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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咱四大爷带着他的弟兄都上了房了。咱四大爷大喝一声:“谁?”
大黑不敢停步,转身就往外跑。大黑一跑,咱四大爷的枪也响了。啪、啪两枪打的是大黑的后脑勺。大黑一个狗吃屎栽倒在院门口。
戏台那边听到枪响,一下就炸了。许多人往枪响的地方跑。春柱第一个跑到院门口,春柱看到大黑趴在门口,春柱低头一看,大黑后脑勺上有两个血窟窿,脑浆白生生地流了出来。春柱便喊:“大黑被人打死了,大黑被人打死了!”
闻讯而来的村里人围在院门前,低头看大黑。有人便问,谁干的?谁干的?咱四大爷贾文灿站在房上回答:“俺干的!他没干好事。”
“啊”
春柱听到咱四大爷贾文灿这样说,悄悄挤出人堆往家里跑。春柱一边跑一边喊:“黑马团白马团的弟兄们快集合啦,铁蛋把大黑打死了。”春柱跑回家,提着双枪就出来了。春柱出来向天上砰砰打了两枪,喊着向咱四大爷家扑去。
这时,整个村子都乱了。村里人乱喊喊:“不得了啦,胡子队和别动队打起来了。”
四十六 咱大爷之六(1)
咱大爷打死了龟田,黑马团白马团消灭了贾寨炮楼里的鬼子,这件事引起的后果是严重的。日军方面向八路军提出了抗议,说八路军黑马团白马团枪杀了我已经投降了的日军,并且毁尸灭迹。为了保证投降日军的生命安全,日军将拒绝再向共产党的八路军投降,在八路无法保护我投降日军生命安全的情况下,日军只向国民党的中央军投降。
八路军接到日军的抗议大吃一惊。怎么会有这种事?在接受日军投降的事情上,八路军是有严格的纪律的。八路军立刻调查,发现那所谓的黑马团白马团根本就没加入过八路军,只是一个地方武装,打了八路军的旗号。八路军向日军发出了严正声明,声明说在豫南一带活动的黑马团白马团根本就不是八路军。经查黑马团白马团的司令其实是中央军的军官,应归属鄂豫皖游击兵团,而鄂豫皖游击兵团归第十战区指挥。他们打着我八路军的旗号枪杀了已经投降的日军,这是有人别有用心故意栽赃,诬陷我八路军,从而达到不让日军向我八路军投降之目的。你们可以不向黑马团白马团投降,但是不能不向我八路军投降。如果你们拒绝投降,我们只有用武力解决。
日军又向中央军提出抗议,结果中央军却声明说,在豫南一带活动的所谓黑马团白马团原本就是八路军。早在几年前就是了,有儿歌为证。现在黑马团白马团枪杀了投降日军,八路军就不承认了,这是不负责任的。现将八路军编的儿歌提供给日军,请日军明察。如下:
日本鬼子太混蛋
烧杀抢掠啥都干
乡亲们呀该咋办
端了炮楼让滚蛋
谁是俺来俺是谁
共产党呀在抗战
八路军呀俺的天
黑马团来白马团
中央军将儿歌原样不动地提供给日军,用心险恶。这不但说明了黑马团白马团是八路军,而且还借儿歌骂日军,从而达到激怒日军,让日军不要向八路军投降之目的。为此,在日本投降后很多地方的炮楼都是八路军硬打下来的,付出了沉重的代价。
这样,在抗战胜利后,黑马团白马团成了姥姥不疼、奶奶不爱的角色,成了没娘的孩子。只是这一切咱大爷贾文锦还不知道,咱大爷在镇上养伤等姚抗战的消息呢。咱大爷没等来姚抗战的消息却等来了黑马团白马团的胡子队和别动队火拼的消息。这消息让咱大爷愤怒,自己的弟兄打起来了,这不就是左手打右手嘛。
咱大爷在镇上再也躺不住了,决定回贾寨养伤,也好控制局面。咱大爷对咱二大爷说,现在要赶紧联系上八路,否则还要出事。黑马团白马团是打鬼子的,现在鬼子投降了,这些弟兄没有了要打的目标,所以才自己人打自己人。
咱大爷向咱二大爷了解胡子队和别动队到底怎么打起来的?咱二大爷说,当时俺正在看戏,突然听到枪声。等俺赶到,已经完全乱了。黑马团白马团的人往老四院子里冲,老四的枪法又好,一会儿就放倒了十几个。不过,都没往要命的地方打,大部分都打在大腿上,以老四的枪法这是留了情面的。俺当时喊别打了,别打了,可是双方都打红眼了,喊也没用。最后,老四翻进了你家院里,从你院里带人跑了。
咱二大爷到底也说不清楚啥原因。咱二大爷说,可能大家都喝醉了,又互相不服,就打起来了。
咱大爷问,那大黑咋在俺院里被打死了呢?
