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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就在宫中,这是多时未有的朝会,该怎么议政就怎么议政,不要因为小小事情冲淡了国家大政。
“议政之后,再向皇上禀报,至于如何发落,是否与李洛同罪,一切由皇上定夺。诸位大人以为如何?”
褚遂良看一眼长孙无忌,后者微微点头。
几个老家伙商议定了,褚遂良厉声道:“押出去,着刑部、礼部就近在候监狱审问。”
他顿了顿,又道:“按御案处理。”
按御案处理,就是不得动刑,似乎要好受点。但御案处理的结果,无外乎杀头流放,没有好结果。
林芑云在李洛府中多时,对这些朝廷规矩早摸得一清二楚,吓得冷汗出了一层又一层,放声叫道:“是皇上叫我”
长孙无忌对押她的侍卫使个眼色,那侍卫会意,手上一加劲,林芑云手臂被捏得断了似的疼痛,后面的话便喊不出去,只是眼泪乱流。
正在惶恐之时,忽听有人淡淡地道:“住手,放开她。”
众大臣们都正伸长了脖子,看哭哭泣泣的林芑云耍宝,听到这声音俱是一震,忙回头黑压压一片跪下去,齐声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长孙无忌、褚遂良等人心中暗恼,只恨没赶紧把这女孩赶出去,这下皇帝见到,少不得又要问责。
两个人脑子里拼命盘算,想着今日当值的守备该定个什么罪才好。
只听皇帝道:“什么事如此喧闹?”
长孙无忌忙道:“陛下,有一无知女子擅闯殿堂,臣已命人拿下,正准备追查守备失职之责。”
李世民提高声调道:“哦,有这等事?是谁擅闯殿堂?”
林芑云忙叫道:“陛下,是我,芑云!”
马周厉声道:“住嘴,大殿之上不得喧哗”
话音未落,李世民已站了起来,道:“原来是芑云,你这顽皮的孩子,怎么刚才也不等等朕,就自己来了?
“呵呵,你过来,陪朕坐着。是谁胆敢对你无礼的?”
说到后面一句,声音已经寒了起来。
几个老狐狸心中砰的一下,身上一根根的汗毛慢慢竖起来。
马周年老体衰,眼前一花,险些晕过去。
李世绩在他身旁偷偷扶他一把,让他不至于当众出丑。
林芑云揉着手臂,狠狠瞪两眼那两个被惊得目瞪口呆的侍卫,抹着泪,走到李世民面前。
李世民摸摸她的头发,笑道:“朕出来晚了,叫你受委屈了。”
林芑云跪下行礼道:“芑云不敢。芑云没有受委屈,所谓不知者不罪嘛。其实”她回头把长孙无忌、褚遂良等人一一看过去,接着道:“其实各位大臣们也是依律行事,陛下陛下该奖赏才是。”
一旁的太监搬来椅子,扶林芑云坐了。
李世民此时身着龙袍,神采飞扬,哪里还有半点颓废疲乏之态?
他闻言笑道:“你能如此想,不枉朕的疼爱。这里都是我大唐重要官僚、封疆大臣,顶梁之人也,你没有失态罢?”
林芑云想到自己高亢的声音在殿内回响,脸上不禁一红。正要解释,李世民轻轻握住她的小手,沉声道:“宣旨。”
陆福一跨前一步,展开明黄绢布,朗声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册封林芑云为唐清玉公主,赐李姓,赐青州郡,赐金一万两,赐绸五万匹,赐”
一声声刺耳的“赐”,在林芑云耳朵里回响,渐渐的变成嗡嗡声,什么也听不分明了。
她呆呆地看着下面群臣因为震惊而白了的、青了的、红了的脸,心中明白,李世民特意安排她早出来一步,并非是让她面对众臣,而是让众臣面对她。
要让他们亲眼见到,皇帝是怎样宠她的。
他是要为自己立威呢
而自己呢
已经深深陷入“皇家”这个看不见边的大网里,从此以后,再也别想轻松的飞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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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连几天,秋雨无休无止地下着,别说驿路了,连码头边上镇水的铜牛,仿佛都变成了泥牛。
向北望去,延绵的汝水上一片苍茫,天与水的界线,完全没办法分出来。
汝水也借这秋雨,一口气涨了一丈有余,摆出一副风高浪急的模样。
往来汝水的渡船,不得不全部歇业,再急着赶路的人,也只有望天兴叹的分。
道亦僧看了一阵天,甚觉无聊,转头见小二倒了酒,忙不迭端起来一口闷了。
抹着酒水淋漓的胡子,皱着眉头道:“呸!酸中带涩,粗劣至极,这是酒还是醋?妈的不过在这地方也算不容易了。
“一壶够个屁,你当老子舔吗?再来两壶!”
