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晚上,荣升回来,阿初淡淡地跟他提了几句荣归的事,荣升漠不关心地“哼”了几声,倒是丽水过来,唠唠叨叨说荣归缺钱,问荣升手上有没有现钱,毕竟是一家人。荣升只淡淡说了一句。“我这里住着一个观音菩萨,惯会修桥铺路,你还怕他空着手回去?”
四月的天气,有些阴冷。不过,对阿初来说,工作的热情远胜过天气的冷淡。回国不久,他就在“同济”医院找到了一份工作,本来,大太太和四太太要阿初留在荣家药行里干,可是阿初说,先到外面去历练历练,对将来更好的为荣家工作有帮助,大太太也就顺水推舟的同意了。
清风如许,皓月当空。在四太太居住的“红梨阁”里,传来阵阵优雅的外国古典音乐,那是阿初在摆弄从英国带回来得留声机,四太太情不自禁地跟着音乐哼了起来,阿初十分好奇地问:“四太太也会跳舞?”
“你小看我吧?想当年我跟着太后老佛爷”四太太突然不说话了。
“是啊,您是谁啊?您是阿初的干娘啊。”阿初背对着她拨弄唱片,看不见四太太的脸,美妙的音乐划过四太太的耳膜。“有什么能难倒您的?”阿初转过身子,和着音乐的节奏做出一个无比幽雅地邀请姿势。说:“尊贵的夫人,我谨以诚挚的心,邀您月下共舞一曲”四太太不知不觉地被阿初牵引到中庭,阿初笑盈盈揽着四太太的腰,四太太轻盈盈扶着阿初的肩,踏着温柔的节拍,翩翩起舞。月光下,阿初的面容更加清晰,四太太甚至不敢平视他的眼睛,可是她紧紧贴近他的胸膛,一瞬间,眼中蕴涵的泪珠像无数钻沙的爬虫,很快冲破眼眶的最后防线,四太太哭了。
“干娘。”阿初试探性地问:“您,是不是我亲娘?”
四太太惊愕。“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
“您,只需要回答:'是'、还是'不是'。”阿初认真地看着四太太的表情。
“不是!”四太太回答。
阿初的舞步戛然而止。他看得出四太太讲的是真话,因为是真话,反而使阿初有些失望。
“我虽然不是你的亲娘,但是,我可以肯定地告诉你,我是你的亲人。”四太太把头再一次埋到阿初的胸口上,让泪水尽情地淌下来。
阿初再次迈开舞步,引领着四太太进入曼妙的音乐世界。阿初觉得只有在这个音乐的幻想世界,自己可以拥有那一份失去的母爱。
“呸!什么东西!”三太太隔着雕花窗子狠狠地唾了一口。“横竖都是两个来历不明的贼王八!”
“三太太,不要这样讲嘛。”杏儿皱着眉头说。
“为什么不讲?一个男的、一个女的,也不想想是什么辈分、什么身份?主子、奴才就这样搂着转圈圈”
“什么搂着转圈圈,那是交际舞,我听大小姐说过,现在外面最流行、最时髦的莫过于此,你不懂就不要讲嘛。”杏儿的眼光始终没有离开雕花窗子。
“你还看!”三太太恶声恶气地拉着杏儿走过回廊。
第八章前度杨郎今又来
红色的地板,红得直让人感到晕眩。一双素花蝴蝶结的高跟鞋不停地走在红漆楼板上,发出沉闷的脚步声。
乳白色的灯泡发出柔和的光亮,投射在整齐的书架上。
“华美书店”的霓虹灯招牌在夜色中分外耀眼。
荣华穿着一身粉红色的旗袍,站在窗帘内不断地窥视着街面上的情况,也许是站久的缘故,她感觉自己有些吃力,于是,点燃一支烟,深吸了一口,稳定自己焦虑的情绪。
墙角处放着一口箱子,里面装的是一台简易发报机,她正等待组织上最后的结果,随时准备转移。
时钟指向九点钟,荣华不再犹豫了,她掐灭了手中的烟,拎起皮箱,向楼下走去。此刻,电话铃声大振。
荣华迟疑了两、三秒,还是拿起了电话听筒。
“喂。”荣华的声音刚传过去,电话里就传来了她最熟悉的声音。“喂,林表妹啊大表哥出车祸了,已经被送进医院了,幸亏抢救及时,不然就惨了,你不用来了,就在家里看家吧。”
“先生,你打错了。”荣华挂了电话,长长地出了口气,上级暂时脱险了,自己的联络站得以保全。她回身放下皮箱,脱了外套。窗外划过刺耳的警笛声
荣华,中共特科联络员,代号:浮尘,专门负责建立上海与延安的空中通讯,为了掩护自己的秘密工作,她利用家族资金,开办了一家中型书店,设为地下党的秘密联络站。上个星期,由于特科的一个机要员被俘叛变,组织遭受了重创,她的上级老余也被迫暴露了身份,由于荣华直接受老余的领导,她和组织上的其他人没有任何横向关系,所以,只要老余安全,她就绝对安全。不过,老余现在究竟在哪里?荣华想。自己能否帮他彻底脱险呢?
