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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宓明媚的笑脸僵住了,她同样沉默了两秒,才收了笑容,若无其事地摆出一脸茫然:“你要刀子干什么?”
你果然是知道的。
你果然是什么都知道的。
这样的反应简直就是不打自招,苍天素觉得自己一颗心凉得彻彻底底,再找不到丁点暖意。他抿了抿唇角,生生憋红了眼眶,小声道:“骑射课的师傅发下来的都没有开刃,他们人人都另外备了一把开过刃的,我看得眼馋,也想要一把。”
李宓动了动嘴唇,终究没有出声。
苍天素第二天清晨睁开眼,再次盯着破了一个洞的屋顶发呆,然后坐起身,把床头不知什么时候出现的雕花尖刀揣进袖子里。
☆、后续
苍天素并没有打算让他名义上的二弟知道这么多天以来在他身上发生的一切,然而苍天赐终究还是知道了,因为在苍天素上学的第一百天整的时候,也是他八岁生日过后的第六天,发生了一件在任何一个十岁不到的小豆丁眼中,都很可怕的大事。
那天苍天赐跟往常一样,打着不大不小的哈欠,懒洋洋地走到东宫殿去书房的拐角处,转了个九十度的弯,才发现书房门口挤满了人,一个个面朝外,叽叽喳喳,满脸惊慌。
礼部侍郎的儿子——张云松,被一个侍卫抱着,急急忙忙往外冲。
那侍卫情急之下,没看清楚拐角处有人,狠狠撞了他一下,却也来不及道歉行礼,回了一下头,还没看清楚自己撞的是谁,就扭回头,慌慌张张撒开步子全力朝太医院的方向奔去了。
苍天赐盯着地上一溜的鲜血,愣了好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怎么回事?”
几十个孩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半天后才不知道是谁小声说了一句:“张云松死了!”这话一出,仿佛打开了某个看不见的闸门一般,“哇——”的一声,好几个孩童同时嚎啕大哭。
苍天赐目瞪口呆——他实在难以相信这么荒谬的解释——难道当今的世道杀手真的那么横行无忌,大白天里来皇宫行刺?!而且放着满院子的凤子龙孙不杀,还特意挑了个区区礼部侍郎的庶子?
眼看着所有人都在比拼音调高低,夫子又还没来,他正暗自烦躁,突然想起一个绝对不会跟着哭的人,心中一喜,当即拨开人群,朝书房里挤去。
果然,苍天素安安稳稳坐在他往常常坐的最靠近角落的座位上,低着头盯着自己的手出神,神色漠然,看不出喜怒。
苍天赐先是习惯性地一笑,正想说什么,一下子看清楚对方满手的鲜血,脸色霎时惨白,连忙快步跑了上去:“怎么,难道你也受伤了?”
他恨不得把门外的一群人都挨个踹一脚,都是受伤,难道堂堂皇子还比不上一个小小礼部侍郎的庶子?怎么一个个的眼里心里都光顾着那个张云松了?
“我没有受伤。”苍天素缓缓抬头,他话说得很慢,声调平和中,似乎透着丝丝懊恼,“就差那么一点点。”
“什么一点点?”苍天赐走上前去,跟他凑得极近,捏着他的手仔细检查着,想也没想问了一句。
苍天素似乎笑了笑,又似乎没有。
再响起时,他的声音恢复了日常的平板无波:“没什么。”
真可惜,就差那么一点点。
——就差那么一点点,就可以割破喉咙了。
张云松没死。
苍天素的直觉一向很准。他一刀子下去,上手的感觉硬邦邦的,一点不似传说中刀子割破人喉咙的感觉。
有那么一瞬间,他清楚地听到了自己心中咒骂“该死”的声音。
——你怎么那么笨,连个人都杀不好?!
