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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桑激动地不知怎么才好,一路上欢呼道:“去他妈的封锁吧,现在不是二十一世纪!”
重新来到雷雄的家里,屋里已经坐了一黑一白两条大汉,都是三四十岁的年纪。见到榊原秀夫进来,两人都有些吃惊,同时立起身来,用纯熟的汉语道:“您是榊原秀夫先生?”
榊原秀夫点点头,颤巍巍地鞠了个躬,道:“我是榊原秀夫,请多指教。”
这两人对视一眼,想来都知道榊原秀夫在国际医界的分量,同时颤声道:“这么说,本市真的发生了严重的疫情?”他们心急之下,连自己的身份都忘了介绍。
榊原秀夫拧紧眉头,想了一会儿,慢吞吞说道:“嗯,如果不加控制的话,最快在两周之内,这个城市的两百万人口会全部因感染A病毒而死。”
两人不约而同吞了口口水,白颖薇插了一句口道:“榊原先生,里屋有放映设备,不如你先把资料给我们放映一遍吧。”
榊原秀夫点点头。我实在不想把这些恶心的录像再看第二遍,摇了摇头。
包括雷雄在内,所有人都进里屋去看视频了。
我在客厅稍稍坐了一会了,还未抽完一支烟,白颖薇已经捂着嘴奔了出来,一头冲进卫生间,大声吐了起来。
雷雄也跟着出来了,似乎无论什么变化都无法撼动他脸上的铁板。
“谁发明这种病毒,这辈子不得好死!”从卫生间奔出来后,白颖薇叫道。
她领我们来到电脑终端前,已经打开了一个叫做“大汉记者联盟”的网站,那名字下又有一条浮动的小字:“因系统不稳定,请熟记以下临时域名”
“这是什么网站?”我道,“如果要传播消息的话,怎么都应该到大一些的门户网站去发布消息。”
白颖薇点开文字处理工具,运指如飞,开始撰写一篇题为《临州大瘟疫,死亡人数已达数万》的新闻稿,也不看我,道:“这个网上论坛最初的用户都是全国各地的记者。我们记者么,虽然说是政府的喉舌,可也总不满足当那条喉舌,只好到网络上找个空间,发发牢骚,把上不了报纸电视,有损国家体面的消息,在这里交流交流。这里的几个版主,都是全国资深的记者,很有路数的。刚才我已经和其中一个联系过了,他对这次的瘟疫很感兴趣,如果证实消息的话,可能有办法刊登出来。就算不能,多几个老手的帮忙,声势也搞得大一些。”
白颖薇写好了稿子,拿来给我们看。她不愧是搞文字工作的,三言两语间就描绘出整个严重的事态,同时就未来可能出现的恐怖局面作了一番切实的推论,同时突出了“榊原医疗中心”院长榊原秀夫的名头。
为了不使事态太过激化,我们没有讲明感染病毒的人有可能会变成丧尸,也没有说出幕后的主谋就是COV。
——等到整个世界都知道这个消息,那时候再说也不迟。
白颖薇把新闻发布到了记者联盟,忍着恶心在后面附了十几幅人体腐烂的照片,又将几段感染者濒死的视频拷入电脑,给远方的记者朋友传送过去。
“现在,只能等待了。”她捂住了双眼,似乎再不忍看充满辐射的屏幕。
一石激起千层浪,这篇帖子很快吸引了无数眼球。几乎每次刷新,都会有新的回帖产生。开始一些还带着调笑的口吻,或者以技术派的角度,询问楼主是怎么制作出如此逼真的图片,我们不厌其烦地一一回复,反复说明全部出自真实照片。逐渐有人的态度开始倾斜,提出一些合理的疑问,莫桑以医学的角度给予了回答。回帖很快增加到了第二十二页,论坛顶部出现一个版主置顶的精华帖子。
这个帖子是白颖薇所结识的那位资深记者发的,他已经为那段视频制作了下载源放到网络上,供网友下载,并在下面写明,白颖薇所发帖子的内容基本属实,希望记者同盟的各位会员行动起来,把消息传播到全国各地。
下方跟贴无数,诸会员一时间将稍稍有名一些的汉语论坛全部包了,也有外语水平高的将文章翻译成了各种语言,分别粘贴到整个世界互联网的各个角落。
我的喉头忽然有一些东西在滚动。原本以为这件事根本没有回旋的余地,没想到峰回路转,绝处逢生。而帮助我们的,不是那些衣冠楚楚的官员,而是普普通通的网友。想到几十年前,人们只能呆呆地坐在电视机前,听喉舌和代表们天花乱坠地描述着所谓的盛世美景;现在我们却可以自己决定自己的命运了。
莫桑还有些不敢相信,瞪着眼问我:“这样就行?讯息能够传送出去?”
