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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触即发
张勇著
简介:
上海滩,阿初和阿次是孪生兄弟,却在二十年前他们年幼时的一次火灾中骨肉分离。阿初进了上海巨商荣家,因陪荣家大少爷荣升去英国留学,而得以在英国学医并完成博士学业,回国后成了有名的医生,但在荣家地位卑微。阿次一直在“家”里长大,有留学日本的经历,回国后却加入了中国共产党,成了一名潜伏在国民党心脏的红色特工。阿初在一系列的意外中了解到了自己的身世以及二十年前火灾的一些真相,决心把当年的阴谋查个水落石出,于是他脱离了荣家,成了上海滩金龙帮的新头领。为了保护来上海开会的共产党员,阿次经受了严峻的考验,在一次故意制造的车祸中受重伤,阿初亲自为弟弟做手术,阿次却不肯与孪生哥哥相认。当阿次在家中发现有诡异电台时,开始怀疑自己的“父母”,转而相信哥哥。于是兄弟联手,配合默契,除掉了潜伏在共产党里的国民党间谍,并慢慢揭开了隐藏了二十年的阴谋:他们的父母早在二十年前就死于一场阴谋,正是这场阴谋使得兄弟骨肉分离,咫尺天涯。就在他们报仇雪恨时,又发现这个阴谋还有更深的意图,他们的“母亲”和“佣人”已经被李代桃僵,是日本人安插在上海的间谍,为日本军国主义者搜集情报。不久,日本宣布侵略中国,抗日战争爆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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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中国,上海。
宣统二年,1910年,初春。
明朗的天空下,绿油油的草坪伸展出幽雅的双翼包揽着梨花庭院,一只五彩斑斓的蝴蝶飞到了雅致的裙摆上,贪婪地流连在绣工精美的牡丹花蕊底,素纨团扇随红袖扬起来,意在扑蝶
“嘭”的一声,随着老式相机按下快门的一瞬间,一股白烟升起来。
一张美丽的相片定格在烟雾中。
日本,东京。
1910年,春。
昏暗的壁灯映射在灰白的墙上,一群穿着白大褂的人围在一个包着满头纱布人的床前。
没有任何一个人讲话,寂静无声的气氛几欲令人窒息,就是细微的声响,仿佛也会震动在场每一个人的神经。
纱布在一层层揭开一层层的神秘被分剥答案揭晓了。
有人惊叫。
中国,上海。
宣统二年,1910年,春。
深夜。
没有月亮的庭院显得异常幽暗。
半支不明不灭的蜡烛在黑色的空气中游走,粉红色的鞋帮陷在泥土里,软玉般的足从泥里拔了出来,烛光斜映过来,清晰地照在鞋帮上,鞋帮上绣的一朵金莲被泥浸污了。
一阵可怖的铁锹声传来。
刚刚扶正的半支蜡烛迎着铁锹声投射而去虽然心中充满了恐怖感,但是,粉红色的鞋依旧沿着蜿蜒的石子路向铁锹声推进。
她终于看到了。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正在梨树下掩埋尸体,这具尸体的脚还露在泥土外,她一眼就认清这是父亲的脚,因为父亲的脚是天生的六趾!!
