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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是由于母亲早逝吧!所以只要见到有关母亲的东西,我都非常感兴趣。
刚开始的时候,姐姐只要精神好一点,就会过来看一看。不过,后来可能读了母亲的情书后情绪太激动,就不常过来了。
那段期间,我每天晚上都整理从屏风里取出来的信,然后仔细读它,我对这份工作真是乐此不疲。
至于那些信的内容,每一封都记录着当年母亲是多么的不幸。
——由于他不分尽夜地责骂我,我的心和我的身都渐渐地消瘦
——我如果不顺从他,他就扯着我的头发把我拉来拉去
想必母亲那时候一定是边写边流泪吧!
当他心情好时,就会叫我脱光衣服,然后像狗一样在我身上乱舔。我非常厌恶那种感觉,可是我不敢说
从这点可知,父亲连爱抚人的方法都是那么的怪异。
——偶尔当他不在时,我就会感到很轻松自在,有时候在床上看看书,有时则写写信。不过,他一回来,就会问我在家里读了什么书?给谁写信了。我做的每一件事,他都好像了如指掌,我总觉得他的人虽然不在家里,可是他的魂魄却好像附在我的身上一样,一刻不曾离开。一想到这里,我全身汗毛竖立
看到这儿,我还以为父亲真的有神力,即使不在家,也能对留在家中的母亲的一举一动了如指掌。如果真是那样,母亲会如此胆颤心惊,一点也不为过。
这时,我突然想起隔壁房间那挂着面具的墙上好像有个洞啊!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原来父亲回来后,就躲在那里监视母亲的一举一动,然后再回到母亲的房里,猜测母亲刚才做了些什么。父亲平日的性情相当残暴,稍有不顺心,即拳脚相向。像他这样心神不大正常的人,大概是喜欢看母亲吓得发抖的样子吧。
啊!可怜的母亲,她究竟是过着什么样的生活呀?她几乎没有片刻能够安心呢!
这么一想,我觉得母亲把她的秘密藏在屏风内,实在是一个好办法。即使是疑心特重的父亲,也不会想到屏风中还有一段奥秘吧!我想母亲一定经常在屏风前点着灯,阅读着屏风内的情书。
屏风内的秘密证明了母亲的不幸命运,但是,我却不知道里面藏着一个更大更大的秘密一个改变我这一生的重大秘密
那是师傅即将完成工作的那一天,他把贴在屏风后的纸都取出来后,正准备要再把屏风裱好时,突然间师傅叫了我一下:
“这里还贴着一样东西啊!要不要顺便也把它拿出来呢?”
“什么东西?”
“我也不知道,摸起来厚厚的。它不是直接粘在上面,而是放在纸袋里,连袋子整个贴起来。这东西要怎么处理?”
经师傅这一说,我也想到了。当灯光透过去的时候,屏风的左侧看起来好像有什么东西贴在里面一般,可是我万万没想到那东西是放在一个信封里。我急着想知道里面到底藏了些什么东西
“嗯!那么烦你帮我拿出来吧!”
那是一个用厚纸做成的袋子,而且袋口封得很紧。我摸了一下。里面好像装着一些和明信片大小差不多的厚纸。
那晚我等师傅回去之后,把信封打开取出里面的东西时,我的指头不自觉地抖了起来。仔细一看,我简直不敢相信,我怀疑自己的眼睛是否看错了。
那是我的照片啊!但是,我根本不记得我是在什么时候拍的。照片中的人看起来差不多是二十六、七岁的样子,和我现在的年纪差不多。那是一张半身照,而且面带微笑,从背景来看应该是在照相馆里照的。可是,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呢?
我茫然得不知所措,我也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是后来我慢慢地想到了。照片上的人只是非常像罢了,那根本就不是我,但是他不论眼睛鼻子、嘴巴,都和我非常像。唯一不像我的地方,是那张照片绝不是近两、三年内拍的。
我伸出颤抖的手把照片翻过来看,映入我眼帘的是:
龟井阳一(二十七岁)
大正十年秋摄
枪林弹雨
啊!我真不敢相信!母亲以前的情人居然长得和我一模一样。事实胜于雄辩,这正是母亲偷情的最好证据。我不是田治见要藏的亲生儿子,我是母亲和情人龟井阳一所生的私生子啊。
这个发现并不是吓倒我,而是让我陷入疯狂状态中。一方面它带给我莫大的安慰及喜悦,另一方面却也让我尝到失望的苦涩,一下子难以接受这个事实。如果我不是田治见要藏的亲生儿子,那我的体内流的就不是田治见家的血。这个发现对我来说实在是个天大好消息,但是这也同时表示,田治见家那笔庞大的财产,即将要从我的指缝间溜走。
那时,田治见家的财产对我来说极具吸引力,我曾经暗中调查过田治见家的财产。一个放牛的人跟我说,田治见家目前光是交给佣农带到山上去饲养的牛就有一百二十头以上,以当时的价,成牛一头就可以卖到十万元左右。更让我吃惊的是,这些都还不到田治见家总资产的十分之一。
“虽然现在的田治见家巳大不如前,但是至少也还维持着差不多相当于庄园园主的身份吧!”
听了这番话后,使我对田治见家的财产更感兴趣了。
但是,现在这些财产对我来说巳不具任何意义,因为我已经丧失跟田治见家分产业的资格。啊!这份失望和沮丧感,顿时使我掉进漆黑的深渊里。
不过,我突然想到一件事,难道小梅、小竹姑婆及姐姐都没有发觉到这件事吗?惨案发生时,姐姐还小,也许记不得,至于小竹、小梅姑婆,大概是没见过龟井阳一吧!如果她们见过,不可能会没发觉的,因为我和龟井阳一是如此地像。
不过那是我的脑子里又出现一个可怕的回忆,就是哥哥久弥临终时,也是我第一次和他相见,哥哥第一眼看到我的时候,他的脸上突然泛起一丝神秘的微笑,而且哥哥还说:
“嗯!长得真不错。我们田治见家能出一个这么好的种,真是难得。哈!哈!”
