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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楠一惊站起身来道:“皇上何出此言?”
正德无力的摆手道:“坐下坐下,朕并没有说你便会那么做,只是你如今手握重兵,声望高隆,在大明上下,你的名头比朕都响亮,朕只是提醒你莫要做错事罢了。虽然朕信你不会有二心,但赵宋太祖黄袍加身之事未必不会发生在你身上,朕信赖你才告诫你,否则朕只需一张圣旨剥夺你的兵权,将你聚拢的一党尽数遣散罢黜便是。朕之前没这么做,便是认为你不是那样的人。”
宋楠缓缓坐下身子,身上冷汗冒出,正德虽然解释了一番,但宋楠知道,这个想法恐怕很久以来都萦绕在正德的心里,一方面需要自己替他平息社稷危难,一方面却又忌惮自己功高震主,随着自己的官职爵位越来越高,正德心中对自己恐怕也是越来越有戒心。但正德能在此刻坦然说出心中的忧虑,说到底对自己还是推心置腹的,足可见正德性格之中重情重义的品质,换做任何一位皇帝,极有可能在临死之前便用雷霆手段,解决身后子孙之忧了。
宋楠举手朝天,语气坚定道:“皇上,臣在此立誓,皇天后土为证,宋楠将竭力辅佐朱氏子孙中兴大明社稷,绝无二心。皇上对臣情深意重,臣绝不会做出有悖忠义之事。”
正德嘘了口气,艰难伸手过来,和宋楠手掌紧紧相握,笑道:“那朕就放心了,朕没看错你,朕这一辈子能有你相伴也是朕之幸。既然这第一件事你答应了朕,朕便可以交代后面的事情了,这第二件事便是,关于继位的人选之事,太后和外廷众官一直推举的朱厚熜是朕的堂弟,本来朕对这个人选无甚异议,但现在,朕需要听你的看法。”
宋楠道:“皇上要听臣的意见,臣自然不敢不如实回答,皇嗣之位朱厚熜本是极为合适的人选,但臣认为,太后和杨廷和在皇上重病之际不去想着如何让皇上康复之事,却为了新皇的人选做的那些勾当,实在让人难以接受和容忍。矫诏是最不可饶恕的罪行,皇上难道会允许这种大逆不道之行存在么?”
正德想了想道:“朕问你,你打算如何处置太后?”
宋楠摇头道:“臣岂敢处置太后,太后受外廷蛊惑才做出这种糊涂事,幕后之人乃是杨廷和梁储等人;而太后之过,唯有皇上才能处理,臣是绝不敢太后之过的。”
正德点头道:“很好,朕生恐你说出严惩太后的话来,足见你对朕是忠心的。太后是朕之母,她的过错便是朕的过错,你说的对,过错在杨廷和他们身上,而太后之过,朕会亲自处置。然则朱厚熜是决不能成为继位之选了,你心目中可有人选?”
宋楠摇头道:“臣一直忙于平叛,对这件大事倒是没怎么关注。皇上心目中可有其他人选?”
正德道:“二月里你率大军出发之后,杨一清和张仑曾进宫来觐见,当时曾谈及皇嗣人选。”
宋楠不能接口,人选其实是他和杨一清张仑三人暗中敲定的,为了避嫌,宋楠才让杨一清和张仑在自己领军出发之后在正德面前提及,此时正德说起,宋楠也只能装糊涂了。
第八五六章 这人间,太精彩
正德眼神飘忽,不知看向何处,“他二人曾经提及一个人选,饶州府淮宪王有一遗腹之子在世,淮宪王厚焘于正德二年便离世,那遗腹子朱载坮袭王位,是为淮恭王,今年还未满七岁。据说淮王妃据说极为贤良,对那孩儿从不骄纵,请了名师教授他学业武功,那孩童在当地也颇有名声,小小年纪便被人称贤颂德且文武双全。杨一清和张仑觉得此子适合过继为皇嗣之选。朕派人暗中调查了他们的所说的话,他们确实没有夸大,此子倒是个很好的人选。”
宋楠点头道:“此子我听说过,上次去江西暗查宁王纵匪之事,江西境内郡王从者甚多,但却未闻淮恭王从叛之事,看来淮恭王一脉甚是洁身为好,这在江西很是难得。”
正德点头道:“你怎么看?淮恭王年纪是不是太小了些。”
宋楠道:“臣无异议,只要皇上觉得合适便成,我想杨一清和英国公之所以推荐这个人选,一来是因为淮王和皇上均为燕王一脉,于血脉上相近;以‘厚载翊常由’这成祖一脉的辈分轮序来看,淮恭王恰是皇上子侄一辈,是为过继皇嗣的不错人选。二来是此子有贤名,又可洁身自好不与宁王为伍作乱,这更是难得的。这第三嘛,恕臣直言,淮王已亡故,断不会出现新皇即位之后其父揽政之事,那朱宸濠曾经就是打着这样的念头,想借助其子过继为嗣独揽朝政的;综上三点,臣觉得没什么问题,不知皇上以为如何?”