咱二大爷回答,不知道。
当时,咱四大爷贾文灿出村后,贾寨人都到咱大爷家看被打死的大黑。咱大娘在屋里却破口大骂:“我日你贾寨人的祖宗八辈!”
贾寨人在咱大娘的骂声中静了下来。村里人已不是第一次挨这女人的骂了,村里人也不搭理她,觉得这女人肯定又犯了病。贾寨人把大黑抬走,三三两两地散了。
有外村人问:“那女人啥病?”
村人答:“脑子不够用。”
咱大爷回到了贾寨。咱大爷的伤一直没好透,因为子弹没取出来,镇上的郎中根本没动过外科手术,只能用草药给咱大爷治伤。伤口是合拢了但子弹却在里面,红肿着。咱大爷整天痛得咬牙切齿,脾气不好,性格怪异。咱大爷回到家时咱大娘见了问:“你是谁,到俺家干啥?”
咱大爷手里拄着个拐杖,由两个人扶着,站在门前望着咱大娘发愣。咱大爷扭头问咱二大爷:“她咋不认识俺了?”咱二大爷说:“她脑子受了点刺激,一阵清楚一阵糊涂的。你别理她,养你的伤,由咱凤英娘和书娘伺候你。”咱大爷说:“没想到她变成这样了。”
“唉——”咱三大爷在一边叹了口气,说,“这女人命苦。你们俩八字不合。”
咱大爷不语。咱大爷的三间堂屋西房被咱大娘和儿子占了,咱大爷被人扶到了东房。东房早已收拾好了,床上铺垫都是新的。咱大爷歪在床上,又痛了,龇牙咧嘴的。咱大娘望着咱大爷问咱三大爷:“贾文清,这人是谁,咋也留着大胡子,学俺孩子他爹。”
咱三大爷问:“你孩子爹是谁?”
咱大娘答:“是贾文锦。他是黑马团白马团的司令。”
咱三大爷说:“你再想想你孩子爹是谁?”
咱大娘想了想,说:“是谁,还能是谁,当然是皇军龟田的种了。贾文锦那个没良心的,俺偏说孩子是龟田的种,气死他。”
四十六 咱大爷之六(2)
咱大爷突然暴跳如雷,喊:“滚,滚到你那房里去。”
咱二大爷让人把咱大娘带到西房里去了,然后安慰咱大爷。说:“老大,你别和她一般见识,她脑子不够用。”
咱大爷说:“俺早就把她休了,谁让她住在俺家的。”
咱三大爷说:“俺去过张寨,她娘家不让她回去。”咱三大爷又叹了口气说,“咱贾寨人欠她的情呀。俺和村里说好了,到时候村里出钱给她盖一间房子,让她搬出去住,现在你只有先凑合着,先把伤养好再说。”
咱大爷说:“我现在急的是八路那边咋还没消息。那个姚抗战怎么搞的,现在还不露面。”
咱二大爷说:“也许快回来了。”
咱大爷说:“黑马团白马团这么多人都张着嘴呢,这样下去还要出事。俺要不是有这伤早把他们带出去了,只要手上有兵上哪混不了口饭吃。”
在咱大爷养伤等姚抗战消息的那段时间,咱大爷和咱大娘娘俩之间一会儿形同陌路,一会儿又好像一家人。咱大爷一直装着不认识咱大娘。咱大娘一阵真的认不出咱大爷,有一阵又好像认出来了。
村里孩子常欺负天生,见面就骂天生是野种,是有娘生没爹养的日本野种。天生便和他们打,打过了就回家向娘要爹。
娘说:“恁爹是抗日英雄贾文锦!”