夜幕笼罩着长街,星光底行人稀落,老余今夜会在哪里藏身呢?荣华突然灵光一闪,他会不会躲在“财经新闻报”报社的地下室里?那里是“灯下黑”。一想到这里,荣华决定冒险去试试,她快速披上外套,带着手电筒,拎着一个小巧玲珑的皮包,匆匆走下楼去。
她有一辆私家车,是大太太送给她的生日礼物,平常停在车库里,她不常用,今天,她把车开了出来,趁着月色,沿着马路,向城西开去。
三太太和杏儿绕着回廊,走到“梨云阁”大太太的居所。蝉儿正端着盆“兰草”到院子里放下,大太太亲自站在雕花栏下弯着腰浇花,三太太两步并做一步走,拉开细鸭嗓子就咋呼起来了。
“哟,大太太,您可真清闲,在这里浇花养草的,修身养性。您可没有瞧见那西洋景,真该去开开眼呢。”
“什么西洋景?”大太太气质悠闲地问。
“您自己去瞧瞧啊。四太太院里可热闹了,又是西洋乐,又是抱着跳舞,还脸对着脸。嗬哟,说出来都丢人。”
“四太太从来就喜欢这些洋玩意,何况阿初刚回来,他们母子跳跳舞,说说话,有什么稀罕。”大太太风平浪静地说。“你呀,你跟我都是抱残守缺的人,你看不惯他们的做派,你就眼不见为静嘛。何必去干涉他们,讨人厌呢?”
“是呀。”蝉儿接话,说:“又要骂,又想看。”
三太太正想骂蝉儿,被大太太截了话。“蝉儿。说话怎么没有规矩。”大太太回头对三太太笑笑。“你来得正好,帮我一起整理整理花圃。”
三太太把话噎下去,陪了笑说:“我哪里懂这些,横竖陪着大太太乐呗。”
“你有这个心就不错了。”大太太说。
“不过,大太太,有句话我不知当讲不当讲。”
杏儿知道三太太要说些不入耳的话,直扯她衣袖。三太太拿眼瞪她。“干吗不让我说话。”
杏儿赔笑说:“大太太正忙着修剪花草,三太太一唠叨,大太太该剪错了。”
“花草剪错了有什么要紧,人要是看错了,麻烦可就大了。”
“有话就说吧,不必拐弯抹角的。”大太太说。
“我说的是这个阿初,到底是个来路不明的人。他现在吃的、喝的、用的,哪一样不跟大少爷一样?他还有个博士头衔。我们大少爷是什么人啊?大少爷心地善良,不争这个名啊利的。有朝一日,他阿初得了志,还不把荣家给活生生地硬吞了?”
大太太不说话,眼瞅着花草,微微一笑。
“大太太,您笑什么?”三太太很是诧异。
大太太说:“花再俗气,那也是花。草再名贵,终究是草。人常说:花草花草,花永远都排在草前面。你懂吗?”