——没用的东西,真是天生当阿斗的料。
其实苍天素下刀的方向没有错,只是骂人正骂得在劲头的张云松眼角瞟见一道白光,几乎是下意识地将重心往右边移了一下,于是身子一偏,刀子就卡在他的左侧锁骨上,鲜血喷溅。
谁都没有料到,一百天来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苍天素会突然发难。
张云松只是说了一句“也许你奶妈也是这么个货色”——这是家里的大人今早刚教会他的——然后下一秒,比他矮了半个头的人已经跳了起来。
苍天素在气极的时候依旧保持着足够的理智。他从李宓讲的拼凑版《天龙八部》中得出一条结论,想要一击必杀,就不要捅人心脏。
——只要是被刺中左胸的主角,心脏不是长偏,就是干脆长在右边。
苍天素没有去考虑眼前这个人是不是主角的问题,他毫不犹豫地选择了人体最脆弱地喉咙,只可惜千算万算,最后居然还是刺偏了。
所以他认为自己懊恼得有理有据——早知道就朝下刺了,再不济也能整个终身不举症——好歹是小爷的处女杀,怎么也得留点永久性的纪念才说的过去啊……
苍天素一边在心中懊恼责骂着自己,一边扯着自从刚才听说了事情大概就处于石化状态的苍天赐,跟着大太监李泉,朝庞龙殿走去。
事情闹大了。
苍景澜原本正在庞龙殿沉着脸处理堆积如山的政务,突然间听到侍卫来报。他听完了前因后果,似笑非笑,摩挲了一会儿下巴。
终于找到偷懒借口的苍国皇帝于是垂下眼,很干脆地将御笔朝桌子上一扔,懒洋洋挥手道:“把老大老二都叫过来。”
这是苍景澜第一次正眼打量自己的第一个儿子。作为一个同情心和父爱匮乏的人,他不是很喜欢刚生下来的小孩子,就算是自己的孩子也一样。
而且苍天素早产,他七个月大生下来时比一般小孩都小了不少,小小的一团,哭声比猫叫还小。
当初苍景澜扫了一眼襁褓里皱巴巴粉红色像个大老鼠似的所谓儿子,他刚当父亲还算喜悦的心情,在顷刻间就烟消云散。
所以等到半个月后,足月的,比哥哥大了一倍的苍天赐被抱到他跟前的时候,早就做好了足够心理准备的苍景帝还能够打起精神,勉强给予自己的二儿子一个刚成形的古怪微笑。
现在他看着眼前比同龄人都小两圈的小豆丁,突然发现自己在不经意间形成的认识是错误的。
——原来老大并不丑。(苍天素:……)
苍天素长得跟他去世的娘亲有九分像,柳眉凤目,肤白如玉,眉梢不经意间地一挑,都透着说不出来的味道。
唯独嘴唇还能看出一点苍景澜的影子,削得极薄,泛着薄情寡义的味道。
苍景澜不着痕迹地收回打量的目光。他端坐在高高的龙椅上,俯视着两个儿子:“今天发生的事,朕不想多说什么——只是希望类似的事情永远都不要发生。”唉,当皇帝,说废话是一种使用最多的天赋技能。
苍天赐难得老老实实罚站,却仍然忍不住偷偷摸摸抬眼瞄着苍天素很自然垂在大腿两侧的双手,上面的血迹已经干了,黏在皮肤上,结成一小块一小块的暗红色血斑。
有意无意的,苍天素觐见之前,并没有洗手。他在私心里,希望苍景澜多少能够关注自己一点,哪怕只有施舍般的一点点也好。
“孩儿想拿回那把刀子……”他犹豫了好久,终究还是将心里的话说了出来,他已经打听清楚了,那是李宓托易豪从宫外买来的,刚上手没有几天,他实在舍不得。
虽然是易豪自个儿咬牙跺脚掏的腰包,但是终究是李宓送的,在苍天素心中总是跟旁的不同。
苍景澜点了点头:“你要想要,朕会派人送去——这事就这么揭过了。”他有些吃惊,没想到苍天素压根不关心张云松的伤势,仿佛那一刀不是他砍的一般,反倒对杀人凶器念念不忘。
这是一种天赋。景帝脑中念头急转,企图还原刚刚的景象,一个八岁大的孩子,怀里揣着一把尖刀,低垂着头,默默听着不堪入耳的辱骂。
一切跟往常一样,他没有表现出任何异常,脸上没有凶狠,眼中没有恶毒,他的手不是很自然地下垂着,左手紧握,右手摊开。在动手之前,他没有朝怀里看一眼,手也没有朝那个方向挪动一下。
当他跳起来的时候,心中没有犹豫,拿着刀的手更没有丝毫打颤,直到刀尖入肉,温热的血溅到脸上,刀势也没有停顿,义无反顾地插入,最后卡在骨头里,用尽全力,也再不能深入半分。
到了现在,受害人生死未卜,苍景帝甚至似有若无地可以看见他心中的懊恼,于是越发兴致盎然。一个八岁大的孩子,半刻钟前杀人未遂,再怎么着,也该有些愧疚害怕吧?
