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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未深的孩子。杜旅宁和慕次进门的时候,他就上蹿下跳的帮忙,活像个“人来疯”。慕次和他在一起,感觉自己就像是湿润的空气里渗进了新鲜的水,兴奋起来。像这样的短途旅行,遇到言语投机的旅伴,也是一件愉快的事。
到了傍晚时分,船到嘉兴靠岸,大约要在嘉兴停留一夜,三个人上岸去吃饭,找了家价廉物美的小餐馆坐下,彼此看看新闻报纸,讨论一下时局,说说笑话,开开玩笑,让可口的美味佳肴充分消化开来。
“杜先生,在哪家报馆做事?”荣初问。
“说来惭愧。是一家小型报馆,主办'星期天的午餐'杂志。”
“星期天的午餐”杂志是一本类似黄色小说的杂志。所以,当杜旅宁自报家门后,慕次和荣初都有点意外。杜旅宁显然发现了二人的面目表情,于是说:“想哪里去了?我是这家期刊的'特级校对',只管刻钢板,其余,一概不问。”
荣初不依不饶地说:“是'情色'刊物的'特级校对'吧?”
“你这样讲话太不厚道。应该叫:准不良刊物。”慕次帮杜旅宁说话。偏偏杜旅宁不买账,“不良刊物怎么了?你敢说你从来没有看过?”杜旅宁理直气壮地说:“这'情色'二字,犹如电光火石,难写难描。真正的源自生活,源自生活得本色魅力。”
看报的荣初突然大喊起来:“无独有偶,无独有偶。我告诉你们啊,今天报纸的头条是:公开不等于透明。哈哈”随着荣初的大笑,慕次侧过身子和荣初抢报纸,杜旅宁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
“嗳,这是什么?”慕次突然被报纸的另一则消息吸引住了。“上海药业首富旗人荣家的大公子荣升,即将回国。据可靠消息称,荣家另一位神秘公子荣初,已在英国获得医学博士学位,不久,将随其兄一道回国。将随其兄一道回国?”慕次和杜旅宁的目光不约而同地转向了荣初。
荣初笑笑,说:“这不是什么秘密。”
“你不会告诉我,荣家有两位小公子都叫荣初吧?”慕次半开玩笑地说。
荣初一仰脖,说:“算你说对了,正是有两位小公子都叫荣初。”
“去你的吧。”慕次把报纸当武器砸过去。
一场欢宴在喧闹中结束。
第二天清晨,风和日丽。
慕次站在甲板上抽烟,杜旅宁走过来,慕次散给他一支烟,并替他打燃打火机。杜旅宁护着火苗,就火点燃香烟。
“想什么呢?”杜旅宁问。
“你说,一个学生要是丢了录取通知书,应该怎么办?”
“很重要吗?”
“很棘手。”
“那就把它找回来。”
“找不到怎么办?”
“你认为呢?”
慕次促狭地一笑:“守着金矿,怕没有钱花?”
“什么意思?”
“不过就是一张油印的纸,杜兄刻张钢板应该不成问题。”
“你想伪造一张录取通知书?”
“行不行?”
“不行!”
“为什么?”
杜旅宁笑笑。“犯法的事我不做。”
“什么事情这么严重啊?”荣初不知什么时候蹦了出来。杜旅宁不搭腔,向船尾走去,慕次走近荣初说:“你能不能替我拖住他半个小时?”
“为什么?”
“你不需要知道原因。”
“三百块。”荣初说。
“五十块。”
“两百块。”
“一百块,不加了,干就干,不干就”
“成交。”荣初一边说一边向船尾跑去。“老杜!我有事找你!”
慕次用最快的速度回到船舱,他把装有油印机的大木箱拖出来,木箱是上了锁的。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回形针,把回形针伸到锁孔里,慢慢地捻动,可是被弹簧顶住了,他使力气压了压,不成功。他把回形针从锁孔中拿出来,又掏出一只发卡,将发卡伸到锁孔里捻动,这一次,轻而易举的,锁开了。
当慕次小心翼翼打开箱盖时,他惊呆了。
赫然入目的哪里是什么油印机,而是一台崭新的美国造发报机。作为掩护的一大沓油墨印刷的小报铺盖在上面,依然散发出浓郁的墨香
第五章时人不识凌云木
完全出人意料之外。
慕次意识到自己正在犯着一个严重的错误。不可饶恕的错误。
不能节外生枝!
半分钟的考虑后,他戴上了手套,他让自己冷静下来。先把木箱四方左右的边沿擦拭了一遍,然后井井有条地放置好一大沓油墨印刷的报纸,关上箱盖,最后上锁。再让木箱归位。刚刚做完这些事,他就听见了门外的脚步声和荣初地说话声。
“老杜,我跟你说,我这块怀表是真金的,你买了绝对不亏。老杜,老杜你等一下。等一等。”
门开了,慕次悠闲地躺在床上看报纸。
“回来了?”慕次很客气地打招呼。
杜旅宁扫视了全舱上下,冷冷地说:“快到目的地了,早点准备吧。”
慕次点头。
“大家有缘同坐一条船,好聚好散。”荣初不知怎的,觉得屋里的情形很诡异,突然从嘴里冒出这句话来。
杜旅宁的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地笑容。“怎么?看报纸还戴着手套啊?”
慕次不说话了,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索性把报纸盖在脸上,睡了。
船到杭州,三个人在杭州站分手,互相握手道别,总算是“好聚好散”。
杨慕次根据手上的地址,很快找到了杭州警察学校,他在校门口咨询了警卫,警卫请他到第三大道警戒处去报到。
第三大道警戒处停着两辆蒙着黑油布的大卡车,到处是持枪的警卫,有许多和慕次一样的新生在依次进行登记,并回答老师的询问。慕次看见凡通过报到处老师审查过的学生,纷纷登上那两辆蒙着黑油布的大卡车,谁也不知道车里面装了多少人,这些人将往何处去?
