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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股鲜血顿时喷了他一头一脸。阿柯向前跪倒,一手撑地,一手反过来抓住李洛,吐着血道:“帮帮我”
李洛感到周围数十双招子正直愣愣地盯着自己,然而这少年短短一句话却象重锤一般砸在心头,身不由己便蹲了下来,伸手抵住阿柯背心,将内力源源不绝的送进他体内。周围侍卫们看着,似乎也觉得给这少年治伤乃天经地道之事,谁也没有开口。有两三个心中觉得大是不妥,但看看旁边躺着的几个兄弟,又费力的咽着口水把已到嘴边的话吞进肚子里去。
过了一杯茶的时间,阿柯长出一口气,道:“好了好了我走得了了。”挣扎一下,旁边两名侍卫不由自主上前扶他起来。阿柯道:“李治呢太子在哪里?”他前面十几个人忙不迭纷纷向旁边让去,只见李治站得远远的,正怔怔的看着这边。
阿柯笑道:“哈哈,哈哈,太子原来是这般了不起的”转身便走。李治远远地伸手叫道:“阿柯”黎约在后面一扯他的衣袖,轻轻道:“殿下,此人背景大不简单,我们还要赶赴洛阳拜见皇上,已经耽搁不得了”李治一怔,慢慢收回手来。
阿柯蹒跚着走到自己的剑旁边,费力的拿起来,又蹒跚地向车子走去。一路上几步远处便是一两滩血迹。他这般拼命价走过来,伤了数名侍卫,自己也身受重伤,却只看了两眼,大笑两声,便即回头,众侍卫们又惊又怒,又佩服他勇气。虽觉得就此放他走大大的不妥,但李治既不发话,也无可奈何,只得眼睁睁看他走远。
黎约在后面道:“此人保驾有功,太子殿下赐金五十,御马两匹。”早有太监跑上前去,将两匹高头大马套在车子上,又捧了金叶子进去。阿柯慢慢走到车边,也不阻止,也不道谢。待马套好了,他挣扎着要上车,手一软几乎跌下来。远远的众侍卫们都是“喔”的一声低呼。两个太监慌忙上前把他扶到车上。
阿柯提起鞭子,虚抽一下,马蹄得得作响,拉着车子向西而行。直到走入林中,他始终没再回头看一眼。
过了好一会,众人才慢慢回过神来。黎约道:“太子殿下身上有伤,耽搁不得,这便立即动身前往洛阳。传令下去,沿途郡县约束境内民众,这几日不得随意走动,不得聚众闹事,违令者以犯上论处。调两千重骑兵护驾,飞马传张太医等速来候旨。”她吩咐一句,便有一名侍卫领命而行。太监们忙将李治扶上马车,小心安顿。侍卫们忙着拉马赶车,乱做一团。
黎约走上两步,望着阿柯去的方向凝望片刻,叹了口气,低声道:“李洛听令。”
李洛在身后一躬,也低声道:“微臣在。”
黎约摸着自己的长发,缓缓道:“那车中有一女子,双腿似有残疾,擅长医术与使毒此人极是精明过人,智计百出。不过我观她性子急燥,于人情世故方面显得嫩拙。我要你将殿下护送到洛阳后,亲自动身把她请来。记住,是请,务必要让她心甘情愿为我所用,懂了吗?”
