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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楠点头道:“很好,确实要学,我便跟你解这个迷。文武不和,内外廷不和,朝廷的混乱局面如何安定?你倒说说看?”
李大牛挠头想了想道:“俺记得,太原表叔家里有三个表兄妹,成天吵吵嚷嚷打打闹闹的,有时候打架都动刀子的。表叔表婶烦的要命,都是自己的骨肉,也不能拿他们怎么样。后来表婶亡故,表叔续弦了新的表婶,带着一个比我那表兄妹们都大的儿子过来,那小子凶狠的很,但凡听到他们吵闹便一顿暴打,最后还给他们定了规矩,一天只准说十句话,谁多说一句便要挨嘴巴不给吃饭,几年下来,我再去表叔家探亲的时候,家里安静平安,表兄妹之间相亲相爱,再无吵闹之事。俺想着,是不是朝廷之中也需要出来一个人,就像那位过继的拖油瓶儿子一样,以绝对的权威压制他们,让他们根本没有吵闹的胆量和权利,也许这才是解决的办法。”
宋楠挑起大指大笑道:“大牛,你很有长进,看似简单粗暴的办法,其实是最有效的办法,有些道理是讲不通的,也无需讲。”
大笑声中,宋楠挥鞭催马,绝尘而去。
第八四六章 惊雷变
按照计划,形势基本稳定之后,宋楠率领大军将分批开拔凯旋而还;山西山东等地的卫所兵马将提前一日出发,回归本地卫所;之后是京畿卫所兵马,最后是宋楠亲率神枢营外二军和团营兵马回京。
这样的安排是为了突出此次大战凯旋的隆重性,前面两拨兵马就像是给宋楠当铺垫一般,最后才是镇国公粉末登场凯旋而回;这可不是宋楠自己的安排,而是手下将领提出的方案。
本来认为这次平息叛乱将会旷日持久,没想到竟然这么快就解决的,朱宸濠的叛乱甚至比刘六刘七这帮土包子的造反还不堪一击,这未免会让人对这次宸濠之乱的危害性产生一种不过尔尔的误解,也会大大降低这次平叛之后即将到来的封赏。众将领不愿在论功行赏的时候被认为是干了一件没什么难度的事情,从而让封赏的规格降低,所以在形式上要给予弥补。这么做固然是为了宋楠,但其实也是为了他们自己。
特别是江彬许泰两位,江彬还好些,起码南康九江是他拿下的,总算是拿下了几座城池,许泰则只是最后关头参加了安庆之战,城池的攻破也非他一人之功,故而有些当混子的嫌疑。这归程的安排便是许泰提出,众将均一拍即合的。
宋楠自然将这一切看在眼里,若时光倒退五六年,宋楠也许会不屑的说一句:“多此一举,一起回京不就完了么?”然而现在的宋楠深悉御人之道,洞明人性之殇,故而揣着明白装糊涂,只放手让他们安排。正因如此,在安庆城居然耽搁了五六日。
二月二十七日,第一批山东山西等第卫所官兵作为先锋兵马开拔凯旋。
二月二十八日,京畿卫所兵马开拔返回。
原定于正德八年三月初一清早开拔的京营团营兵马业已在这一天做好了开拔的准备,明日一早,便将在安庆府百姓的夹道欢送鞭炮齐鸣声中开拔返京。手下的将领们甚至都安排好了沿途的仪式,他们要求大军每过大的州府,当地官员均需提前做好接待准备,要做到简单而隆重,节俭而热烈。至于这个自相矛盾的要求如何实现,那便不是他们该考虑的事了,大明朝的官儿都是才智之辈,想必这种‘合理’的要求不难做到。
然而,谁也没想到的是,京营开拔之前的那天夜里,安庆城北门的守夜兵马看到了一只十几只火把组成的骑兵小队在城下叫门。士兵们本以为是前面开拔的大军派回的联络消息的斥候小队,还在磨磨蹭蹭骂骂咧咧的责怪他们大半夜的发神经,城下忽然传来砰砰砰的轰鸣声。
城门驻守的百户吓了一跳,从城楼角落铺着的干草上一跃而起,大声喝问:“怎么回事?造反不成?城下那帮子东西是不是想造反?”