正德微微点头道:“说的有理,朕也考虑到这一节,既然你无异议,那么人选便定下了,朕也了了这桩大事,你们今后要好好辅佐他,让他做个好皇帝,莫要莫要像朕一般。”
宋楠低声道:“皇上,何出此言。”
正德捂着嘴巴咳嗽数声,擦去嘴角的血迹后喘息道:“朕还有第三件事,朕知道你和皇姐之间藕断丝连,朕死后,皇姐孤苦一身,今后的时日必将煎熬。皇姐今年已经二十三了,早已过了嫁人的年纪,再说和你之间的事情也让她声名受损,此事你负有大责任。”
宋楠愧道:“臣该死,臣有一请。”
正德道:“你说吧。”
宋楠道:“臣请皇上下旨,恩准臣迎娶公主,让臣弥补过失。”
正德缓缓道:“你是要立左右夫人么?这在我大明可是绝无之事,你不怕口诛笔伐众口指责?”
宋楠道:“就算臣受万夫所指,也不能弃公主于不顾,但皇上能谅解臣的不当之举,成全臣的心愿,臣这一辈子将为大明皇室鞠躬尽瘁,为大明基业万世永存谋划终身。”
正德长叹一声,默默无语,房中充斥着正德沉重艰难的喘息之声。良久之后,正德忽然高声叫道:“宋楠,朕说你写,朕立遗诏。”
宋楠忙起身来,一直站在一旁的小宫女赶紧找来笔墨纸砚,磨好墨汁铺好纸张,宋楠握笔悬停,等待正德说话。
正德斜依床头,目光寂寥,脸上的血色开始消退,手足不受控制的微微抖动着,但口中依旧一句句说出话来。他说一句,宋楠写一句,片刻之后,遗诏写就。
“拿来让朕过目。”正德含糊不清的道。
宋楠忙将遗诏展于正德面前,正德散乱的目光在遗诏上游移了一遍,叹了口气道:“拿笔来。”
宋楠将朱砂笔递在正德手中,正德手已经握不住笔,在宋楠的协助下勉强在下方画了个圈,朱砂笔便啪嗒一声落在纸面上,将下方的空白处污了一个大红点。
“朕要走了”正德的呼吸开始急促起来,脸色越加的灰败不堪,呼吸声也沉重起来,喉中带着呼呼的声响,像山风吹过松涛,像寒流掠过树梢。
“朕要走了”正德重复道。
宋楠握着正德的手,含泪呼唤道:“皇上,皇上。”
正德的手也紧紧反握宋楠的手,指甲掐入宋楠的肉里:“宋楠你定要记着答应朕的话否则朕死不瞑目。”
“臣谨记皇上之语,皇上放心”
“朕这一辈子太短了,就像上元节乾清宫前的焰火很快就熄灭了,宋楠你瞧焰火很好看。”
“皇上皇上”宋楠低声呼唤着。
“拉开窗帘,让朕瞧瞧外边的日头。”
宋楠忙起身,刷拉拉拉开厚重的窗帘,强烈的光线顿时充斥屋内,后窗正对的暖阁后园中,绿树摇弋,春花真红,一片大好春光之景。几只蜜蜂在窗棱左近嗡嗡飞舞,悬停片刻,嗡然而去。
正德痴痴看着外边的春光,目光中满是留恋,僵硬的嘴唇蠕动着,宋楠凑上耳朵细听,但听正德轻声道:“这人间太精彩,朕实不愿离去。”
艰难说出这两句之后,他的手足便开始痉挛,宋楠惊慌失措,但却无从下手,只眼睁睁看着他面色变紫,沉重的呼吸之声销声匿迹,宋楠轻声伸手探他鼻息,已经是气息全无。
宋楠颓然坐在床沿,眼中一片迷糊,热泪滚滚而下,掩面痛苦失声。
养心殿外,文武百官簇拥着太后銮驾已经到来,调集的叉刀手和带刀侍卫官的近千人手也尽数到达,在张伟和谭佑的指挥下,养心殿前后左右迅速被这些兵马围困,一副剑拔弩张的架势。
张太后下了銮驾之后立刻便要往养心殿中去,被杨廷和等人赶紧劝住。
“太后,宋楠闯入养心殿中,手中又持有火器,若贸然闯入,恐于皇上不利,待臣等先晓之于理,将宋楠劝出来在做计较。”
张太后怔道:“你们当真认为宋楠会对皇上不利?”
