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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通的两处开口。
第一根圆管沿着顶部筒壁的切线方向与圆筒内部相连,圆管的另一端则向着筒外的地面延伸出去,最后通向了不远处的一台大功率风机。
另一根圆管则插在圆筒的顶面中心,一端插入筒内约有三十厘米,另一端则支出筒外有十厘米左右。看起来就像是一个设置在筒顶的小小的“烟囱”。
除了这两个开口之外,在筒壁下方还设有一个活动的“小门”,这个小门大概有半米宽,一米高的样子,足够一个成年人以蹲姿钻入筒内。现场这个小门呈紧闭状态,门边缠着胶条并设置了搭扣,搭扣从内部锁死,保证了圆筒整体的密闭性。
当然最引人注目的并不是这个装置本身,而是装置内部的情形。
一个二十来岁的小伙子倒在圆筒的底部,已死去多时。由于空间有限,他的身体被迫呈蜷曲状,背部斜斜地靠着筒壁,脑袋则无力地垂落在胸口和地面之间,从他的面貌依稀能够分辨出,此人正是警方在急切寻找的李小刚。
之所以用了“依稀”两字,是因为此人的容貌几乎已经损毁。在他的面庞上,横七竖八,密密麻麻,布满了细丝状的伤口。不管是额头脸颊,还是口鼻耳朵,全都不能幸免。
其实不光是面庞,基本上此人的整个躯体都遍布创伤。时值初夏,李小刚只穿着短袖短裤,这单薄的衣物早被切割得七零八落,暴露在外的四肢更是惨不忍睹,双臂、两条大腿都是伤痕累累,只有腿部膝盖以下还算完好。
那些伤口大都长不逾寸,又细又直,就像是被极锋利的刀片划过。伤口的分布则毫无规则,横竖相间的,时有交叉重叠。另外手腕和颈部的一些伤口显然伤到了动脉,大量的血液因此流出,浸得尸体周围一片鲜红。
小刘站在罗飞身旁,他震惊于死者的惨状,忍不住咧嘴感慨道:“这家伙难道是从刀山里滚出来的?”
没错,这满身伤痕的模样确实就像是在刀山里滚过,而且还是那种刀尖如松针般密集的刀山!
可是现场的有机玻璃圆筒里分明连一把刀也没有。
不但没有刀,反而有很多人见人爱的东西——钞票。
全都是百元大钞,在圆筒底部散落一层,乍一眼看去,仿佛在死者身下垫起了一张“金钱之床”。死者的鲜血在这张床上蔓延开来,染得那些百元大钞分外艳红,透出一片既贪婪又残忍的怪异色彩。
罗飞心念一动,在这幅血腥画面的提示下,他突然间明白了李小刚的“欲望”所在。
对于一个拼搏在异乡的漂泊者来说,还有什么欲望能比对金钱的渴求更加强烈、更加真实?
只是这种欲望是如何在死者的躯体上割出遍体的鳞伤呢?
这事罗飞一时间想不明白,他只好看看张雨,希望自己的法医搭档能给出一些专业判断。
在不到一天的时间内张雨已经赶了三个命案现场,在他的职业生涯中还从未有过这种强度的奔波。因为圆筒是从内部锁死的,警方暂时又不想对现场造成暴力性的破坏,张雨只能隔着透明的有机玻璃观察了一阵。然后他分析道:“可以初步确定,死者的死亡原因就是外伤导致的失血性休克。从尸体的表征目测,死亡时间大约在十二个小时之前。”
“十二个小时左右”罗飞沉吟道,“那正好和李小刚昨晚失踪的时间吻合上了。可以推测,凶手把李小刚叫下楼之后便对其实施了催眠,然后又把他带到了这个现场。李小刚的心穴就是对金钱的欲望,正是这些巨额钞票引诱他钻进了圆筒。”
张雨点头以示认同。那些钞票的暗示效果实在太明显,他也早猜到这次死者的心穴所在。
罗飞沉默了一会儿,又问:“他的外伤是怎么造成的?”
张雨回答说:“应该是刀片一类的凶器。”
刀片?罗飞的目光在圆筒里扫了一圈,并未发现类似的物件。不过圆筒底部堆着那么多钞票,凶器被盖住了也不一定。罗飞更关注的是另一个问题:“你觉得可能是自戕吗?”
尽管刚刚见识到两起离奇的自戕死亡事件,但这一次张雨还是果断地摇了摇头。
“可能性很小,你看这里,”张雨一边说一边蹲了下来,他隔着有机玻璃指指点点,“死者背部的汗衫也被刀片划破了。这个位置一般人是很难够得到的。你看看,这一片的刀口也有十多处呢,如果是自己划的,那难度实在是太大了。”
张雨指的是死者背部从脖颈往下一掌左右的位置。这个位置很难用自己的手触碰到,要想持刀片之类的小器具划出大量伤口更是难上加难。
“如果不是自戕的话,那凶手是怎么出入这个圆筒的呢?”罗飞紧锁着眉头,喃喃似在自语。
张雨理解罗飞的困惑所在,圆筒的出入门是从内部锁死的,这相当于形成了一个“密室”,凶手作案后该如何从这个“密室”中逃脱呢?
“也许凶手离开的时候受害人还没有死,但他已经身受重伤了。”张雨提出一种可能,“等凶手出去之后,受害人自己把门锁好。又过了一会儿,他才因失血而昏厥倒地,并最终导致死亡。”
罗飞却摇头否决了这个猜测:“如果这样的话,门锁上必然会留下血迹,可事实上却没有。”
是的,死者的双手也布满伤口,这双手如果接触到门锁,肯定会留下血痕的。可不仅门锁上干干净净,就连整个筒壁也很少见到血污。几乎所有的血迹都集中在死者尸体附近,这说明死者在受伤后没有什么多余的动作,直接就倒毙在地。
张雨摊摊手,表示自己已黔驴技穷。他期待罗飞能给出一些更靠谱的思路。
罗飞这时却转过了头,他的视线看向了不远处的那台风机。
风机通过一段管路与圆筒顶部的开口相连,严格来说,这台风机也是整套装置的一部分。
罗飞目光专注,像是在考虑着某件事情。片刻后,他回过头来问张雨:“如果把风机打开的话,你说会是什么效果?”