那个谜样的笑容和略带讽刺的言语,让我久思不解,长久以来一直困扰着我。直到今天我才明白,原来哥哥早就知道我不是田治见家的种,而是龟井阳一的亲生儿子。可是,为什么哥哥要叫我继承田治见家的香火呢?我想,大概是他不想把家产传给慎太郎吧!
哥哥这份强烈的记恨心,实在令我胆颤。为了不让慎太郎接管田治见家族,他宁可把这个家交给一个毫无血缘关系的人,这绝不是因为他对我好,我只不过是他的傀儡,一个专门对付慎太郎的木偶罢了。我感到万分沮丧,在这同时,一把无名之火又在我胸中熊熊地燃烧起来。
那一晚我根本睡不着。我恨父亲、恨母亲、恨哥哥,更恨我自己的命运,我今后还有什么脸回去神户?我怎么对得起那些满心祝福我、给我打气的同事和上司们呢?我该怎么跟他们说呢?
就这样,我非常地懊恼、沮丧、烦燥,即使到了三更半夜,我依然没有一点睡意。
不过,世上的一切事情好像都是冥冥之中注定好的,因为这次的失眠让我逃离了一场大灾难。
大概是深夜十点左右,我听到一声震耳欲聋的声响,我赶紧从床上坐起来,那轰隆声又连响了两次三次,打破夜晚的寂静。
咦!到底是什么声音?当我正屏住气准备要再听清楚时,屋顶和外头的木门窗却吧达吧达地作响。啊!是有人朝我屋子丢石头!等我领悟过来时,我赶紧跳下床,换上件衣服,而后我又听到那轰隆声。
大事大妙!我吓得赶紧躲到房门后面,身体直打哆嗦。我从门缝中往外一看,围墙外一片通红,史见到处都是火把,外面的轰轰声响彻云霄,而屋里则是吧达吧达地响。我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只知道好像有大批人马朝着田治见家涌过来。
我想要出去一探竟,跑到半途时碰到穿着睡衣的姐姐。
“啊!姐姐,发发生什么事啊?”
我问姐姐的当儿,她几乎也是同时间对我大叫道:
“啊!辰弥!快!快逃呀!”
我仔细一看,姐姐正抬着我的鞋子朝我跑来。
“辰弥,快逃!那些人是要来抓你的呀。”
“你说什么?他们要来抓我。”
我听得一头雾水。
“对,他们抓住你后,打算用绳子把你卷起来,再把你丢进河里!别多说了,快走!”
姐姐紧抓着我的手,拚命拉我走。此时的我是又害怕又愤怒!
“姐姐,他们为什么要抓我呢?为什么要把我丢进河里呢?我不要,我不要逃,我要去跟他们理论!”
“不可以,万万不可以!他们怎么会跟你讲道理呢?他们现在正在气头上呀!”
“可是,姐姐,如果我现在逃走,不就承认我是凶手吗?”
“现在讲这些都没有用啦!也许将来有机会可以平反过来,现在你快逃走,再慢慢等机会”
这时,屋外闹烘烘的叫骂声听得更清楚了,姐姐已经吓得脸色发白,而我更是怕得缩成一团。
“我虽然已经把门锁上,可是一下就会被他们攻破的,快,快呀!”
“可是姐姐”
“辰弥,你还想说什么?”
姐姐大叫着:
“你不听我的话了吗?你不懂我为什么要如此担心吗?走吧!走吧!听我的话!”
我已经不能再反抗,听到那些石头吧达吧达打在屋顶、门窗的声响,我觉得我已经命在旦夕了。
“姐姐,那我该逃到那里去呢?”
“没办法了,就躲到洞窝里去吧!鬼火潭的对岸没有人敢过去,你就暂时先躲在那儿好了,我会斟酌情形应付的。如果一时之间不能露面的话,我也会送饭过去给你。总之,今晚先照我的话去做。”
姐姐的脸色越来越苍白,光讲这几句话就已经透不过气来了,我不忍心再让她担忧。
“嗯!我知道了,我会照你吩咐的去做。”
我戴上手表,往储藏室的方向跑去。此刻的时间是凌晨零时三十分,幸亏储藏室里有前一阵子才用过的手电筒和煤油灯。这时姐姐又帮我拿来了一件外套。
“可别着凉了喔!”
“嗯!姐姐,我走了。”
“你要小心喔!”
姐姐哽咽地说,于是我赶紧钻进地窖去。
反复无常的命运终于将我推进那暗无天日的地道里了。
夜半追杀
现在回想起来,那时真是千钧一发,稍再延迟,恐怕我的小命休矣!
穿过地窖后,我立即进入地道。走在地道的当儿,耳朵还听到头上不时传来脚步声和叫骂声。从那些吵杂声听来,来的不只三、四人。幸好听了姐姐的话,否则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我把煤油灯吹熄,用摸索的方式在黑暗的地道中慢慢前进。由于最近经常走这条路,所以比较熟悉。
没有一会儿我就走到第二个石阶的下面了。喔!我忘了说明,由这个石阶走上去就可以通到庭院后面的祠堂。我想当初凿这个秘密通道的人,大概只是想筑一条储藏室和祠堂间的捷径。可是万万没想到刚好碰到天然生成的钟乳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