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紧。”雷涛拿出最大的真诚,“我说过的话就一定会兑现。不论什么时候,什么事,在我能力范围内,我一定尽力替您去做。”
“说起来,也不需要等到日后。”梅东元向前跨了一小步,“我最近有些烦心事,只不过我不确定你是否可以办得到。”
这一瞬间,雷涛恍然大悟。他刚刚想不透梅东元为什么会主动告诉他雷凡曾经在这里落脚,此刻看来,梅东元是早有打算,等的就是他的“表示感谢”。姜是老的辣,古人诚不我欺。
从他进门的那一刻,梅东元便识破了他的身份。在不动声色地交流、赏玉的时候,梅东元便已经想到了他的来意。照片的事并非记忆的突然迸发,梅东元很久之前就在怀疑那些照片和雷凡的死有些关系,但也只是怀疑,他并没有去追查,一来是单凭几张照片实在无从下手;二来是考虑到雷凡和自己的身份,深谙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至理名言的他选择了保持沉默。
直到雷涛出现,梅东元意识到把照片交给他是一个不错的选择。不管雷涛能否查出背后的真相,至少梅东元已经做到仁至义尽。可是,就这么交出照片,他多少有些不甘心。因为照片是送到他府上的,不论送照片的是什么人,一定知道他和雷凡的关系。一旦雷涛拿到照片,如果查不出什么也就罢了,真的查出了端倪,梅东元就很难不被牵扯进去。既然要冒风险,提出一些条件并不算过分。可是他毕竟是长者,就这样公然地提出交换条件未免有失身份。所以,梅东元采用了迂回战术,让雷涛自己提出来,这样,主动权就在他的手中。想到这一层,雷涛暗暗觉得佩服梅东元的心思缜密,又不得不担心这位内心的复杂和外表的单纯相差甚远的老先生是否可靠。只是他知道事已至此,自己没有更多的选择。
“您需要我做什么?”雷涛问得爽快。
梅东元拉开书桌的抽屉,拿出一串钥匙。“你跟我来吧。”他引雷涛离开走出挂着“晴水斋”字样篆书匾额的书房,沿着屋外的回廊来到西厢房。雨已经停了,风变得轻柔。雷涛注意到对面东厢房的灯亮着,屋里却看不到人影。
梅东元打开西厢房的房门,按了一下墙上的开关。灯光照亮了干净整洁的套间。堂屋和一侧的内室布置成客房的样子,有一套沙发,一张床,几个柜子,家具配合房子做成仿古的样式但细看都是现代工业化的产品,和刚才书房内昂贵的古香古色相去甚远。另一侧的内室装了和周边布置不太协调的防盗门。梅东元找出钥匙打开门,雷涛看见房间里整齐地摆放着一些储物箱,原来这间屋子被当成库房使用。
梅东元走进库房深处,拉开一个很旧的立柜的柜门,保险柜露了出来。雷涛识趣地退到外间,在沙发上坐下来。他听见里面传来电子锁的嘀嘀声。很快,搬运声响起,梅东元提着两个沉甸甸的手提箱走出来,把它们轻置于茶几上。
雷涛注意到每个手提箱可以从两侧打开,内部应该是有两层。果然,梅东元打开一个箱子,从里面取出两块长约六寸,宽约四寸,大约一指厚的雕花翡翠牌。玉牌大小一致,四角都磨成圆角并且雕饰了如意花纹。这时,梅东元已经打开了第二个箱子的一侧的扣锁,拿出第三块玉牌。他把三块玉牌并排放在茶几上,示意雷涛上眼。