待小二翻着白眼去了,道亦僧对阿柯晃晃酒壶道:“你也来点?”
阿柯道:“大师知道我不喝酒的。”
道亦僧道:“嘿,真是不明白你。你说,这么大个的人了,连酒都不碰,算什么汉子?
“我跟你说,酒乃天下至纯至诚、至刚至阳之物,所谓天地间灵气甘露之精华,化为粮食,而粮食中的精华又化为酒,进入腹中,简直是在替你延年益寿,知道吗?
“不懂享受的家伙,可惜呀。”
话虽这样说,还是很满意阿柯不来跟他争,干脆连杯子也不用了,就着酒嘴,喝起来。
阿柯叫了几个菜,对小真道:“你要吃些什么?尽、尽管说啊。”
小真与阿柯都易了容,扮作少爷与仆从模样,闻言摇头道:“随便好了。我本就不想吃。”
阿柯道:“那怎么成?怎么也得吃点是不是?我听说这里的荷尖是一绝,你最喜欢尝鲜了,要不要试试?”
小真眼望着窗外屋檐上断线珠玉般滴落的雨水,淡淡地道:“你自己要吃就吃罢。爹爹和伯伯的大仇未报之前,我什么心情都没有。”
阿柯讨了个没趣,只得老老实实随便叫了几个小菜,端起碗只管吃,不敢再多说。眼见窗外的雨,下得越发紧了。
忽听店外马蹄声急,有十来骑正踏着水,向这边奔来。
阿柯警惕地探出半个头看望过去,雨下得太大,十步之外就茫茫一片,什么也看不清楚。
阿柯道:“这么大的雨,什么人这么急着赶路?”
道亦僧歪着脑袋,听了一阵,才说道:“马踢软了这些人大概已经跑了很久了。”
正说着,大雨之中,冲出十三骑马。
马上的人皆蓑衣斗笠,看不清面目。当先一匹马浑身黝黑,一看就是西域良种,甚是扎眼。
这群人冲到店前,当先一人一拉缰绳,那黑马人立而起,霎时稳稳当当地立住。
后面跟着的马,可没这么好精神,在各自骑手的催促声中停下,乱七八糟全挤在一起。
那当先之人抬头看看天,又看看身后跟着的骑手们,往地上呸地吐口痰,大声道:“妈的,饿着肚皮跑鬼路啊!老子要死,也先打个尖再说!都给老子下马!”
阿柯听这声音恁的耳熟,心中先慌了三分,端起碗装着猛吃,一面低声道:“都不要叫我名字!”
小真白他一眼,也低声道:“你现在是我的家奴小三,吃饭一点规矩都没有!我们在雅间里,难道还有谁明目张胆闯进来么?”
阿柯这才想起自己易了容、换了身分了,忙放低碗,脑袋垂着。
道亦僧也弹粒花生到嘴里,老大不耐烦地道:“有老子在,你们两个小娃儿怕个屁!”
那帮人翻身下马,迳往店里走来。
当先一人跨进店堂,先四面打量一番——阿柯从密密的竹帘缝隙间看过去,禁不住心里咯登一下,暗道:“果然是铁鹰教的慕容荃!”
只见铁鹰教众人,浑身上下全是泥浆雨水,好似从泥地里钻出来的。
也不知道赶了多久的路了,一个个铁青着脸,翻着死鱼眼睛。
大堂里已经没多少位置了,店老板正忙着叫伙计搬两张桌子出来,慕容荃大咧咧地道:“妈的,啰嗦个屁,老子就要坐中间!”