“回百户,是他们等开城门等的不耐烦了,朝天发射火铳表示不满呢。”
“反了不成?大半夜的制造慌乱,告诉他们,再闹腾,老子叫他们在城外呆到天亮。”百户嘴巴虽硬,心里却是打鼓,装备有火铳的骑兵,必不是普通的骑兵,搞不好是镇国公手头的亲卫营的锦衣卫,那可麻烦大了。
话说的虽狠,那百户却不敢怠慢,从城头探头往下看,但见十几骑兵马一字排开在城门外,百户的眼睛不错,虽然相隔数十步,在火把的照耀之下他还是看清了城下士兵的装束,谢天谢地,那不是锦衣卫的亲卫火铳缇骑,但中间那人身上的一套装扮却让他眼珠子差点蹦了出来。
中间那人不是武官打扮,矮胖的身躯和周围矫健的士兵的身姿形成鲜明对比,他的身上穿的是一套服饰居然是内官的服饰,这人是个太监;守城百户一下便明白了过来,叛乱平息的消息早已报上朝廷,镇国公又在本城耽搁了数日,朝廷必是派内廷公公前来传旨抚慰了。在正式的封赏之前,朝廷大体都要先这么做一次,自己居然挡了内廷钦差大臣的道,还在这里迷迷瞪瞪磨磨蹭蹭。
守城百户大骂着下令赶紧开城门放他们进来,自己亲自整理军容带着十几名士兵来到门洞之后迎候,不一会,十几骑风一般的卷了进来,在城门后那矮胖的太监钦差勒住马匹,用尖细的嗓音问道:“谁是城门当值将领?”
那百户忙上前点头哈腰道:“回禀大人,是卑职。”
太监勾勾手指头道:“你走近些。”
那百户赔笑往前走了几步,来到太监钦差的马前,那太监点点头道:“便是你这个不长眼的东西。”
百户本能的觉得事情要糟糕,脸庞边上风声飒然,他也不敢躲避,就听‘啪啪啪啪啪’清脆的数声响过,那百户的嘴巴上连挨了五六巴掌,被打得眼睛前金星直冒。
“打你个不长眼的东西,这般磨蹭不开城门,你可知咱家赶了多么远的路,有多么重要的事情要禀报你家镇国公,若不是咱家事情紧急,今日便活剥了呢。”
百户捂着脸不敢出声,一旁的几名骑士低声劝解道:“张公公,快些见镇国公要紧,犯不着跟这些当兵的生气,大战之后,原是懒散了些。”
那太监哼了一声喝道:“还不头前带路去禀报镇国公,就说内廷司礼监张永求见。”
守城百户差点尿了裤子,眼前这人便是内廷的一把手,司礼监掌印太监张永,早知道是这个大人物今晚要来,天一黑便睁着眼睛守着城门,还敢怠慢半分?
守城百户哪敢半分的怠慢,牵过城门后马厩中的战马来,顶着紫涨火辣的脸皮,领着人朝城中奔去。
宋楠好梦正酣,梦中正和家中妻妾们开无遮大会,正嗨到不行的时候,便被王勇的粗嗓门从旖旎之梦中活生生拉了回来。
“大人,大人,快醒醒,京城来人了。”
“哦?皇上旨意来了?大半夜,你安排他们歇息嘛,明日一早再见面也不迟啊。”
宋楠欠起身子迷迷糊糊的问,心里却有些诧异,虽知道朝廷的口头表扬的圣旨会来,但估摸着怎么也有个三四天才能到,在回京的半路上倒是可以遇到,但这么快便到了,显然是有些不太对劲。需知捷报传到京中快马要三四日,圣旨再到达此地却需要五六日,碰到些不愿吃苦的传旨钦差起码还要多拖延两三日,时间上算,这来的也太快了。
“不是朝廷的旨意,是内廷张公公来了,却不是来传旨的。”
宋楠一骨碌爬起身来,睡意去了大半,皱眉思索片刻,手快脚快的穿好衣服鞋袜,开了门出去。院子里,王勇侯大彪两人正站在廊下候着。
“人呢?”宋楠整理着衣服问道。
“张公公奔了三天四夜没怎么休息,人困乏的不行,卑职安排了热茶吃食在知府衙门偏厅让他们先吃喝些东西呢。”
宋楠道:“走,去瞧瞧。”
一行人快步穿过天井中宅来到前边,知府衙门大堂边的一方小厅中亮着灯火,宋楠踏上台阶迈步进去,张永正伸着脖子往下咽一团糕点,见到宋楠睁大眼睛快步上前,脸色瞬间成了哭丧脸,在宋楠面前跪下,口中呜呜呜的要说话,却被糕点噎的直翻白眼。
宋楠忙道:“莫急,慢慢说,公公亲自前来是出了什么事么?”
