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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的东西,问题是他是怎么知道的呢?
明锋从来没觉得两面性这个词儿这么有道理。就比如他和关宇森的关系,这曾经是言幼宁反感他的最重要的原因,可正是由于这一层关系,他才有机会看到私家侦探提供的报告,才能对言幼宁的生活习惯有所了解――虽然这了解的途径不够正大光明。但是在目的达成之前,明锋真的不介意用一点儿小手段。比如,找个合适的借口把他约出来,再比如,找个合适的理由让碍眼的存在都消失。
按照原计划,饭后的节目就是参观马甸村的温室大棚。不巧的是,他们刚刚走到大棚门口,客户就接到电话,有重要的事情不得不马上返回市区。而同行的特助先生也终于发挥了应有的作用,负责把公司的重要客户原路送回去。
明锋很是遗憾地站在路边目送车子离开,转过头望着言幼宁的时候,眼里已经是一团喜气了,“你想先看那种植物?微型盆景还是开花的那种?”
言幼宁不自觉地向后退了一步,“呃,我们不回去吗?”
“他们回去是有工作,你很忙吗?”
言幼宁回忆了一下自己的节日计划,吃东西、打游戏……算不算很忙?
“再说都已经到这里了,不进去看看的话,不会觉得遗憾吗?”明锋的语气已经开始诱惑起来了,“听说这里并不对游客开放。这两天是有外地的客户过来收货,所以每间大棚都留了人,平时来是进不去的。”
言幼宁想起床头柜上孤零零的毛毛,犹豫了。
明锋不由分说拉起他的手,“走吧。”
明锋的手很大,掌心干燥温暖,即使是言幼宁这样不怕冷的体质,被握住的时候也不禁心生留恋。言幼宁下意识地挣扎了一下,没想到明锋握的并不紧,他这么一挣竟然就挣开了。言幼宁不由得愣了一下。
明锋倒是一派淡然,“先去看看微型盆景吧,都是长不大的那种。”
“哦,好。”言幼宁把手伸进大衣的口袋里,轻轻握住,又放开。自己都不明白心里若有所失的感觉所为何来。或者,他只是单纯地喜欢自己的手被人握住的感觉?就仿佛他正被一个人爱护着,关心着,所有不能解决难以解决的烦恼都有他来替自己扛?
说到底只是一种错觉吧。
言幼宁强迫自己把注意力转移到其他的事情上去。比如,种花的大棚。
这还是言幼宁第一次看到这种东西。掀起厚厚的帘子,还没推开门,就有一股夹杂着土腥味儿的潮气扑面而来。沿墙一条窄窄的红砖通道,小道靠阳一侧全部是一人多高的双层木架。架子上搭着厚厚的塑料布,影影绰绰可以看见架子上排列得整整齐齐的各式盆景。一条肥肥的小狗被拴在水池旁边的柱子上,凶神恶煞地冲着他们汪汪叫。言幼宁抬起头,见屋顶果然就是厚厚的塑料膜,一侧连接北面的墙壁,一侧呈圆弧状,直接扣在地面上,风一吹,头顶的塑料膜呼啦呼啦直响。
梳着长长马尾辫的年轻女子顺着小道走过来呵斥那条凶巴巴的小狗,然后替他们拉开木架上的塑料膜,方便他们看到陈列在架子上的小盆景。果然如明锋所说的那样,都是言幼宁没有见过的品种。有掌心大小粉嘟嘟的莲花状植物、有QQ糖似的半透明球茎,还有各式各样的草本植物和仙人球。
“这是特玉莲,”年轻女子笑眯眯地给他做介绍,“这个叫冰灯,形状跟特玉莲很像,不过对着光看,它的叶片都是半透明的。”
“真神奇。”言幼宁叹为观止,目光在架子之间扫来扫去,终于看到了自己想看的东西,“那个……能介绍一下吗?”
