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不知道为何有这样的心情,便不忙开门,低声道:“干什么?”
阿柯喜道:“你、你终于起来了?快开门,我跟你说件事。”
本来以往两人同坐一辆车的时候,常常夜班三更肩靠著肩的瞎吹牛,从来也不觉得有男女之嫌。但如今分开了一段时间,突然听阿柯夜半来敲门,林芑云自觉衣裳不整,不由自主的矜持起来,脸上发烫,俯在门上,道:“什么事啊,我偏不开。”
阿柯急道:“喂,你当我是在玩吗?我来跟你说”说到这里,他似乎小心地打量了一下四周,声音压得更低:“跟你说明日脱身的事。”
听到“脱身”两个字,林芑云脑中念头一闪,电光火石间,已明白自己为何会有隔世之感了。
尹萱!
阿柯的未婚妻!
这个彻头彻脑的骗子!
夜间所发生的事潮水般涌入心头:夜袭的黑衣人怎样被制,又鬼使神差的变做尹萱的父亲,跟著更是喊出阿柯的名字,转眼间又成了阿柯的七叔。再后来简直天崩地裂五雷轰顶,他竟大言不惭的做了阿柯的岳父!阿柯是怎么说的“原来,这事是真的”
他还真好意思装傻!为何又在池边对自己说那样的话?只恨自己当时如坠云雾之中,恍惚间已被铛铛扶回房间休息,没有当面质问,反长了宵小气焰。
林芑云顿时一股怒火直透天顶,什么矜持、避嫌,早抛到九宵云外去,“呼”的一把拉开门。阿柯在门外敲了好久,此刻生怕林芑云仍不开门,正趴在门上听动静,不料房门突然洞开,他重心全失,“哎哟”一声冲进门去,直直撞进一个温暖的怀中,一起跌落在地。
林芑云羞愤交集,险些昏过去,左手死死扯住衣领,右手顺手一巴掌,阿柯已飞也似地跳起身来,一把抓住她的手,另一只手捂住她的嘴,道:“别闹!闹咱俩就一道完了!”
林芑云挣扎两下挣不开,眼睛拼命对著门那边眨,阿柯醒悟过来,道:“你、你别动啊!”转身关门。
他一回头,“啪啪”两响,林大小姐左右开弓,例无虚发。阿柯闭了眼,道:“打吧,是我瞒著你。”
林芑云手抖了半响,终于打不下去。她鼻子一酸,两行泪夺眶而出,但她绝不想阿柯见到自己这个样子,转身疾步走到床前,一口吹灭了烛火,道:“你你来做什么?”
阿柯叹了口气,道:“我来我想和你商量怎么逃走的事。”
林芑云使尽全身力气,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显得轻松一点,道:“咦?这位连高姓大名都不屑告之的公子恐怕走错了房间,问错了对象吧?尹伯伯与尹姑娘在前院里歇息,你是人家的大恩人,又是人家的乘龙快婿,这等事情,怎会来问我这我我、我这不相干的人”说到最后几个字简直柔肠寸断,终于忍不住用手捂住嘴。
黑暗中,阿柯慢慢靠近,林芑云听见自己的心“扑通扑通”做响,震得耳边一阵嗡鸣。她甚至几乎感到阿柯身上的热气逼上后背,颤声道:“你你别过来我说的是真心话。别说我什么都不知道,就算知道又能怎样呢?我不过是个身弱体虚的小丫头,又能帮你做什么呢?你你还是跟你的尹伯伯走吧,阿柯。阿柯?”
