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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皇-第4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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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国大皇子抽了抽嘴角,他突然发现自己找到了这辈子第二个看不透的人,这让他难得有点心烦气躁。

就算是面对人人交口称赞的承国太子,苍天素看着手上的情报,耐心地抽丝剥茧,不难发现对方的最终目的,多年来对承国太子诸多政令的种种预测,几乎从未出过差错。

苍天素相信对方也未必看不透自己。

他跟承国太子何其相似,极工心计,步步为营,顺势则为,逆势则上,每一步都走得极扎实,所以每每看着对方,都有种面对另一个自己的感觉。苍天素把自己放到对方的位子上,两人的许多决策都会不谋而合。

但是当他们这种人碰到完全不按理出牌的苍家景字辈人物时,就遇到了天生的克星,颇有措手不及处处挨打的窘迫感。

按理说,景帝到底是苍国的国君,该为属性相克问题头疼的应该是现任承国陛下——可是问题在于,不知道脑子里哪根筋不对的苍景帝从头到尾都是把矛头对准大儿子穷追猛打,对于敌国对手反倒放任不管。

前任承国太子一开始也是满头黑线摸不着头脑,后来见人家始终没有搭理自己的意思,自然也就乐得清闲,安然自得搬着小板凳隔着千山万水,遥遥看着这出父子相争的闹剧,权当欣赏一通精彩绝伦的免费猴戏,喜得不亦乐乎。

蔡枫一路上凑在思考问题的大皇子耳边旁敲侧击,试图从前辈口中抠出一点能让自己一辈子都受用无穷的兵法心得。

心情不是很好的苍天素于是不再敷衍,提笔一句“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摆出来,震慑得对方好几天说不出话来。

苍天素直到上了战场,才真正懂得年少时奶妈当玩笑给自己传授的诸多知识是多么大的一笔丰厚宝藏,单指这一句,就囊括了行兵作战无穷无尽的变化之道。

苍天素此时把这个摆出来,是为了暗地里提点蔡枫战场之事远没有他想的这般理所当然,里面学问大着呢,不要以为摆上几万人憨头憨脑地对撞就是打仗。

但见对方似乎仍然不解其髓,拿来给自己看寻求指点的“心得”依旧没有脱离了原来的老路,苍天素在心底冷笑过后,也不再瞎操闲心。

倒是在快到京城的时候,王德钏趁着旁人睡下了,偷偷来找过他,犹豫着问苍天素蔡枫的选择是不是错了,还说蔡家长辈一直不同意他这个决定,只是死活劝不回来,如果蔡枫不是这个料,希望大皇子帮忙把他点醒。

苍天素此时已经彻底对这群人失了兴趣,笑眯眯问了一句:“他人生的道路,难道要让我来决断?永远不要断言一个年轻人的未来。”

王德钏自然听出了他的话外音,沉默了一下,突然自嘲地笑了:“二皇子说得对,大皇子越看不起谁,面上对谁就越是大加称赞,态度也会越发和悦。”

几个人这一路上明着不说,心中对尧兰其实多有抱怨,认为是他的胡搅蛮缠破坏了苍天素对几人的第一印象。而从苍天素先冷后热的态度来说,这种想法似乎真的没有错。

然而王德钏总是有一种感觉,在林尧兰处处找茬的时候,大皇子虽然明着不让他们好过,但是心底未尝没有些许赞赏。然则等到了尧兰偃旗息鼓夹着尾巴做人的时候,随着车里的气氛越来越好,大皇子对他们原本就不多的欣赏却已经被渐渐磨光。

苍天素听了这话,眉头都没动一下:“那倒不是,你们毕竟还年轻,以后经历磨练的机会还有很多,是我苛求了。”

——也就是说,我们几个确实入不了您的眼吧?

