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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后来,又变成担心真的遇到迎面开来的车子怎么办。因为这条山路很窄,没有积雪的时候大概还能勉强让车,可现在雪深路滑,大多数路段里他们的右边就是悬崖,再要让车,可不是无异于赌命?
好在路上始终有一对明显的车辙,不知是早些时候有其他车子开过,还是森林管理员一早就来走过一遍为大家开路。
到了这种时候,章允超的沉着果敢就全部表现出来了。他小心翼翼的,一直轧着那既有的车辙开。在上到山顶之后,转为盘旋向下,此时更加危险,必须始终踩着刹车慢慢下滑。而这片山绵亘无尽,重重叠叠,山外有山,刚开始心月还能稳住心神,怀着既来之则安之的信念,不断告诉自己既然胡思乱想没用,不如索性好好欣赏这奇险之处难得的风景。她拿着相机一路随拍兴致不错,后来就渐渐败给了自己越来越烦乱的心绪,只好把相机关掉,集中精神全心全意地提心吊胆了。
她真是充分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度秒如年,只觉得这趟旅行哪怕就是被困在宾馆里和她最不愿意面对的这个人终日面面相觑、哪儿都去不了也一事无成都好,她什么事都不想做了,什么风景也不想看了,只因这已然付出、以及很可能即将付出的代价太可怕。
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她脑子里翻来覆去想到的都是几年前那位带着妈妈去美国优山美地公园、结果就是在走这样的盘山路时滑下悬崖的清华男生。他们母子倒不是摔死的,因为车子坠落到中途就被密密的树枝卡住,可也正因如此,搜救的直升飞机在公园里盘旋多日都无法找到他们,后来找到的时候,他们已成干尸。
这个联想渐渐令心月害怕得牙齿打架,却也不敢说出来。她原本一路并不和章允超攀谈,在这别扭的沉默中只以“本来也不应打扰司机”来安慰自己,而此时,她的不发一言则是因为害怕一语成谶,更怕影响了章允超的情绪,只好自己愁眉苦脸地捏着一把汗。
全神贯注于驾驶之上的章允超看出了她的担心——或许根本不必看,他也想象得到,于是他稍有机会就用有力的声音安慰地对她说:“别怕,我一定会把咱们安全带出去的!”
说起来似乎是长得令人绝望的一段时间,其实从他们走进那片森林到GPS显示山地即将结束,看看时间,也不过一个来小时。
当看到GPS上终于出现的光明前路时,心月几乎喜极而泣。
可谁知,还未等他们乐极便已生悲。眼看着马上就要换成高速公路,前方却忽然出现了一块牌子说道路封闭,更糟糕的是还没有可绕的路。
也就是说,他们只能在撞到死胡同的时候原路返回!
这时,就连一直冷静的章允超,也不由得将受挫感显在了脸上。
这地方人烟罕至,GPS也不怎么认识,除这条路之外再显示不出第二条路,无奈之中,心月本能地掏出他们俩的手机,随即更为沮丧地发现,两只手机都既没信号又没电了!
其实没电和没信号是有关系的,因为没信号,手机特别费电。
事到如今,心月才第一次领略到in the middle of nowhere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而这回事又会让人有多么无助。偏偏此时,他们俩同时嗅见什么东西被烧糊的气味,根据常识,都不约而同地觉得很可能是刹车使用过度,终于快要熬不住了。
心月的心一下子虚了起来。万一车子抛锚,因为手机没有信号的缘故,想求助都不可能。
更糟糕的是,车子的油也不多了!
车子油没加够并不是章允超的错,进山之前,虽然油还有大半缸,他就打算去加满来着,无奈那个高速公路服务站的入口立着面牌子,上面大大一个no fuel的标志。往前再开一阵子,他们就看见了那个号称没有油的加油站,原来是圈起来了,不知是在维修还是已经永久关闭。
此时他们发现自己被困在被封死的山路上,而仪表盘上显示油已经只剩下了一格,章允超居然还有心情说笑了一句:“好样的,回去之后我们可以去控告加拿大政府了,请个好点的律师,应该能拿到巨额赔偿哦!”
心月知道他是在试图安慰自己,却已经没有心力配合。她蹙眉望着窗外在重重树影和低低阴霾之中灰白一片的世界,没好气地说:“那也要先回得去才是,先想想现在该怎么办吧!”
章允超说:“还能怎么办?只能掉头了。”
的确是只能掉头了。可他说得轻松,这里可还是一侧为悬崖的地段呢。虽然悬崖在这里已经不高,但如果车子滑下去的话还是会很麻烦,到时他们就只能下车徒步,却不知还要走多远才能找到帮助。
当你没得选择的时候,最不愿选的那条路也就是唯一的依靠了。
心月憋着一口气,心惊肉跳地看着章允超每个动作都谨慎到极点地操控着方向盘,慢慢地前行转向,倒车,再前行转向,再倒车。每一个角度都必须精确到不差分毫,每一段距离都必须拿捏到恰到好处。
可问题是他的技术再好,也受限于视野和视角,不可能完全知道车后及车下的状况。于是心月担心地问:“要不要我下去帮你看着?”
章允超聚精会神地望着后面,声音沉着而斩钉截铁:“外面零下五十度,你出去找死!”
心月刚想再说什么,突然觉得左后轮往后一滑,才到嘴边的声音冲口就变成了一声尖叫。
章允超用力踩紧刹车的同时,手刹也拉起来了,额头上顷刻间汗涌如浆。
车子暂时定在原地,斜斜地保持着将坠未坠的姿态。心月用力握住胸口的衣服,脸色煞白,身体下意识地拼命前倾,只怕再给后部增添多一点点的重量。
这样的雪地和角度,车子随时都有可能滑到下面去,何况刹车本来就有点问题了,撑不了多久,必须尽快采取措施!