一双手搭上她的肩头,慢慢用力捏紧。林芑云全身颤抖,再也站立不稳,便欲往床上倒去。但阿柯将她拉回来,靠在自己身上,林芑云只觉全身酸软,无力挣扎。心中正自痛恨自己太也软弱时,阿柯开口了,语气出奇的平淡,好似寻常拉家常一般:
“我有十七位叔伯,你知道吗?我娘说,我还未满周岁时,父亲就死了。是他们将我与娘救出带我们到山中。他们为我们开辟山路,建造木头房子,弄来生活所需的一切。三伯伯留下抚养我,教导我,其他伯伯们则每个月都来看我,给我带各种好吃的和好玩的东西来。他们每个人对我都如同对待亲生儿子一样痛爱。不怕你笑话,好长一段时间,我根本不会叫‘爹’这个字,除了娘,便是伯伯叔叔,所以还以为,世上所有的孩子都没有爹呢。”
“我记得是我满七岁那年吧,我的叔叔伯伯们便一个接一个的不见了。一开始不知道为什么,只要有位伯伯带著好吃的来见我们,娘总要一个人躲在屋里哭,不肯出来。那位伯伯就会照例大笑著带我到山里,抱著我坐在膝盖上,给我讲他的故事。我这才知道,原来我的叔伯们来自完全不同的地方。四伯伯以前是军人,在边陲作战;五伯伯是商人,富贾一方;八叔开了间‘龙虎镖局’,当年在关内、河东道一带赫赫有名,号称‘关中四虎’之首。十三叔是有名的学士,做的诗词曾进献高祖皇帝,得到御笔亲赞,名动一时。不过很少有人知道,他还另有一手铁掌外家功夫,亦是出神入化。十四叔我的十四叔”
说到这里,阿柯喉头一哽,住了口。林芑云依在他怀里,感到阿柯身子颤抖,深深吸气。她想转头看看,但阿柯双手一紧,将她牢牢圈在怀里动弹不得。
他重重吁了几口气,续道:“他们一个个的来,一个个的跟我讲故事,又一个个的走了。这些故事,我现在还记得清清楚楚,可他们的面貌,我却模糊了,怎么想也想不起来。”
“隔了很久,都再没有叔伯们来。三伯伯也带著我们搬了好多次家,有的时候我深夜里突然惊醒,才发现自己伏在三伯伯背上,娘跟在后面,腰间系著绳索,被伯伯拉著翻山越岭。月亮的清辉映在伯伯宽大的肩头,天空高得可怕,惨白的云聚了又散,散了又聚,好似鬼怪们奇异的脸,默默无言的凝视著同样默默无言凝视著他们的我。那场景我一辈子也忘不了。”
“我觉得奇怪,终于有一天忍不住问三伯伯,为什么叔叔们不再来看我了?是不是我们搬了地方,他们找不到了?”
“三伯伯很凶,对我一向严厉得不得了,我要是练功错了一点,他可以罚我三天三夜不许吃饭,要是问了不该问的事,更是要吃板子。可是那天他却生平第一次按著我的肩,说,说说他们都死了。”
“那个时候,我才九岁,还以为死了就跟进城过年一样,只是走得很远罢了于是我哭著要叔叔们回来,给我带好吃的东西。三伯伯摸著我的头,说人死了,就再也回不来了。”
“我虽然小,也大致知道再也回不来是什么意思。我就问,为什么呢?他们不要我了么?”
“三伯伯说:‘不,他们是去杀一个人,一个也许永远也无法杀死的人。但无论这人杀不杀得死,去杀他的人却一定会死。死了,就回不来了。你四伯伯,七叔,九叔,十三叔,十四叔,十五叔的家,就是这样被满门抄斩的。成百上千的人,就是这样用血染红天际的。’”
“他说了那么多杀呀死的,我都听糊涂了,便问:‘为什么要去杀那个人啊?’三伯伯看著我,他看著我”阿柯的声音越来越飘忽不定,喃喃地道:“他那苍凉的神情,那双慑人的眼睛,那左脸上一寸来长的疤痕好象就在昨日,昨日他才跟我说起一般他说:‘阿柯,你记住了,他们都是为了一个人,心甘情愿付出生命的。这个人,就是你的爹!’”
林芑云突然奋身一挣,挣脱阿柯的怀抱,扑到床前,靠著宽大的雕花床架,使劲捂住耳朵,叫道:“别说了!别说了!这这是你的身世,你的秘密,为什么要对我说?为什么现在要对我说?”