“小球松?”年轻女孩子看了看,笑着说:“这个很好养的。透气性好一些的土壤都可以种。控制浇水,盆里的土一定要充分干燥之后再浇水。”
言幼宁围着放小球松的架子转来转去,觉得每一株都挺好看,但是跟毛毛放在一起的话,似乎都不怎么合适。
“这个怎么样?”女孩子从架子后面拿出来一盆,托在掌心里给言幼宁看。两寸高的树干,绿茸茸的几个松球,看起来很精神。
言幼宁接过来仔细看了看,“行。要这个。”
“别的有喜欢的吗?”
言幼宁想了想,“有这个季节开花的植物吗?”
“这边来。”女孩子指了指大棚尽头的另外一扇门,“大一点的都在这边棚子里。”
言幼宁兴冲冲地跟了上去,走了两步才反应过来明锋自从进了大棚,一直安安静静地跟在自己身后,连句话都没有说过,老实的像是自己带来的跟班似的。这样想的时候,言幼宁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明锋正低头打量木架上一株长得像手指头似的小植物,似乎是被它引起了好奇心,他伸出手指悄悄地碰了碰它,又飞快地抬起头扫了一眼女孩子离开的方向。
言幼宁忍不住抿嘴一笑。
明锋直起身,刚要举步就看到言幼宁正看着他,脸上带着一丝笑微微的表情。他的周围是一片绿茵茵的植物,午后的阳光透过白蒙蒙的塑料膜洒落下来,他站在那里,仿佛全身上下都散发着朦胧的光,就好像……就好像……
明锋还没有想出一个合适的形容词,言幼宁已经垂下眼睑避开了他的视线,转过身追着年轻女孩子走进了另外的那间大棚。
明锋喃喃说道:“就像是半透明的玻璃娃娃。”
玻璃娃娃走进相邻的大棚,立刻就被里面的姹紫嫣红晃花了眼。
“仙客来、天堂鸟、蝴蝶兰……”言幼宁有些茫然地转了个身,“剩下的我就叫不出名字了。”
女孩子安慰他,“已经认识很多了。”
言幼宁指了指架子上一排坐在玻璃罐子上,长长的根须泡在水里的古怪球茎,“这个又是什么?水仙吗?”
“不是。”女孩子笑了起来,“不是养在水里的都是水仙。这个是风信子。”
“开花吗?”
女孩子指了指球茎上方被宽大叶片包裹在里面的像葡萄串似的一团绿色,“这个就是它的花蕾,快开花了。”说着拿了画册来给他看。高高的花茎顶着蓬松一团花簇,居然相当的漂亮。
言幼宁又开始心痒,“这个好养吗?”
女孩子掰着指头数给他听,“温暖潮湿、阳光或半阴环境都可以,开花的时候温度不要太高。差不多就这些。还有,开完花之后要把上面的叶子和奄奄一息的花朵全部剪掉。”
言幼宁愣了一下,“为什么要剪掉?”
女孩子认真地解释给他听,“鳞茎保存好的话,到第二年仍能开花。所以风信子也代表着重生的爱。”
言幼宁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重生的……”
“重生的爱。”女孩子微笑着替他补充完整,“忘记过去的悲伤,开始崭新的爱。所以,风信子的花语是:只要点燃生命之火,便可同享丰盛人生。”
言幼宁无法用语言来形容这一瞬间的震撼。
重生的爱。
忘记过去的悲伤,开始崭新的爱。
只要点燃生命之火,便可同享丰盛人生。
这些话……是特意说给他听的吗?
他注视着这些不起眼的球茎,眼神狂乱,呼吸都变得急促了起来。
他忽然间明白了自己的问题究竟在那里。不是万分侥幸的在时间的长河里逆流而上,重新返回了自己最青春的年纪。而是自己的身体回来了,灵魂却枯死在了曾经的未来、那个被亲人抛弃的凉薄时刻――即使他的血管里澎湃着青春的热血,他仍然活的像一具劫后余生的尸体。
可是他要怎样去忘记?去开始呢?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活回来是为了什么,仅仅是为了活着吗?