章允超用力咽了口唾沫,重新冷静下来,用冰寒了好几度的声音说道:“安全带系好了,我要松开刹车把油门踩到最大,应该能冲上去的。”
他突然转过来,目光和声音霎时柔和:“别怕,相信我!”
心月除了点头,别无选择。
接下来,她的记忆里满满充塞的是遽然轰响的引擎声,然后,她明显地感到后轮猛地一抬,车窗前的景物骤然扑来。她还没来得及欣喜着庆幸死里逃生,却忽觉天旋地转!
天旋地转之中,她听见章允超大喊了一声,仿佛还有一声爆响,接着她就想:一定是翻车了!我还活着吗?
几乎只是短短两秒钟之后,神志便重新回到心月的脑袋里,她发现车子还是正着的,并没有翻过来,他们俩也还是平平稳稳地坐着,只是两只安全气囊在一片淡蓝色刺鼻的硝烟中瘪在他们胸前,而车子的右前方立着一棵树。
她完全无法想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只是下意识地冲章允超大喊着问:“你还好吗?”
章允超并不回答,而是用快得不可思议的速度解开安全带拉开车门跳下去,心月不明所以之中便也迅速照做,刚把车门打开,尚未来得及体味刮身而来的透骨严寒,就见章允超冲到眼前,一把将她紧紧搂进怀里,声音发抖地连声问:“你有没有事?你有没有事?!”
心月懵里懵懂地说了声“我没事”,章允超这才醒悟过来地捂住胸口,脸上露出痛苦的神情。接着他立即想到了什么,又转过来抓住她的肩膀问:“你被打到胸口了吗?”
心月呆呆地摇摇头,只觉得浑身都是麻木的,除了知道右手食指的关节撞在车座前的抽屉上被打得青紫了之外,其他地方完全没有任何感觉。
可是章允超仔细看了看她,立刻就说:“你被打到头了!”
心月依旧懵懂着,只看见他捧住她的脸,一副想摸又不敢摸的样子,于是下意识地在脸上抹了一把,低头看见两手淡淡的血迹,吓了一跳:“怎么会这样!”她回头正要往车窗上照,章允超却将她的脑袋重新按回怀里,替她拉开车门:“快进去坐着,别冻坏了。你没事,只是眼眶周围有一圈小擦伤而已,是被安全气囊打的。”
听到这句话,心月才觉出真有一股热辣辣的痛,像火一样渐渐从左眼眶开始烧下来,然后是脸颊、鼻子、嘴巴。她张了张嘴想跟他说些什么,却发现此时自己发出来的声音都变成了嘟嘟囔囔不成形的,好些音都发不出来。
就是这片刻工夫之内,她同样被狠狠打了一下的上嘴唇已经迅速肿了起来。
坐回车里之后,章允超拿了两瓶水,一瓶递给心月喝让她压惊,另一瓶打湿了纸巾替她小心揩拭脸上的伤口。心绪稍稳,他们才理清刚才发生了什么。原来那一下油门踩足之后,车子固然是从半悬在斜坡上的危险中摆脱了出来,却又变成向前打滑,而那一面全都是树,终于不可避免地撞在了一棵粗壮的树干上,正好触发了安全气囊。章允超个子高,被气囊打到前胸,心月个子矮,则被打到了头脸。
此时车子静静地停在那里,那棵被撞的树却只是被蹭掉了一点点皮。
这车开是肯定不能开了,好在还能打着火。去而复来的暖气立即驱散短短片刻之间便已侵入车内的严寒。
然而这暂时的安全和温暖又能维持多久,当油灯已经亮起?
☆、29
看着亮起的油灯,章允超当机立断,伸手到后座上拿外套:“我去后备箱把所有食物和衣服都给你搬到车里来,你就在这里坐着,一会儿先把火熄了,把衣服都堆到身上,等实在冷得不行再把暖气打开一会儿。记住,千万要省着点用,食物也要省着点吃!”
心月大为戒备:“什么意思?你呢?”
章允超已经开始穿外套:“我下去找人来接你。”
心月一把拉住他,指甲都掐进了他的手背:“不行,你会死的!”
她听说过的,也是在几年前,一家韩国人大冬天里跑到美国荒无人烟的地方旅行,大概也是如此时这般的所在,也在雪地里受困。丈夫让妻儿留在车里,自己下车徒步求助,最后活活冻死。而一周后这辆车被发现,那对母子成功获救。
所以,如果同样的厄运降临到他们俩身上,章允超如果留在车里,两个人再省着点吃东西,还有一条活路,否则
章允超回头看她,目光陡然灼烈:“你怕我死?你不是要我去死吗?”
心月一愣,下意识地放开他的手,却又立即紧紧抓住。
她垂下眼帘,咬着嘴唇,跟自己较了半天劲才嘟哝出一句:“一个人在这深山老林里,我、我害怕”
说到最后,她忽然之间意识到:我怎么这么不争气?这么没出息的话都说出来了!
于是她的语气霎时又变得凌厉:“谁在乎你的死活?你要死就早死,要是死在求救的路上,我不就更没救了吗?要是你留在这儿,最后弹尽粮绝的时候好歹我还能吃你的肉喝你的血,说不定能维持到救援来到呢!”
章允超定定地看着她,她也勉力强迫自己不甘示弱地回视——不,回瞪着他。
顷刻,章允超忽然笑了,柔声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