雷涛没有拿手电,只能借着差强人意的灯光俯身观察。这三块玉牌肯定是出自同一块玉料,是典型的福禄寿——同一块翡翠上有紫色、红色和绿色三种颜色。玉牌主体是浅粉紫色的紫罗兰,也就是常说的春色翡翠,几条宽窄不一的浅绿翠色自然地贯穿其间,几处亮丽的红翡点缀被巧雕成松枝和花朵的造型。
玉牌的质地细腻但不很均匀,透明度一般,这是紫罗兰翡翠的特点。大多数情况下,紫罗兰不会有太好的质地。做玉石买卖的人常说“十春九糯”,意思就是紫罗兰翡翠极少有能达到玻璃种或冰种的原料,顶多是半透明的糯种。粉紫色已经是紫罗兰中质地最细的一类,茄紫色次之,蓝紫色的会更粗一些。为了弥补这一缺点,紫罗兰翡翠常常被用来做摆件或者小的挂件。
这是一组翡翠屏风无疑,只不过看尺寸并没有实用功能,只是用红木或者其他名贵木材做成框架,拼在一起摆放在条案上供客人观赏。奇怪,雷涛心中纳罕,屏风很少见到单数,多是四扇、八扇、十二扇。
再看屏风的图案,正面的主题是写意笔法描摹出的各式人物和风景。每一块上的人物数量不同,有的在亭间把酒,有的在松下弹奏,有的像是在对弈看起来是每块玉牌对应不同的典故,或者四块连起来是一个类似“夜宴图”的完整故事。
因为玉牌尺寸和材质的关系,作者没有细致地刻画每个人的样貌、表情和衣着,都是寥寥几笔但有几分韵味。人物周围的山石、植物和建筑的雕刻手法显得更为老练,细节处处理得更加自然,可以判断这套屏风的作者比较擅长花鸟静物,在人物的处理上略显心有余而力不足。又或者是选题的关系,人物很多而且姿态各具特点,想要一一表现出来并不容易。
因为不及细看,雷涛无法辨别出这些场景的出处。屏风背面本来是一幅完整的山水风景,因为少了一部分,所以山峦和水流看起来像是被裁掉了一块。雷涛从背面的组合看出这里缺少的是本应排在第二块位置的玉牌。
“这组屏风是我的一个老朋友设计的。”梅东元告诉雷涛,“十多年前我们一起去缅甸赌石,他带回一块紫罗兰玉料,雕成了四扇屏。当时很多人想买这套屏风,他一直没有出手,打算自己留着。”
“可是您这里只有三块”
“天有不测风云啊。”梅东元长叹一声,“九年前,我朋友家中突然失火。他不幸遇难,家里的房子毁了,他收藏的那些物件毁了大半。事后,他的家人为了生计把剩下的一大批藏品都卖了。事发时我在外地,听到消息的时候为时已晚。”他把玉牌收回到箱子里。“这几年,我四处搜罗,总算买回了三块屏风,剩下的一块就成了我的心结。”
“您想让我设法找到最后一块玉牌?”雷涛觉得很棘手。他是个技艺高超的盗贼,擅长溜门撬锁却不是私家侦探。在茫茫人海中寻找一块玉牌实在不是他能做到的。
“其实我已经知道玉牌的下落。”梅东元从夹克口袋里拿出一本慈善义展的宣传册。“前几天学生介绍我去看这个展览,我意外发现玉牌是其中一个展品。”他把小册子递给雷涛,“我找了主办方希望联系玉牌的主人,花钱把它买回来。”
“对方不肯卖吗?”