儿问:“爹呢?”
娘答:“爹快回来了!”
儿问:“爹从哪边回来?”
娘答:“爹从老桥那边回来!”
儿说:“娘骗人,人家都说贾文锦已经回来了,就住在东房里养伤。”
娘问:“那他咋不认咱?”
儿说:“他不是俺爹,俺爹是皇军,俺也只记得一个皇军爹!”
“啥?”
娘涨红了脸,对着儿的脸就一巴掌。儿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娘望着儿脸上的几个红指头印子,心疼得一把抱着儿子,娘俩哭成一团。两人在西屋里哭,咱大爷在东屋里听到了便用被子蒙着头,烦得要命。
哭一阵,娘又问:“现在恁知道你爹是谁了吧?”
儿答:“俺爹是抗日英雄贾文锦。”
娘问:“爹呢?”
儿答:“不知道。”
娘答:“你爹在东房。”
儿问:“那他咋不认咱?”
娘说:“俺也说不清楚。”
两个人哭了一阵,咱大娘对天生说:“去喊你三叔来,他会告诉你爹是谁?”
天生便跑到咱三大爷家,不由分说拉着咱三大爷贾文清就走。咱三大爷来了,见咱大娘正埋着头坐在床边哭,咱三大爷望着那女人心里便发紧。那女人抬起头来望望咱三大爷。说:“贾文清,你要是还有点良心就把过去的事告诉天生。孩子懂事了,他整天闹着要爹,让俺咋办!”
咱三大爷心里不由颤了一下,他犹豫地张了张嘴。“这”
咱大娘说:“怎么,连你也不愿认天生?天生是姓贾的人,是咱大爷的种。那年你把俺从炮楼里弄回来,后来,就是那天中午贾文锦咋对俺的,你也看到了!”咱大娘说着便哭了。“俺的命咋恁苦呢?这世上就没俺娘俩安生的地方了,要是天生不是咱大爷的种,俺咋着也不能在贾寨活人呀!”
咱三大爷望望女人又望望天生,一时不知从何说起。咱三大爷将天生拉到自己的怀里,叹了口气说:“不管咋说,都不怪孩子。其实别管谁的种,只要把他养成人就中。”那女人猛地抬起头,愤怒地喊道:“不,不,天生是贾文锦的种,你要把这事和孩子说清楚。”
咱三大爷望望东房沉默了。
那女人泣不成声望着咱三大爷说:“在贾寨,就你贾文清心里最明白,还有点良心了,如果连你也不肯说句公道话,俺娘俩只有死呀!呜呜”
咱三大爷觉得心里发冷。咱三大爷望望天生,发现那孩子越来越像大哥贾文锦了。可是,如果认了这孩子,这女人就还是大哥的媳妇。国有国法族有族规,贾姓祖宗有规矩,凡是给贾姓添了丁的贾姓媳妇是不能休的。承认了天生是大哥的种,那就承认了这女人还是贾寨的媳妇,而贾寨的媳妇曾经送给了日本鬼子,这让贾寨人的脸往哪搁。
咱大娘见咱三大爷在那里只叹气不吭声,便突然操起了箱盖上的铜灯,对咱三大爷说:“你今天不把这事告诉俺儿,俺今天就点了房子。”咱大娘说,“皇军的炮楼俺都敢点,这房子俺也敢点。”
咱三大爷连忙跳起来夺过油灯:“别,别这样,俺说,俺说。”
咱三大爷摸着天生的头说:“天生,你爹是贾文锦。”咱三大爷说这句话时,仿佛用了平生的力气。
“真的?”天生欣喜万分,“那俺那皇军爹呢?”
咱大娘上去就要打,被咱三大爷挡住了。咱三大爷说,你别打孩子,孩子不懂事。咱大娘喊:“你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