阿柯轻轻地笑了。这笑声诡异得如同暗夜里的鬼魂,沙哑而刺耳,听得林芑云毛骨悚然。他低低地道:“你不明白吗,林芑云?告诉我你不明白,我立刻就走,明日与尹伯伯一道离去,永远不会再回来打搅你。”
林芑云颤声道:“我不知道!”
忽感一只手抓住自己的肩膀,用力一扳,林芑云不及防备,立时被扳得转过身来。她惊呼一声,只见阿柯两只幽幽发光的眸子近在咫尺,一瞬不瞬的盯著自己。他道:“你好绝情,林芑云!你明明知道,却不肯帮我,为什么?”
林芑云从未见过如此咄咄逼人的阿柯,第一次惊惶得不知所措,道:“我我真的我又怎么帮得了你呢”
“带我走,让我离开他们,让我让我不再是我!”
“阿柯”林芑云一时心都停止了跳动,颤声道:“我我们逃走吧!”
阿柯猛地捧住自己的头,痛苦地道:“我逃不了,林芑云,我怎么也躲避不了你不明白的,林芑云,他们的复仇之心如果我不在,他们或许还会隐忍的活下去,可是我我终究还是会掀起血雨腥风的!这么多年来,开始是三伯伯带著我们躲,逃,与世隔绝他死了,娘、娘也死了,我就自己躲,自己逃我躲,我逃!”
他跌跌撞撞地往后退,一交坐倒在地,拼命压底了嗓子叫道:“好,好!他们还是找到我了!可是可是我又不能再躲,再藏下去。他们知道我还在,就一定会舍弃性命的来寻我你不明白的,林芑云!”
林芑云伸手去拉他,结结巴巴地道:“我我阿柯,你、你冷静一点!”
“我不想死!”阿柯愤怒一挥手臂,不让林芑云抓到。他向后挣扎著爬了几步,叫道:“我不想死,我不想被人杀死!可、可我也不能看著他们去死,你你我要逃走,可我又不能逃走,你你明不明白,林芑云?”
“我”林芑云透过朦胧的泪眼望著阿柯煞白的脸,脑中一片空白,嘴唇哆嗦著,怎么也挤不出一句话来。
阿柯盯视她良久,终于长长吐了口气,疲惫地缩回手脚,抱著脑袋踡成一团,呆呆地坐了半天,方低声道:“好罢。夜深了,你你早些睡吧。”扶著床站起身,也不看林芑云,垂头向门口走去。
林芑云突然叫道:“阿柯,你你想好了没有?”
阿柯一震而住。
“你想干什么?”
林芑云道:“不是我想,是你想。你想逃离这血腥的命运,只有一条路可走。”
阿柯的眼睛眯作一条线,道:“死?”
林芑云用手捂著自己的胸口,仿佛一不注意,那里面的心仍会蹦出来一般。她依著床栏慢慢坐下,低声而果决地道:“不错!只有死,才能让你彻底解脱这不仅束缚著你,也束缚著所有痛爱你的叔伯们的命运。你阿柯不死,就还有无数人要跟著你一起沉入地狱。你自己知道,才来找我的,对不对?”她站直了身子,整著衣襟,慢慢道:“阿柯,我想问你一句话。”
阿柯并不回头,用一根手指轻轻地划著自己的脸,道:“说。”
“你真的那么放心,将性命交于我手么?”
阿柯沉默了好久好久。
“不太放心。”他终于道:“你要是死了,又或是一辈子关在这样的大院里,我怎么办?”
“嘿嘿。”林芑云轻轻笑了,眼睛一眨,却有一滴泪悄然滑落脸颊。她不动声色地用手抹去,一面道:“你可真是太贪心了点。过来。”
阿柯上前两步,将耳朵凑到林芑云嘴边。只听她轻声道:“明日一早,你会做什么?”
“尹叔叔一定会带我走的。我、我也必须得跟他走。”
“带他们到江南来,阿柯,不论用什么法子也要让他们跟你一路来。先到荆州,如果没找到我或是道大师,就到扬州、杭州来。我也一定会在那里等你的。”
阿柯抬头注视著林芑云那双大而深邃的眸子,好象想要在里面找到些什么,道:“你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