杨慕次加入到了排队的行列,他前面站着一个女子,大约二十岁出头,容貌秀丽,亭亭玉立。很快,他们靠近了负责报到的老师。
“姓名?”老师问。
“辛丽丽。”那女子答。
“录取通知书?”
“我是七分校转调过来得。”
“七分校,哪个班?”
“电讯班。”
“证件和介绍信。”
辛丽丽出示了她的证件和介绍信,慕次看见老师审核完毕后,递给辛丽丽一个盖过钢印的特别通行证,告诉她:“第二辆车,情报组。”
辛丽丽拖着行李,顺利通过关卡。轮到了杨慕次。
“姓名?”
“杨慕次。”
“证件。”
慕次递上证件。
“你的录取通知书?”
“我,我的录取通知书在半道上遗失了,真得很抱歉。”
“那么,在你的录取通知书还没有找到之前,我不能放你进去,非常抱歉。下一位。”
“老师!”慕次的手按在了桌面。
“你想干什么?”
一刹那,左右四周围上来荷枪实弹的四、五个警卫。慕次的手收了回来。“我无意冒犯。”慕次解释说。“我的的确确遗失了那份表格,如果我今天不能如期报到,我将露宿街头,因为我口袋里已经没有钱了。请您务必帮助。”
这时,岗亭里电话铃声响起来,有警卫叫负责报到的老师去门口拿一份文件,那位老师走出了岗亭,过了一会儿,老师回来了。
“你叫杨慕次。”
“对。”慕次回答。
“你的录取通知书已经送过来了。”老师手上的文件正是杨慕次的录取通知书,这的确让慕次吃了一惊,细心看去,的确是自己曾经遗失的那张表格,于是,心中更是云里雾中,昏腾腾地看着老师发给自己一张特别通行证。
“你上第一辆车,行动组。”
“谢谢,老师。”慕次拖着自己的行李经过了关卡,在第一辆卡车前,他的行李被告知暂时由学校监管,等于暂时没收。单手利脚的慕次被人送上了第一辆卡车。
卡车里全是学生模样的人,大家都不大讲话,慕次趁着这个空隙,仔仔细细把这两天来所发生的人和事想了一遍,认真梳理每一个与自己密切相关的环节,到底哪一个环节出了错?
是老余的人一直在暗中保护自己?替自己找到了这张“录取通知书”吗?不会。自己自从拿到这张表格,跟老余的上、下线关系就算暂时结束了,没有极特别的特殊情况,自己和老余是不能有任何接触的,这是纪律。
是上海站台处的警察帮的忙吗?也不大可能,因为如果是警察得到这张表格,会直接放到“旅客失物招领处”,至多替自己寄过来,而这张“录取通知书”是和自己同时抵达杭州的。
是荣初吗?没有理由,因为自己遇到他时,这张表格就已经遗失了,换句话说,荣初根本不知道这张表格的存在。
是杜旅宁?一个曾经遗失的皮夹,一个同船的旅客,一台崭新的美国造发报机,甚至是一张高深莫测的脸?模糊的线条已经勾勒出了清晰的画面
两个小时后,载满学生的大卡车缓缓驶出了杭州警察学校的大门,命运会将他们送往何方?大家都不得而知,只有慕次知道,他正往自己作战的最前线开拔。
中央警官学校特种警察人员训练班的真正校址在一片丛林密布的山野,学校活像一个洗澡盆,四面环山。两辆大卡车一路颠簸而来,进入学校后,慕次等人纷纷跳下卡车,主动帮助女同学下车,多半连抱带拉,有些同学因渐渐认识而开始嬉笑,气氛活跃了许多。慕次注意到同车的学生中,有两人像是一对情侣关系,他们寸步不离的走在一起,脸色很凝重,没有一丝笑容。
慕次观察了学校内外的布置,这里岗哨分散在校园四周,每一个岗哨都占据着制高点,警卫荷枪实弹,戒备森严。学校的墙外密布着铁丝网,乍一看上去,这里更像一个监狱。他们这群手无寸铁的学生,就像是一群戴上隐形手铐脚镣的“旅客”。但愿,他们的旅程不要太长。
“请诸位新同学到教导处领取军装,半个小时后在操场集合待命。请诸位新同学到教导处领取军装,半个小时后在操场集合待命”学校的广播不断重复着同样的内容,同学们在领队老师的带领下,前往教导处。
半个小时后,两个小组大约一百多人着装整齐地站在了空旷的操场上,教官们也列队以示欢迎。
在一声“立正!”的口令中,杨慕次看见了杜旅宁。
他站在学校操场现搭就的讲台上,高昂着头,穿一身笔挺的军装,戴一双雪白的手套,眼睛很冷,脸上显得很严肃,没有多余的表情。
面对突如其来得变故,杨慕次的头脑突然变得异常清醒了。
“欢迎新同学,来到我们中央警官学校特种警察人员训练班。”杜旅宁带头鼓起掌来,操场上响起一片附和的掌声。
“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悦乎?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这是什么意思呢?就是两个字:学习!你们到这里来得目的是学习。学习的宗旨是为了将来更好的工作,更好的服务于社会。有朋自远方来,人不知而不生气。也就是说,在这里,不需要任何知名度。越是默默无闻,越是善于渗透和隐蔽。”杜旅宁阴沉的目光在扫荡全场。“不过,我要提醒大家,这里不是一所普普通通的学校,它也不是一般的军校,它是一个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