言幼宁的肩膀被人搂住了,很轻的动作,就像生怕会惊醒了他似的。然后,这只手在他的肩头拍了拍。
言幼宁抬起头,看着站在自己身边,正用一种理所当然的姿态搂着自己的男人,迟疑地问题,“你在安慰我吗?”
明锋轻描淡写地笑了笑,“为什么是安慰?你需要安慰吗?”
不是安慰,那又是什么呢?这样的时刻,这样一个让人感觉安心的动作。言幼宁有些疲惫地靠在他身上,“不,不需要。”
言幼宁当然不需要谁来安慰他。因为他早就知道,任何人都是不能够去指望的。然而他靠在另外一个人的胸前,体温脉脉渗透,这样的触碰那么地接近于一种无声的安慰,言幼宁觉得满心的愤懑都因此而平息了下来。
“这个……”明锋空着的那只手指了指那几只玻璃瓶子,“叫什么?你喜欢这个?”
这样的花,言幼宁怎么能不喜欢?
“那就买两个吧,”明锋问旁边的姑娘,“就这样泡在水里?”
女孩子摇头,“最好还是种在土里。”
“那就换个花盆,种起来。”
女孩子饶有兴趣的目光在他和靠在他身前的言幼宁身上来回扫视,“二位喜欢什么颜色的呢?风信子的颜色很丰富,红、黄、蓝、紫、白都有。”
明锋看了看心神不定的言幼宁,“一种颜色来一盆吧。这种白色的小方花盆我看就挺好,你说呢?”最后这句话是问言幼宁。言幼宁点了点头,也不知听清他说话了没有。
年轻女孩子从挑挑拣拣的拿了几个花球拿去移盆。
明锋侧过头看了看木呆呆的言幼宁,忍了又忍,终于还是没忍住,伸出爪子在他的下巴上轻轻捏了一把,“我说你到底在想什么呢?你知不知道你这副发呆的样子,真的让人很想欺负啊,幼宁。”
言幼宁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耳根不由得微微一热,“你干嘛?大庭广众的,耍什么流氓?”
明锋那里会顾及场合这种问题,“我本来没想耍流氓来着,你看我都夹着尾巴装了大半天了对吧,在车上我都老老实实的。可是你要非得拧巴拧巴地挺在这里,跟你说话你也假装没听见,我就只好使点儿蛮力来吸引你的注意力了。”
言幼宁拍开他的爪子,“光天化日的,注意点儿。”
“你当我不敢光天化日地跟你耍流氓么?”明锋憋了这么些天,好容易才又跟这人站一块儿了,那里舍得就这么松开。他长得人高马大的,两只胳膊从背后探过来就把言幼宁抱进了怀里,嘴里还不停地检讨自己在战术上的失误,“我本来想得好好的,要跟你来斯文的,结果我这边一斯文,你比我还斯文。我可是发现了,这追男人可不能听苏桦的那一套,还得按我自己的办法来。”
“流氓办法。”言幼宁挣了一下没挣开,侧过头瞪了他一眼,“你这算威胁吗?”
“没错,就是威胁。”明锋坦然点头,“你要是再把我拍开,我就在这里亲你,我说到做到。你要是实在忍不住想让我现在就亲你,那你就使劲拍我好了。”
言幼宁被他威胁了,心里倒也没有多恼火,这大概是因为一开始他就没有对这个男人抱有什么人品上的期望。而这人的流氓属性虽然让人觉得头疼,但至少言幼宁在跟他说话的时候不用揣测他话里是不是还有另一层意思,倒也直白简单,用不着费脑子。
“你先把我放开吧。”言幼宁虽然没干什么,但就是觉得累。能有个人让他靠一下也是不错的,但是搂搂抱抱的就实在太扎眼了。
“可以,但是有个条件。”明锋厚颜无耻地把言幼宁搂得更紧了,“不答应就不放开。”
言幼宁被他气得想笑。不过被他这么胡搅蛮缠的一通打岔,压在心头的愤懑迷茫的感觉倒是不知不觉都消失了。
“什么条件?”
“晚上一起吃饭吧。”——
28、狗皮膏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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