“玉牌是匿名委托人通过一个珠宝行送去展览的。”梅东元说,“我费了很大力气,还是没查到它的现任主人是谁。珠宝行只说委托人注重隐私。他们之间有协议,不方便向我透露。”
“这可奇怪了。”雷涛的好奇心开始蠢蠢欲动。
“展览后天就结束了,再找不到那个委托人,真不知道什么时候还能再见到这块玉牌。”梅东元手按在皮箱上,“我越想越着急,这几天一直吃不下,睡不好。”
“您是想让我去”雷涛明白了梅东元的用意,做了个探囊取物的动作。
“不知道会不会让你为难。”梅东元大方地表示,“即使你拒绝,我还是会帮你去找照片的。”
“您给我一点时间考虑。”雷涛犹豫不决。两年前一次死里逃生的经历让他决定彻底离开这个职业。虽然一向自诩雅贼,但他心里清楚这条路一直走下去早晚要出事。如今远离是非一年多,他已经习惯了目前的生活状态,梅东元突然提出这样的请求,并不让他意外,却着实令他左右为难。
“嗯,你考虑一下吧。”梅东元说,“不过展览只持续到后天中午。”
“我明白。”雷涛点头,“我明天中午前会给您答复。”他站起来提出告辞。梅东元要送他出去,被雷涛客气地挡住了。“我自己出去就行了,您留步吧。”
“啊,那我等你的消息。”梅东元迟疑了片刻,把一直攥在手中的三色翡翠把玩件递给雷涛,“这个就算是见面礼吧。”
雷涛赶紧推让,梅东元却执意要他收下。雷涛觉得这么争执下去没有意思,便恭敬不如从命,接过了把玩件,收进口袋里。
回书房取了公文包,和梅东元道别,雷涛沿着回廊走向大门,走到垂花门边,隐约有人声从倒座房的方向传来。他停下脚步,从墙上的镂空砖雕偷偷向外望去。
借着灯光,他看见两个人影站在大门附近,其中一个正是蓝筱。正在对着她急切地说着什么的,是一个身材不高、肩膀很宽的男人。从雷涛的位置可以看见蓝筱的表情中透着不耐烦。他们说话的声音很小,所以听不清楚。蓝筱说了一句什么抬腿要走,被男人拉住了胳膊。两个人交换了位置,雷涛看清了男人的脸。他四十出头的样子,方脸膛,两条浓重的八字眉使脸上的表情显得滑稽。雷涛觉得自己在什么地方见过这个人,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就这么走出去一定会和这两个人打照面。雷涛不知道他们在争执什么,觉得这样见面未免尴尬。怎么办呢?他灵机一动,拿出手机调出了来电铃声。电子舞曲的声音在静夜中分外清晰。雷涛理了理头发,找出平光眼镜架在鼻梁上,不紧不慢地走出垂花门。蓝筱微笑着迎上来,她的同伴却不见了身影。估计是钻到倒座房里去了,雷涛心想,果然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可是看蓝筱小巧的身材,文静的样子,又觉得她不像是会惹事的人。
“陈先生不多坐一会儿了?”蓝筱替他打开大门。
“很晚了,怕打扰老师休息,改天再来叨扰。”雷涛和蓝筱说了几句客套话,谢过她的热情招待,离开了四合院。
走出幽静小巷来到车声嘈杂的街道,好像穿过了时间隧道一般。看着街上霓虹闪烁和头顶暗淡的月亮,雷涛像解脱了枷锁似的伸展了一下四肢。今天晚上的收获比预期得多,但是他感觉不到丝毫的兴奋。想到梅东元的委托,雷涛仿佛嗅到了危险的气息,一阵茫然和无奈翻涌在心口。
翡翠展室惊魂
“你肯定是脑子进了水。嗯,都能养水母了。”滕一鸣用绒布慢条斯理地擦拭着手里的一块浅浮雕五只蝙蝠和金钱,寓意五福临门、福在眼前的油青翡翠挂件。这个时间,珠宝城里的店铺大半还没有开张,显得冷冷清清。
“我这不是跟你商量么。”坐在柜台边玩平板电脑的雷涛抬起头。
“您这叫商量啊。”滕一鸣放下手里的活计,“你还不如不告诉我算了。我还能落个清静。”
“哎呀,其实我还没想好。”雷涛揉一揉因为失眠而干涩的眼睛。
“没想好你答应人家?”滕一鸣气不打一处来,“这是闹着玩的事儿啊?你简直是作死!”
昨天晚上从梅东元的四合院回到住处,雷涛躺在床上翻腾了大半夜。他想到这几年自己的经历,想到能够有稳定的生活是多么不容易。人们都羡慕在危险边缘混得风生水起的人群,觉得他们的人生过得精彩刺激,殊不知每天都要小心翼翼的日子过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