白颖薇微笑道:“这就是网络的力量,尽管并不总是有用的。无论如何,某个政权可以掌控一切舆论一切信息的时代,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榊原秀夫和那两个外国记者在房里谈妥了出来,我这才知道黑人叫做詹姆士,白人叫做史密斯,都是《邮报》的记者。这两人口中不停地叨念着:“独家大新闻,爆炸性的”
我灵机一动,让白颖薇用家用摄像机拍摄了一段榊原秀夫讲解疫情状况的录像,放到网络上供网友下载。榊原秀夫自己也提了几个网络医学社区,把各种资料全部传播了上去。
网络的力量是强大的,只要有时间。
一天之后,全国不管专门性还是杂烩性质的论坛全部出现了关于临州大瘟疫的消息,开初当然没人相信,但是当各个论坛的前辈高人都站出来证实消息的可靠性,并且提供了图像和视频之后,相信的人越来越多。而这种相信又是具有雪球效应的,每个人都把这灾难向所结识的其他人诉说。
当然,在不少地方,有关临州疫情的帖子被删除——服务器在浙水省的论坛全军覆没,没有一个有关的帖子站得住脚,发布者立刻被删除ID。其他一些地方也是如此,甚至在某些地方,“临州瘟疫”成为了敏感词汇,网友根本没有办法向网络发送这四个字,只要发送了一次,往往便会被强制断开网络连接数分钟。
这更加证明了传闻的真实性。
网络的实质是自由而平等的。大汉发展数千年已经登峰造极的极权愚民之术,在这种兴起不到两百年的新型交流方式面前一败涂地。那些允许发布此类帖子的论坛从头至尾都只剩一个主题——“临州瘟疫”。
除了我们之外,不少临州网友也纷纷上网讲述自己的亲身经历,诸如亲眼见过发病者或者看到政府悄悄采取隔离行动等等,大多数是胡编乱造,但也有少数以手机拍摄的照片作为证据。整个国家这一天坐在电脑前面的人数肯定超过了一亿。
晚上,白颖薇告訴我,她那两位老外朋友好说歹说,赌咒发誓,总算让《邮报》半信半疑地发布了关于瘟疫的简讯,并且派出精干的记者团队亲赴临州,众多要眼球不要命的外国媒体收到消息,亦出动大规模采访团,正在奔赴临州途中。
第三天,各国记者陆续来到,市政当局已经有些招架不住。网络上开始有人将这次信息传播定义为大汉普通民众对传统权力话语群的一次集体性颠覆。也有不少青年猜测,这是否是可恶的东瀛人或者美帝国主义又一次亡我之心不死的具体表现。然后人们照例分为愤怒青年和精英份子展开激烈的论战。
——他们猜测的倒是离事实不远。
第四天晚上,在国家电视一台的《新闻播报》节目中,听到了这样的消息——最近出现了以海外民运份子和国内独立势力相互勾结,恶意诬蔑我国临州地区出现大规模瘟疫的卑劣事件。在咒骂了一通各方反对势力,强调全国人民要以政府为核心、为代表等等等等之后,主持人仿佛随口带出了一句——为了给全国人民、全世界朋友一个满意的答复,国家疾病防治中心已经派出了一个专家小组赶赴临州,进行病疫检查
我们胜利了!