就在她惊噩万状之际,一只手突然从背后伸过来,死死地捂住她已经张开的嘴
据说,这一年,上海金融界杨家的梨花开得异常妖艳。
第一章草木摇落露为霜
宣统三年,1911年。
上海药业首富旗人荣家,正被铺天盖地的红色所笼罩。
“新人的轿子什么时候到啊?”荣老太太仰面看了看窗外的天色。此刻,天灰蒙蒙的、云冷淡淡的,没有生气。
“就快来了,新人是书香门第,规矩多是自然的。”大太太温和地笑着。
三太太撇了撇嘴。
“不会出什么岔子吧?”荣老太太有点不放心。“这半道上结姻缘,没根没底的,总是不踏实。”
大太太扶着荣老太太穿过花厅。“妈您放心,我早就打听好了。他们一家三口是从山东到上海来谋事的,偏偏那男人在途中得了急病,死了。只剩下母女俩,孤苦无依的,那女人身上的钱都花光了,想把女儿嫁了,凑足路费,扶柩回籍。”
三太太终于按捺不住了,“哼”了一声,说:“这哪里是在嫁女儿,分明就是卖”三太太话还没说完,大太太回过头来狠狠地瞪了她两眼,三太太知趣地闭上嘴。大太太依旧和气春风地跟荣老太太说话。“新人呢,我也看过了,知书达理,又体面、又大方,听说还上过洋学堂”
“我瞅着你比瑜儿还满意。”荣老太太说。
“是媳妇亲自挑的嘛。不过,总要老太太看了说好,那才是真好呢。”婆媳们正说着话,“噼里啪啦”的鞭炮声骤然响起,荣老太太和大太太的脸上都绽开了笑容。
“花轿到了花轿到了”丫头们一迭声地叫进来。八岁的荣大少穿得整整齐齐站在走廊上看热闹,他的小妹妹荣华静静地贴在他身边,大妹妹荣荣跟在当新郎官的父亲身后欢蹦乱跳地乱窜,夜色来临了,天被柔和的月色照亮了。
新房里蜡炬如火,放射出温柔的光芒,照着用金线绣成的鸳鸯图案,色泽明亮可爱。新人纤秀而美貌,腰肢袅袅,可惜了,是一双天足。
偏偏新人的名字叫“金莲”。
不过荣老爷也算新派绅士,对于缠足的陋习是持批评态度的。满面春风的荣老爷,对他的第四次婚姻充满了希望。
荣老爷的大太太是名门闺秀,嫁到荣家,头一年头一个就给荣家添了个男丁,取名荣升。可是这位荣大少生来多病,身子羸弱,性格又比较孤僻。而大太太自从生了儿子后,气血两亏,再无动静。那时候,荣老太爷还健在,一门心思盼着荣家能兴旺发达、子孙满堂,于是二太太顺理成章地过了门。
二太太是米铺老板的女儿,精明强干,又不乏温柔体贴,荣老爷自得了这二太太,就像鱼儿得了水,花朵见了阳光,连人也变得精神抖擞、青春焕发。二太太恃宠生娇,独霸专房,全不把大太太放在眼里,竟和荣老爷过起一夫一妻的小日子。偏偏这二太太肚皮不争气,过门二年,连屁也没有放一个,荣老太太对此颇多怨言。没多久,荣老太爷得了肺疾,一病呜呼了。荣老爷是孝子,自然要循例守三年的孝。那年月,讲究守孝的孝子不能住的太舒适,越简朴越能体现出孝子的诚心。所以,大太太把旧柴房收拾干净,让荣老爷自己搬进去住,守孝期间是必须禁欲的,两位太太都不能在柴房留宿。大太太倒无所谓,反正冷宫住惯了,还乐得看二太太的笑话,这就独苦了二太太了。二太太仿佛从热腾腾的鸳鸯锅底翻了一个身,一不留神翻成“冷锅鱼”了。耐不住寂寞的二太太总是打着给荣老爷送茶添衣的招牌,偷偷摸摸的和丈夫私会,大太太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当没看见。说来也怪,荣老爷和二太太正大光明的同居时,始终没有“开花结果”,可是,这两、三个月的偷欢,二太太却怀上了孩子,这就犯了祖宗的大忌讳,守孝独居的孝子,居然守出孩子来了。丧中有孕,服内产子,这种事情要是发生在前清,二太太会被处以极刑,家产一律没收,归其族人所有。晚清虽然律法有所松动,但是,保不住谁拿来做文章,荣家的产业谁见了不眼红?谁能保证族人不去告发?况且纸是包不住火的。于是,荣老爷和二太太到荣老太太那里去自首,荣老太太气急攻心,竟昏厥过去。最后,还是请大太太来主持家政,大太太一面派人给老太太治病,一面叫人雇了顶青缎小轿,把二太太给请出府去,说是二太太的属相和荣老太太犯冲,先打发到乡下去守祖坟。二太太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得,只得哭哭啼啼地走了。