张雨凭着生活经验猜测:“应该会在圆筒里形成一股气流吧,从切口处进入,然后从顶上那个小烟囱出去。”同时他还在心里暗自盘算这台风机在整套装置中的意义,但一时间难窥端倪。
罗飞也在纠结同样的问题,他用征询意见的口气问道:“要不我们现在就打开看看?”
“开风机?”张雨有些犹豫,“我怕破坏现场啊。尤其是这些钞票,很可能会被气流带出去的。”
这确实是个顾虑。但罗飞相信这台风机一定有着非常重要的意义,甚至就是破解作案手法的最关键的钥匙。就算冒着破坏现场的风险,也是值得试一试的。
“打开吧。”罗飞又说了一遍,这次带着决断的口吻。
张雨被罗飞的态度感染了,他点点头不再有异议。
罗飞冲小刘使了个眼色,后者三两步走上前,俯身按下了风机的开关。
随着一声轰鸣,风机启动了,一股强烈的气流顺着管道冲进了圆筒内。正如张雨所担忧的,散落在圆筒底部的钞票立刻受到气流的侵扰,大量的钞票被卷起来,向着圆筒上部飞去。
但接下来发生的情形却又出乎罗飞等人的预料:那些飞舞起来的钞票并没有随着气流冲出圆筒顶部的“小烟囱”,而是在圆筒内部盘旋起来。就如同被龙卷风带起的尘埃,这些钞票形成了一个直径大约在半米左右的圆柱形螺旋体,任凭周围的气流进进出出,它们却只是围着固定的圆心急速旋转,从外面看起来就像在圆筒内套进了一圈红色的幕布。
“怎么会这样?”罗飞摸着自己的下巴,神色既诧异又好奇。
张雨也显出茫然的神色,不明白其中的原理所在。这时院子内外的其他警察听见风机的动静也聚过来不少,他们看着圆筒内的这番奇景,各自议论纷纷。
忽听有人说了一句:“我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罗飞立刻循声看去,说话的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警员,看服饰编号应该是兴城派出所的片儿警。
“你知道?”罗飞从不以出身论英雄,他用请教的口吻说道,“那快讲给大家听听。”
“我叫任承,以前在工厂干过的。”那警员走上前先做了个自我介绍,然后用肯定的语气说道,“这就是一个气体离心机。”
罗飞一听这话说得挺专业的,便给了对方一个鼓励的眼神,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你们看,风机产生的高速气流从这里进入圆筒,”任承指着圆筒上方切线方向的开口,一边比画一边说道,“进去之后,这股气流就紧贴着内壁旋转,一路向下,形成一股外涡旋气流。等气流到达圆筒底部了,无处可去,就会向着圆筒中心处流动,然后又一路旋转向上,形成了另一股内涡旋气流,最终从圆筒顶部中心的那个小烟囱流出筒外。这些钞票所处的位置就是外涡旋和内涡旋的交界面,因为内外涡旋的作用力在这个交界面上形成平衡,所以这些钞票既不会向外跑,也不会向内跑,只会围着这个固定的交界面旋转。”
原来如此!对方的讲解还算是通俗易懂,罗飞虽然没有学过流体力学的相关知识,但也听了个八九不离十。只是有个细节他还得深入询问一下。
“为什么飞舞的钞票全都集中在圆筒的上半部分,下面这小半截却没有呢?”
事实正如罗飞所描述的,钞票飞舞起来之后,从圆筒底部往上,大概半米多高的范围内都是空空的,不见一张钞票;所有的钞票全都集中在这个区域往上的空间内。
任承解释说:“下面这一块是外涡旋气流进入内涡旋气流的通道,钞票不会在这个区域内停留的。只有上面外涡旋和内涡旋相平衡的地方,钞票才会一直在这里旋转。”
“好的,好的这下就全明白了。”罗飞盯着圆筒内的那些钞票,若有所悟。末了他又露出苦笑,“真是精巧的设计。”语气中有三分愤慨,同时也带着三分赞叹。
张雨看着罗飞问道:“你明白了?”虽然他也有了一些猜测,但还是想听对方先说一说。
“确实不是自戕,是凶杀。但凶手并不需要进入圆筒内,凶器也不是什么刀片,而是——”罗飞伸手往圆筒内一指,“这些钞票!”
张雨点头道:“和我的判断一样。这些钞票全都是新纸币,边缘非常锋利。受害人站在圆筒里,只要风机一开动,就有无数钞票围着他的身体飞舞,效果如同滚过了一座刀山。所以他的周身被大面积割伤,只有膝盖以下得以幸免。”
小刘在一旁略有质疑:“钞票的边缘再锋利,也不过是一张纸。能造成这样致命的伤势吗?”
“你可别小看一张纸!”罗飞回应道,“银行的点钞员在数钱的时候都是要戴上指套的,即便这样很多员工的手指还是会被割破。更何况这大马力的风机一开,钞票旋转的速度极快。可以说,这时每一张钞票都堪比锋利的刀片!”
听罗飞这么一说,小刘也信服了。这就好比开车上了高速公路,一粒小小的石子飞溅起来也能造成巨大的危害。
“他为什么不趴下来呢?”外围不知哪个警员议论了一句,立刻引起了众多附和之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