我独自一人坐在自家的沙发上,一直坐到新闻全部播送完毕,还是不敢相信这个事实。刚刚拿起手机想要打给雷雄和榊原秀夫,莫桑已经抢先打来了电话:“哈,你听新闻了吗?你听了吗?真痛快,调查团就要来啦!我真想去看看我们那个肥猪院长的面孔!痛快!这头肥猪今天已经把我开除了,可是这有什么?等到调查团一来,就该他走路啦!哈——”
门铃响了,是买菜回来的妙舞。我一把搂住她,趁她还莫名其妙时紧紧贴住了她的嘴唇。我抱着她从门口吻到窗台——在窗外楼下,监视人员已经增至八个,明目张胆地监视着。可是这有什么关系?我们胜利了!
杀出破晓第十节自投罗网
洛贵之是另一个突破口。
我约他在一间小酒馆的包厢见面。他喜气洋洋地来到,似乎什么都不知道。我关紧房门,将一叠照片甩到茶几上。
照片里的人血肉模糊。
洛贵之的笑容难堪地冻住了,冷冷道:“什么意思?”
“看新闻了吗,在临州地区流行的神秘瘟疫。我有确凿证据,引起这场瘟疫的,正是博士你制造出来的A病毒。”
“哦。”
“哦?博士,你明白我的意思吗?每天——过去的十几天和未来的几十天,都有人死于A病毒感染,而这不是出于疏忽,是公司有意为之。他们正在利用无辜百姓的生命达到自己的目的!那是数百万条人命!”
他直愣愣地看了我一眼,裂开嘴无声地笑了。
“小方,这些话该留着去和警察说吧?我只是个研究员,负责研发产品,A病毒是重生实验的副产品,公司如果用来进行违法的事,我有什么办法?”
我道:“可是现在的关键就在你,只要你能够将研究A病毒的资料取出来,研制出疫苗,那便可以赶在病毒蔓延开来之前拯救大多数人!”
他又笑了:“小方,你道这病毒和疫苗是什么,说研究出来便可研究出来的么?本来A病毒的产生便是无心插柳的结果,更不要说疫苗了。你以为我没有想过要研究一种抑制A病毒的药剂吗?可是按照现在的进度,起码还要努力一年以上,才有可能取得成果!”
什么?我脑中一阵发蒙。洛博士这个最了解A病毒的人,都要一年以上才能研究出疫苗,那么榊原秀夫和其他医生如同盲人摸象般从头摸索,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才能研究出来了。
也许到那个时候,A病毒已经在整个世界肆虐开来了吧?
我不敢再想下去,道:“不管怎么样,身为一个汉人,总不该再去帮旁人来干些伤害自己同胞的事!”
这句话似是戳到了痛处,他冷然道:“哼,不要拿这些大道理来压我,用得着的时候,倒想起我是个大汉人;我有要用得着国家的时候,这玩意儿又在哪里?”
“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就是——倘若公司利用了我的研究,给这个国家造成了什么损害,我对此全无愧疚!为什么我要去帮助这些素不相识的人?我小時候没钱读书,我爹每三个月就去卖一回血,那时候谁来帮助我?读完了书来找工作,没有城市户口的人家就是不招,那个时候这些人在哪里,谁为我说过话?好容易进了研究所,可是国家要我吗?看得上我的研究吗?研究所里都是些什么人——溜须拍马、趋炎附势,小算盘打得比谁都精明。就这帮家伙,一个个都窜上去了,当领导了,我还在那里拿每个月九百七十二块零三毛的死工资!这就是他妈的国家!”
他说得又急又快,我几乎没有插嘴的余地:“你——”
“还有我老婆,我的好老婆。我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