被人捧在手心上奉承了一辈子,第一次听到这种话,王德钏一直强压在心中的懊恼失望一股脑涌了上来,看着眼前这个眉目如画,温和带笑的少年,轻轻苦笑一声,终于明白了二皇子为何在一搏之前就甘愿认输,自逐出局。

跟蔡枫一样,他在听着家中长辈对远在边疆的大皇子不绝口的夸赞时,心中真的有那么一点的不以为意。

一个十五岁的少年儿郎,就算天赋异禀才智超群,又能有多大的本事?难道还能比得过西北军中戎马征战了一辈子的将领们?他一直以为,所谓种种功劳神乎其神,不过是有人在刻意为皇长子造势罢了。

就算是真的,能输在一个没有经过系统教育的半大孩子手中,戚国的军事能力该差到什么程度?对手这般不济事,怪不得镇北大将军段德死时,能放心把军队交给一个还没加冠的奶娃儿。

此时对方轻飘飘一句话,理所当然一般说出来,没了平日里似有若无的有礼和疏离,竟是一路行来唯一的一句真心话。

“苛求”二字,轻而易举地粉碎了他十几年竖起的骄傲。

原来自己一直以来引以为傲的风流人品,一直让人高看一眼的出众文采,在这个少年将军眼前,竟然如此的不值一提。

他能坦然自若地对着年长三岁的自己说出“你们毕竟还年轻”,态度安然从容,没有丁点的嘲笑讽刺之意,仿若事情本该如此,对于王德钏来说,本身就是一件耻辱之事。

苍天素扫一眼若有所思转头离开的王德钏,自然看清了他眉宇间的不平,抬手轻轻拂过额角,不置可否地牵动妃色的薄唇。

当初景帝为了抗衡刘家,有意引导其余几个世家联合,现在刘家已经只剩下了一个空架子,那么天平的另一端自然也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分化林王李张四家逐渐连成一体的世家势力,这个人情的分量应该足够了吧?景帝陛下,若然这样你还不满意,还不肯停下你暗中不断的小动作,就别怪儿子翻脸了。

☆、欢天喜地花灯节

大皇子二皇子回朝当晚正好赶上花灯节,距戚国使臣抵京已经过去三天了。

苍景帝大病初愈,心情正好,见时间不早了,也没有强求两个儿子要立刻入宫觐见。苍天赐心中压了事,匆匆布置好人手,跟大哥道别后就进宫面圣去了。

苍天素则不紧不慢地乘车回到府邸,舒舒服服洗了一个澡,换了身新衣服,倚在榻上看书。结果发梢还未晾干,就见段羽一头冲了进来。

他们自从四年前开始,本是形影不离,半天不曾分开的,然则单这半年内,先是逃亡承国,刚聚首又一别数月,苍天素当真有些不习惯,见段羽这般急急忙忙来见自己,嘴上不说,心中却是畅快了不少。

“素素,”段羽伸着脖子大叫,扑上去照着腮帮子恶狠狠啃了一口,“可想死我了!”

苍天素一抹颊上的口水,好心情地眯起眼:“这种费力不讨好的差事,我也没想到能磨蹭这么长时间。”如果不是景帝不厚道的频频捣乱,打乱了他原本的安排,两千人最少能提前半个月回来。

段羽撇撇嘴,因着一向对这种转弯弯的事不感兴趣,也没有细问,双眼亮晶晶地拉着他往外走:“还好赶上了花灯节,快跟我去逛逛,我还是第一次过这种节日呢!”

苍天素笑了笑,抬手触及未干的头发,心想不过是两个人闲逛,不出一个时辰就能回来了,束发就不用了。也未在意入秋天凉,披散着仍带水汽的头发就出去了。

其实苍国大皇子也是第一次外出看花灯过花灯节。西北不兴搞这个,鱼兰的百姓连吃穿都成问题,自然没有心情附庸风雅,为一个不重要的节日破费腰包。

而以往在宫里的时候,虽然每年这个时候皇家都会摆宴,在天街热热闹闹的搞一场花灯展,但是因为他一向不受宠,这等好事向来是轮不到的。

李宓平日里看着没心没肺,却是粗中有细,觉得他每年只有到他老子生日的时候才有资格出席一次宴会,肯定心里不开心,又为了不落个“怨望”之名,不好明着安慰他,只得每逢节日,都变着法地哄他开心。