铁鹰教众人齐声应了,气势汹汹往大堂中间挤去,边走边脱蓑衣、摘斗笠,顺手乱甩。
他们这一脱,大堂内顿时雨水横飞,泥浆四溅,客人们纷纷走避,可是哪里走得开?就有不少人衣服沾满泥水,狼狈不堪,桌上饭菜里更是一片污秽。
铁鹰教一伙人甩得兴起,哈哈大笑。
有一书生模样的人,抗声两句,被人像小鸡一般提起,两记老拳下去,鼻子嘴巴一起往外喷血,再扔到外面泥水里,摔得半天爬不起来。
酒店老板这才知道来了群瘟神,苦着脸,不住打躬作揖。
大堂里的普通百姓见到这般气势,哪里还敢多留,纷纷算帐走人,不一会竟走了个干干净净。
阿柯压低声音道:“这伙人认识我,还跟我有旧仇。要、要不要现在就走?”
道亦僧狠命撕扯一只鸡,一面含糊地道:“打就打,反正嗯,妈的老鸡一只反正老子也很久没跟人打架了”
小真解下佩剑,拍在桌子上,道:“正合我意。”说着,也提起筷子吃起来。
阿柯道:“我我也不是怕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正说着,忽听门外又是一阵马蹄声。
铁鹰教的人本已落了坐,听到这声音呼啦一下全跳起来,“光啷啷”一阵响,俱都抽刀在手,仿佛受惊的兔子一般看着门口。
老板和小二不知又来了什么人,提着水壶发愣。
慕容荃虽然端茶杯的手在微微发抖,终究也没有站起来,道:“妈的,干什么?迎他进来吗?老子就不信他敢在这里动手。
“坐,都他妈给老子坐下吃饭!”
阿柯心道:“原来这家伙还在为阴阳铜鉴的事被人追杀呀。看他的样子,大概已经栽了很多跟头了。可怜”
说话间,马蹄声已停在了门前。
这一次只来了四人,当先一个铁塔也似的壮汉,脑袋比店门还高出半截。
他进门来时也不回避,直着脖子,“啪啦”一声撞断门框,瞪着眼,走进店里。
一个刚才替铁鹰教众人牵马的伙计,正走到门口,见状刚道:“你怎么走路的,撞烂了门”
那人身后一人抓住他胸口衣领,随手一抛,那伙计惨叫声中,横飞出去,撞烂窗户,摔到店外青石地上,顿时昏死过去。
那人拍拍手道:“你也撞烂了窗户,大家这就扯平了,是不是?掌柜的呢?快点滚出来伺候!把这些破椅子统统扔出去,快快快!”
他一叠声催促吓得屁滚尿流的酒店老板时,慕容荃对那铁塔汉子一拱手,道:“铁兄,你还真是赶得急呢,居然又追上兄弟了。”
铁鹰教一众人看着他的眼中,俱是又愤怒又惊慌的神色。
那铁塔汉子瞪了慕容荃半晌,咧嘴呵呵一笑,声音好似闷雷:“慕容兄跑得快,兄弟我既然奉了帮主之命照看慕容兄,没办法,也只有拼命赶呀。”
此时,刚才动手那人已搬上一张铁椅子,铁塔汉子一屁股坐了,掏出张绢巾,像大姑娘一般,翘起兰花指,擦拭脸上的雨水,一面道:“有什么吃的,快些随便上来些,大家伙赶了一天一夜的路,也有些乏了。
“慕容兄,这次等兄弟吃完了再走,可好?”
慕容荃两手一摊,苦笑道:“你老兄看看兄弟我一个劲往少林寺赶,也该知道是为什么吧?
“那东西不在我身上,你赶快一点跑到少林寺去,说不定还先拿到呢,是不是?”
那铁塔汉子道:“这个兄弟就不知道了。总之帮主手指到哪里,我铁牛就冲到哪里。帮主说要怎么做,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