从这几年易豪的监视来看,这孩子别说是杀一个活人,平日里连麻雀都不忍心看它活活冻死,捡到了都会捧到屋里去养上两三天。
苍天素闻言抬起头来,含笑脆生生喊道:“父皇!”
苍景澜心头一抖,心尖一颤,默然半晌,坐正身子挑眉一笑:“怎么,还有事?”
苍天素先是认认真真冲他行了一个叩首大礼,然后维持着跪地的姿势,朗声道:“孩儿希望,在这件事情揭过之前,您能让张云松给我奶娘道歉。”
苍天赐见鬼一般斜着他,偷眼见自家父皇嘴角的笑痕淡了,心知不好,忙偷偷扯了扯他的衣角,死命压低声音道:“你不要命了?”
惹了这种事,父皇这么轻描淡写地处理,其实已经有被人说护犊子的觉悟了,这位居然还不满意?
苍天素恍若未觉。
果然,苍景澜沉默良久后,突然低低冷笑一声,低头摆弄着绣图繁杂的玄黑色衣袖,声音低沉悦耳:“你可知在宫中行凶,就算你是皇子,本来也少不了二十下板子。”意思是,把这事放过,彼此脸上都能好看不少。
苍天素再次抬头,紧盯着苍景澜眯起的眼眸,一字一顿道:“孩儿愿挨。”
在这一刻,不只是苍天赐,连苍景澜都不自觉被他眼中闪烁的光芒慑去了小半心神。
苍天素沉黑色的凤眼中,有异样光彩闪烁,耀眼夺目,其华灼灼。
☆、阿斗的幸福
苍景澜说到做到。
张云松伤口血还没完全止住,就被人从太医院的病榻上扯起来,硬拽着拖送到了庞龙殿。进门的那一刻,殿内站满的密密麻麻的人群,齐齐转头看着他。三宫六院七十二妃,连带着宫中有头有脸的宫女太监,少说凑齐了大半。
被人推倒在金黄色殿砖上,张云松看到他作为礼部侍郎的父亲跌跌撞撞地从外面跑进来,却是看也没有看他,惨白着脸直接软倒在大殿中央。
然后,完全懵掉的张云松就被他父亲连拽带拉,粗鲁地提了过去。就在这一刻,人群发出一阵小声的议论。
锁骨上的伤口裂开了,他疼得嚎啕大哭,然而没有人理睬。礼部侍郎只是死死按着他的头,朝面前的女人磕了一个响头,金砖跟额头亲密接触,金属的凉意一直渗透到心底。
“小畜生,还不快道歉!”张云松听到自己的父亲说。在额头第三次重重撞在冷硬的地板上时,他终于用余光勉强看清楚了眼前这个女人的形象。
这个并不算多么漂亮的女人俏生生地站立着,微微低下头,清浅的眸子看着狼狈不堪的他,闪烁着复杂的光芒,最后只是似有若无地发出一声叹息。
李宓并不高兴。对方磕头时“咚咚”的声响扰得她心烦意乱。
她很清楚,不论是眼前这些聚集起来的宫里大大小小的管事,还有这二十下响头,都不是真正属于她的。
与其说是苍景澜在利用这次机会给皇后一个小小的警告,倒不如说是,他在借此向一声不吭挨了二十下板子的苍天素致敬。
听到消息的时候,李宓正在冷宫给苍天素晒被子。而当她扔了被子急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