李洛道:“属下明白。只是刚才那个少年倒颇为棘手。”
黎约道:“我明白你的顾虑,你是怕伤了他,太子将来问起不好交差。放心,有我看着呢。能让他知难而退当然最好,实在不行哼,那也只好怪他命薄了。”
李洛眼中精光闪动,却不言声,低低地叩下头去。
※※※
阿柯驾着车在林中越行越远。他握着缰绳,却任由马儿自己乱跑。道路崎岖不平,车子上下颠簸得厉害,阿柯肩头伤口处血渐渐又冒了出来。他想到要点穴,否则血这般流下去,过不了多久必死无疑,然而身体里的力气随着鲜血一点一点的流出去,再也没有力气举起手来。他心中一片茫然,嫉妒、高兴、痛恨、失望、委屈、兴奋、悲伤,统统一股脑在心里翻腾起来,说不清是该大喊大叫大哭大闹还是该大笑大跳,只是失神的望着前方密密的丛林。
他心里想着:“太子我总算是看见他了,原来他长这么个样子原来他便是太子原来黎自便是李治我、我却救了太子为什么不杀了他?我不是一直想要杀他吗伯父想要杀他,母亲也要他死然而我却没有杀他为什么?为什么”
车子一晃,向小路边上走去。阿柯茫然的想要举起鞭子赶马,却不想牵动伤口,顿时钻心的痛。他想:“对了,是那个李洛李洛不让我杀太子。他是太子,他手下能人可太多了,我、我我只是孤身一人罢了。我受伤了,我打不过李洛他太厉害了,简直不是人,我可从来没见过这么厉害的高手单是与他比试招数便比不过,如果他早使上内力,我恐怕连半招也档不下来不错,不错是李洛阻止我动手的有他在,我怎么杀得了太子?”
喉咙口一甜,一股热血涌了上来,他“哇”的一声吐出到前面马背上,眼前金星乱闪,几乎看不清前面的路了。他费力地抓住身旁的车架,勉强自己坐直了,心道:“我不能歪着坐要是让他看见了,岂不是更看轻我了不,我不要他看不起我我,我,我与他相比,我只是个穷小子罢了,他是该当看我不起的。哈哈,阿柯,你想要比什么呢?比诗词歌赋吗,比琴棋书画吗?哈哈,哈哈,你是连大字也识不了几个的比剑法吗,他是太子爷,怎会跟你比什么剑法日后他登基当了皇上,手那么一指,自有千军万马为他卖命,我有什么可卖的吗我只是个为保命而杀人的杀手而已不错,我是杀手看着他,我却一点杀心都没有,为什么如果李洛不拦我,我会杀他吗我真的下得了手杀他吗哈哈,哈哈,阿柯,阿柯,阿柯!你、你真是没种!伯父死了,妈妈也死了你自己死了吧!你死了倒干净了!哈哈,哈哈”
突然身后一声惊呼,正是林芑云声音,阿柯心中一震,头脑顿时清醒过来,想道:“啊,是了,还有林芑云她、她、她她脚动不了,我要死了,那可那可”
只听林芑云尖叫道:“阿柯!阿柯!你没死?”向车头爬来。阿柯使尽全身力气也转不过头去看她,只道:“没没有没有死”到最后话也几乎说不出来。林芑云惊道:“你怎么了?啊!你你周身都是血,阿柯,你受伤了?”声音哽咽。
阿柯暗自深吸一口气,拼着最后的力气拉住缰绳,慢慢将马车停下来。他说:“林芑云!”
林芑云拼命爬过来,一边哭道:“阿柯,阿柯!”
阿柯道:“林芑云你、你,可不要让我死”眼前一黑,向后翻进车厢里,再也没有知觉。
※※※
漆黑的天空上,嵌着几颗小小的星星。晚风吹过,阴冷的雾慢慢从地上升起。
阿柯跪在泥地里,已经两天没吃饭了。他舔舔干燥的嘴唇,望着十几步开外正抱着只烤鸡大快朵颐的伯伯,使劲吞了吞口水,却没说话。他知道,即便自己立刻死了,没够惩罚时间,伯伯也是不会抬起眼皮看上他一眼的。
他肚子里早上还如雷鸣一般叫,现在却一声也没有了,也不再撕心裂肺的痛。阿柯自懂事起便常常受到这样那样的惩罚,三天两头的,练剑稍有不顺便拳脚相加,不给饭吃,倒也颇有经验,知道暂时过了最难受的一关,只待明日早上最后一次疼痛过了便好了。如果自己现在再表现好一点,又碰巧母亲来了,说不定今晚睡觉前就可以吃上一顿。想到这里,他又透过打碎的衣服摸摸身上的鞭痕,不少已开始结疤,看来是要到头了
正在这时,伯伯拍拍手站了起来,慢慢走到他面前。阿柯觉得伯伯出奇的高,他颤抖着拼命仰起头来,仍是无法看到伯伯的脸,黑漆漆的天上,仍然只是那几颗星星,还有自己吐出的气,在空气中凝成白雾,象纱一般掠过
伯伯的声音似从天外传来:“阿柯,阿柯你要去杀谁?阿柯,阿柯谁是你的仇人?”