杨廷和道:“今日之前,老臣或许也会和太后抱着同样的看法,但宋楠今日硬闯城门,之后又违抗太后懿旨,硬闯养心殿,让臣等不得不有所担忧。此人心如深潭不可预测,臣认为还是小心为上。”
张太后沉吟不语,半晌道:“也罢,便依着你们,千万小心从事,莫惹恼了此人,让他伤了皇上。”
杨廷和拱手道:“老臣遵命。”
杨廷和回身来低声和费宏梁储等人商议了几句,三人在数十名士兵的簇拥下来到养心殿正门台阶之上,杨廷和挺胸负手,对着养心殿内高声叫道:“宋楠,请出殿说话,你今日之行实属失当,若惊吓了皇上你便是千古罪人,太后和文武百官在殿外等你出来解释缘由,你切莫冲动。”
殿内悄然无声,杨廷和又叫道:“宋楠,老夫知道你听得见,你要见皇上也见了,皇上需要静养,你莫去叨扰他,朝中大事需要你一起来商议决定。”
殿内依旧没有应答。
杨廷和略有些尴尬,终于怒道:“宋楠,你身为朝廷重臣,行事不顾体统,挟持人质硬闯养心殿,这已经是弥天大罪,若你不知收敛,后果如何你心中自知。劝你还是出来说话,你是朝廷大功之臣,太后必会念及你的功劳不会加以严惩;但若你一意孤行,趁着皇上病体危重再有挟持皇上之念,那可当真是罪无可恕了。”
群臣有些骚动,杨廷和这是直接将宋楠闯入养心殿的举动称作是想挟持伤害皇上,这顶大帽子可不小,这可是什么样的功劳也顶不了的罪名。
殿内传来噪杂之声,片刻后,宋楠的身影出现在养心殿前殿的回廊之中,他的身边,数十名带刀侍卫虎视眈眈亦步亦趋的跟着他,宋楠恍然不觉,神色沉静的一步步朝殿外走来,他的身边跟着一个垂头不语的小宫女,也不知这宫女跟着他出来作甚。
“出来了出来了。”群臣骚动着低声议论。
杨廷和侧目朝张伟谭佑一扫,两人会意,低声传令下去:“听候命令,但一令下,立刻擒拿此人。”
宋楠来到养心殿前的台阶上,站定身子,居高临下朝殿外密密麻麻的百官和虎视眈眈的士兵们扫视一眼,所有人都看到了他眼中的寒意,那就像是一柄冷冽的尖刀在所有人的脸上割了一刀,让人胆寒心悸。
“宋楠,太后在此,还不参见太后?”杨廷和低喝道。
宋楠冷冷看了他一眼,眼光投向站在不远处的张太后,目光中满是怜悯和鄙夷,但还是躬身施礼道:“臣宋楠见过太后。”
张太后叫道:“宋楠,你把皇上怎样了?”
宋楠冷漠道:“太后真的关心皇上么?”
张太后怒道:“大胆,这是什么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