张永急的直摇头,嗓子眼被干巴巴的糕点粘着,也说不出话来,手上连打手势。王勇明白过来,叫道:“水,拿水给公公喝。”
张永咕咚咚喝了几口茶水,将嗓子眼的糕点冲下肚子里,打了个长长的饱嗝之后忽然放声大哭起来。
宋楠拉他起身来,皱眉问道:“到底怎么了?哭什么?出了什么事了?”
张永哭叫道:“国公爷,我的宋大人,皇上他皇上他。”
宋楠脑子嗡的一声,瞠目颤声问道:“皇上怎么了?皇上殡天了?”
在场众人均目瞪口呆,惊骇难以言状,听着张永尖利的哭声,浑身鸡皮疙瘩都起了一层。
第八四七章 遗诏
张永也许是一路上担惊受怕劳顿辛苦,又或许是别有缘故,竟抽抽噎噎哭个不停,满脸都是鼻涕泪水,弄得一塌糊涂。
宋楠皱眉安慰几句,又询问数句,张永都忙着哭泣不予回答,宋楠终于忍不住喝道:“怎地没完没了的哭?快些回话,皇上到底怎么了?”
张永听出宋楠话中怒意,忙用袖子呼啦了几下脸,抽着气道:“国公爷,皇上还没有殡天。”
宋楠心头大松,皱眉道:“那你神神鬼鬼的弄得人心里发慌作甚?”
张永道:“皇上虽还健在,但恐怕也熬不过这几日了,十几日前,皇上便彻底不能下床了,身体消瘦的厉害,整日整夜的咳血。咱家离京之时,皇上已经滴水不能进,话也不能说,咱家看那是熬不过几日了。”
宋楠心头紧缩,猛然想起李神医诊断正德时预测正德只有三四十天的寿命的事情。宋楠不是没有盘算此事,只是算算日子,正月里下的诊断,二月中旬便已是李神医口中的大限之日,但这一切并未发生,所以内心里将李神医的话当成了个笑话。
这年头的医术算不上高明,李神医虽然有些本事,但凭简单的望闻问切便断定人的生死大限,宋楠自然是不太相信他的话的;如果宋楠坚信李神医的话的话,他也不会在正德将要殡天之际领军出征,那是愚蠢之举。
但现在看来,李神医的判断不过是差错了半个月时间而已,这显然算不上什么太大的差错,毕竟正德是皇上,宫名贵药物,进补灵品也从不间断,凭借这些灵药延续了生存的时间也是有可能的,若是寻常人家的百姓,怕是正好应了李神医的判断了。
“然则你来便是禀报这个消息的?还是皇上要你来招我速速回京?”
“咱家猜想皇上定是想着镇国公赶紧回京的,可是皇上病情太重,呼吸尚且困难,怕是也表达不出这个意思来。咱家每次被准许见皇上的时候,皇上都似乎有旨意要宣布,但奈何时间太短,人多口杂,皇上怕是也不能说。直到最近几日,病情愈加严重,那更是没有可能了。”
宋楠皱眉道:“你这话说的我满头雾水,什么叫你被准许见皇上?皇上重病,你难道不是每日伺候在皇上身边么?”
张永长叹一声道:“镇国公,宋大人吶,您是不知道,皇上自病情恶化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