“懂?懂,懂!可不是这个理吗。”三太太笑得脸上的肉都颤起来。
杏儿和蝉儿都低了头,再不吭气了。
“红梨阁”里的阿初和四太太并没有听见大太太的高论,他们坐在院子里喝茶,茶水是新沏的“龙井”,四太太的贴身丫鬟红儿站在檐前伺候。
四太太告诉阿初,清明节去“慈云寺”烧香,要阿初一道去寺庙谢菩萨,敬祖宗,阿初虽然不迷信,不过,四太太要自己去,自己一定是去的。正说话间,忽听一阵爽朗的笑声,四太太就知道谁来了。稀罕地说:“大小姐今天怎么没出门?”
“哟,我还没进门,四姨娘就打算往外撵我了。我是不速之客,闻茶香一路追踪而来,这么好的茶,四姨娘怎么没准备我一份?”荣荣一边说,一边走进来。红儿立即替她拿了帽子和披肩。
“大小姐好。”阿初站起来给荣荣请安。
“民国了,都民国了。”荣荣嚷嚷着。“没什么可拘礼的。你还以为是前清啊?让我细瞧瞧,我们家也能出个博士?”
阿初被她说的不好意思,倒也不回避她挑剔的目光,站直了说:“大小姐,几年没见了,还这么急风暴雨的?”
“天生的脾气,改不了。”荣荣笑得很灿烂。“简直不敢相信,阿初活像是洋画里的绅士。就算我告诉别人,他是荣家大少爷,别人也会信的!”
“大小姐,这种话可不能乱讲。被人听去,添油加醋的告诉大太太,我日子就难过了。”
“我还以为你闻风相悦呢,这么没胆色?亏你还留洋呢。”荣荣奚落阿初。
“一码归一码。”阿初坐下来说:“狸猫换不了太子。”
“还说,你自己就是个狸猫换太子的典故。”此言一出口,荣荣立马掌了一下自己的嘴,说:“该死,该死。四姨娘,我无心提及你的伤心事。”
四太太淡然一笑。“过去的事情,我忘得差不多了。你难得露面,今天为什么有兴趣过来?”
“没事还不许我串串门啊?”荣荣靠在四太太椅背上坐下。
“一定有事。说吧,看我能不能帮忙?”
“当然能帮忙。明天晚上,我要去参加一个豪华舞会。我想借四姨娘的洋装礼服穿,还有,你的那双水晶舞鞋。”
四太太打趣地说:“你想当'灰姑娘'啊?”
“我原本就是贵族小姐,不,是尊贵的王子殿下。'灰姑娘'嘛,就由阿初来扮吧。”
“干吗?拉我一起疯?”阿初抗议。
“你敢说,你从小到大没和我疯过吗?”荣荣不依。
“你不是有好几个舞伴吗?要阿初去做什么?他又不习惯那种场合。”四太太帮阿初推脱。
“舞伴嘛,多多益善。”荣荣开始跟四太太撒娇。
“去吧,去吧。我怕了你了。”四太太松了口,叫丫鬟去拿礼服和舞鞋。红儿应声去了。
“到底是哪一家举行豪华舞会啊?我认不认识?”阿初问。
“你听说过上海金融界的杨家吗?”
“杨家?好像是开银行的吧?”阿初的话还没说完,只听见“啪”的一声,四太太手里的茶碗盖摔碎了。茶水直扑到素袍上,水淋漓地浸染着袍上绣得莲花。
红儿胳膊上挂着礼服,手里拎着一双华丽的水晶鞋,满面愕然地站在院子里。
“怎么了?”阿初上前问四太太。“您不舒服吗?或者,明天我不去了?留在家陪您。”
四太太缓过神来,说:“为什么不去?我已经病怏怏二十几年了,现在也该换换别人不舒服了。”
阿初和荣荣没听懂四太太的话,只当她累了,需要好好地休息。
荣华的汽车在一片柳荫底熄了火,这里离“财经新闻报”报社不到一百米。她下了车,锁好车门,低着头从报社后门穿了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