二太太搬到乡下去了以后,成天守着坟山,凄风苦雨的,得了抑郁症,生下儿子后,给儿子取了一个“归”字,盼着荣老爷早日来接她母子。可是,家里托人传话说,这个孩子是丧居所产,是个不折不扣的“丧门星”,不能接回去,就在坟山养着,由他自生自灭。二太太听了这话,就发了痴心症。一天夜里,在坟山的枯树上吊死了。乡下人都说是野鬼找二太太做了替身,也有人说,是大太太嫉妒二太太得宠,乘机把她除掉了。不管怎样,二太太就这样没了。荣老爷知道后,整整哭了三天三夜,着实比死了父亲还哭得惨!熬过了丧期,荣老爷第一件事,就是赶到乡下去,在二太太的坟头上大哭了一场,并将荣归托给了一户可靠的人家,就让他在乡下安身立命了。
二太太死后,荣老爷又回到了那种没有生气的婚姻生活里,接着,在母亲的劝说下,又娶了第三房太太。
三太太是个裁缝的女儿,没什么文化,也没什么涵养,但有几分姿色,会撒娇。两年后,给荣老爷添了一对千金,取名:荣荣和荣华。荣老爷很会赚钱,生意打理得井井有条,不仅扩大了中药行,还经营了皮草、西药店,商场上做得轰轰烈烈的,却只哀叹后嗣单薄。大儿子荣升体弱多病;二儿子荣归又见不得光;荣荣和荣华都是女孩子,总归要嫁人的。自己这一辈子辛辛苦苦挣来得这份天大家私,总得后继有人。所以荣老爷娶小妾的心思,几年来从没有断过。他一直期盼着“二太太”能回来,或者,等到一个与“二太太”性情相仿的人,哪怕是能挂一点相呢?
“砰”的一声,喜房的门被撞开了,荣荣和荣华跌了进来。把荣老爷的思绪拉了回来。
“哎呀,小心啊,大小姐。”伺候两位小姐的保姆阿桂笑着把两个小家伙扶起来。
“我要吃果子。”荣荣刚刚站稳,就去抓果盘,果盘被掀翻。果子纷纷落在地上,荣荣立马就爬在地上去捡果子。
荣老爷最喜欢这个女儿,胖胖乎乎的,不讲道理的,有些任性的,在荣老爷眼里,这些都是优点。
荣老爷俯下身去,帮荣荣一起捡果子,替她把两个小兜装满,然后,抱起荣荣,荣荣嘴里嚼着果子,小脸贴着荣老爷,嘴角上流的果汁溅在荣老爷的新衣裳上。
阿桂说:“给我抱吧,瞧,把老爷的新衣都给糟践了。”
荣老爷笑着说:“没事,没事。”
荣华站在那里不动。
荣老爷问:“你为什么不吃果子啊?”
荣华瞥着小嘴说:“脏。”
“擦干净就不脏了。”新人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她掏出手娟,把果子擦干净,递给荣华,她动作轻盈,和颜悦色,仿佛她不是初来乍到,而是这里真正的主人。
荣老爷的眼里放出希望的光来。
“我不吃!”荣华说完,就跑出去了。
“二小姐!”阿桂赶紧抱着荣荣去追荣华。
“二小姐不肯吃我送的果子。不知道,老爷愿不愿意吃?”新人问。还是那样的镇定自如,还是那样的从容不迫。包裹着青春和美丽的大红色的喜服被新人脱下来,姿态优雅得体,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她站在烛光下,主动地迎着荣老爷惊艳的目光走过去,荣老爷的血液凝固了,突然间把新人抱起来。
夜底,灯花结了双蕊。
一年后,一个新生命诞生了。
四太太说,这个初生的婴儿像征着初生的太阳,像征着荣家的兴旺发达。所以,建议荣老爷给这个孩子取名“初”。
荣老爷欣欣然接受了四太太的建议。
1914年,冬。
薄雪覆盖着上海洋灰马路,一辆黄包车停在了“刘记珠宝行”的门口,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