每到花灯节,苍天素一觉醒来,都会盯着床头那个歪七扭八,丑陋得很有特色的纸糊灯笼,笑得天地失色。

也正是因为他的好奶妈为自己的笨手笨脚心中尴尬,才在他九岁那年转移话题般谈起了同样是纸糊制成且异常简陋的孔明灯。现在想来,许多事真是冥冥之中自有定数。

苍天素本人对于跟父亲的妃嫔和儿子女儿挤在一屋子打机锋的无聊活动不感兴趣,但是对于李宓笨拙的安慰行动却每每感觉很是窝心。

所以就算对自己受到的冷落不怎么在乎,嘴上也不肯说破,乐得看她每到大大小小的节日,就上蹿下跳抓耳挠腮地耍宝逗乐。

而到了今年,虽然有了出席的资格,但既然景帝没有明确的指令说他一定要到场,反正十几年都这么过来了,苍天素也不愿意去凑那个热闹,反而更倾向于跟段羽两个人松松散散地闲逛。

至于这位未来的驸马爷为什么也没有被拉过去撑场面,苍天素想着有李仁锵帮衬着,自然出不了大事,略略问了几句,也就丢开不提了。

花灯节一向是痴男怨女才子佳人们的最爱。每年只有到了这一天,未婚的青年男女们才能获准从家中外出,齐聚街头,每人在街道两旁摆着的花灯中挑选一个。

民间传言若然在子时之前能够找到手提成对另一支的有缘人,则是此生良人,天作之合。

听到段羽拐着弯给他将这个早被人念叨烂了的传说,苍天素心头好笑,面上却是淡淡的,全当没听出他的话外音,毫不留情地拆台道:“真像你说的这样,不若我们分开走,看看今天能不能各自遇到我们的‘良人’。”

段羽没料到会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眼见他似乎兴致勃勃地在架子上挑选了一盏花灯,将到口的那句话咽了下去,默默记下此灯样式,只得硬着头皮拿了另外一种图案的灯盏。

两人并行来至街道岔口处,苍天素侧头提议二人背向而行朝两侧拐弯,段羽自然求之不得,一口应了下来。

他在原地眼见着苍天素渐渐走远,用力跺了跺脚,斗志昂扬地转头去找同样图案的花灯了。

红日初升!红日初升!

少将军先是顺着摆放花灯的地方转了一大圈,见刚刚【:文】安安静【:人】静放在【:书】那里的【:屋】那盏灯不见了踪影,明白有人趁着自己离开的这么一点时间将其拿走了,又是懊恼又是埋怨,料想那人还未走远,眼盯着过往行人手中的灯盏,赶忙往前追赶。

重新回到岔道口,又不知道那个拿了灯笼的混蛋朝哪边走了,既生怕跟他错过了,又怕那人正好跟苍天素碰上——那准媳妇的“良人”可就没自己的份了。

眼见已经过了半柱香,还没拿定主意的少将军正在急得团团转,不经意间一打眼,正好看到一个锦衣蓝袍的青年男子手执印有一轮初升红日的灯盏施施然打自己身边经过,当即来了精神,伸手正想把人拦下。

“这位……呃,仁兄,可否跟我换一换灯盏……”段羽一边说一边带着敌意审视对方的相貌,暗道一句“真真是个小白脸,亏得被我拦住了”,心中庆幸到一半,突然发现不太对劲,声音也不自觉弱了下去,到后来脑子已经不转了,是全凭着惯性把话说完的。

眼前这个容貌俊秀出众的男子看起来不过二十岁出头,气质高雅,风度翩翩,只是此时一脸古怪的神色让他周身气质打了个折扣。

段羽终于从脑海中把关于这个男子的记忆扒拉了出来,看看已经收起了惊异之色的男子,再看看他后面凶神恶煞恨不得活撕了自己的十几个仆从,僵硬地扯了扯嘴角:“原来是戚国三皇子殿下……”

三天前他站在左右丞相之后一块迎接戚国来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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