阿柯哆哆嗦嗦的答道:“是是太子是太子”
伯伯的手慢慢伸过来,摸到阿柯头顶,接着顺着阿柯的脸慢慢向下摸去,问道:“你要杀了他吗?阿柯,你是不是应该杀了他?”
阿柯恐惧得闭上眼睛,只觉那手象死尸一样冰冷,颤声道:“是是我要杀了他我要杀了太子”
“是吗”伯伯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阿柯觉得眼皮外有什么东西晃呀晃的,忍不住想要伸手去抓
突然间,伯伯一把抓住他的肩头,暴怒道:“为什么你要放过他!为什么不杀他!阿柯!”使劲一捏,肩部顿时如裂开般剧痛。阿柯大叫一声,眼泪夺眶而出,一下子睁开眼来。
只见眼前一片黑暗,自己似是躺在车里。他怔得一怔,才明白原来刚才只是做梦。然而肩头剧痛却倒不是假的。阿柯呻吟一声,伸过手去,摸到伤口处,发觉已被人用布紧紧包了起来。
※※※
便在此时,眼前一亮,有人拉开了车帘。阿柯眨眨眼睛,只见林芑云伸进头来,喜道:“阿柯,阿柯,你醒了!”随即转过头去,听她啧啧连声,似乎在吆喝让马停下来。过一会儿,车身一震停住了。林芑云撩起车帘,半边身子探进来,对阿柯道:“你终于醒了!”
阿柯见她眼中泪水盈盈,大是奇怪,道:“你、你干嘛哭了?”
林芑云脸上一红,道:“呸!你以为我担心你么?我是见你昏睡整整三天了,要是连你也治不好,传出去本姑娘一世英名可就砸了。呼,好在老天爷总算是有眼的”
阿柯道:“三天?啊是了,一向都是三天的是你在赶车么?”
林芑云挽挽袖子,道:“不是本姑娘是谁?你当自己是老爷,仆从成群么?”借着阳光,阿柯见到林芑云脸色苍白,头发蓬乱,额头上还有老大一个包,自然是驾车的时候不小心跌下去摔的,当下歉然道:“唉累你受苦了。马车不、不好驾吧。”
林芑云鼻子一酸,一低头忍住了。她用手绕着衣服上的丝结玩了一阵,突地从腰间拿起一根绳子,得意地道:“看看,本姑娘冰雪聪明,还有难得到我的?我用这绳子绑在车上,再怎么也颠不下去呀。”
阿柯勉强一笑。林芑云手脚麻利的解开绳子,爬进车来,道:“你三天没吃东西了,饿坏了吧?”拿出干粮来,递到阿柯嘴边。阿柯道:“看、看来你没饿过饭呢先要喝、喝点水,才能吃得下这么干的东西。”林芑云是真没饿过,口中却道:“我怎么没饿过,我唉,你这人真是麻烦,我干嘛跟你争这个?”翻东翻西找到水壶,挪过来将阿柯的头放在自己膝盖上,让他饱饱的喝了几大口,这才将干粮撕碎了,递到他嘴里。
林芑云道:“你的伤并非致命,只是你流了太多的血,是普通人恐怕早死了,亏得你自己点了穴道,没让心肺受损你总算是记住了我教你的。”说着拍拍阿柯的头,以示赞许。阿柯脸上一热,好在失血过多,也看不出来。他嚼起来牵动伤口,只吃了半只饼便不吃了。
林芑云待他吃完,又喂水给他喝,道:“放心,幸好咱们车里备的药还算齐全,本林国手亲自出马,这性命是没问题了,只须得好好调养一番。你先说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我明明看见你中了一箭,你怎么又没死?黎自他们呢?那些强人呢,怎么都不见了?你这伤又是哪里来的?”
阿柯头枕着林芑云的腿,觉得好不舒服,叹一口气,道:“那箭射、射到我耳朵边上,幸亏我机灵,躲过去了。你、你晕过去时,有好恩有十几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