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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和商店卖的那麻糖有啥区别?现如今钱款你也揣热了,想取是取不出来了,你不吃说得过去吗?来来来,咱活人活个志气,争口气吃了,叫狗日的看看咱山里人的厉害!〃
张胜说了半日,但最后的两句力顶千钧,立时把王朝奉说动了。王朝奉心里也算计道:〃怀里揣的不再是五块钱,而是十五块钱。有了这十五块钱,不过个宽宽绰绰的好年吗?〃想到这里,端起瓷盘,一口将盘子里的东西扒拉了进去。众人猝不及防,没及看仔细。张胜连声叫道:〃你缓!你缓!〃然而王朝奉已是不可再缓了。众人纷纷扑上来看,却见一个空盘放在地上。王朝奉立起来,拨开众人,下了庙台,扬长而去。
望着王朝奉远去的背影,张胜不禁感慨道:〃哎呀,的确是个狰熊!佩服佩服! 〃问旁边人:〃可知此人姓甚名谁?家居何方?〃围观的自有相识之人,答道:〃是鄢崮村的,姓王名朝奉。〃张胜道:〃哦?鄢崮村的,难怪!〃外路人竟至于高声叫道:〃狗日的绝代奇闻!绝代奇闻!〃
热闹就此毕了,张胜得给老板娘还猫食盘子。一篇文章做到这里,却让著者面红心跳了。不过细想这又何妨?王朝奉本人尚不觉起,我等又何须恼心?且说世间如许之人,违着自己的本心善心良心,与鄢崮村的王朝奉比较,更有过之而无不及的,诸如藏污纳垢、作奸犯科、为非作歹、坑蒙拐骗、横行霸道、阿谀奉承、拨弄是非、诲淫诲盗、欺压忠良、过河拆桥、落井下石、因富不仁、为官不清,等等等等,这与王朝奉的行为又有多大的区别呢?说到这里便罢,可怜王朝奉一个经心种田过日子的农民,从此落下了吃屎的臭名,留给后人谝传。
回头说王骡带领鄢崮村剧团的诸位人精,通过七七四十九个日日夜夜的点灯熬油,终于将革命现代样板戏《白毛女》搬上了戏台。公演那日,大队部里挤得水泄不通。台上锣鼓镲镲一行家伙丁丁当当敲打起来。台下空场的角落,此时也热闹异常。
《骚土》第五十五章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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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小顺的醪糟摊子火候正旺,小风箱拉得啪哒啪哒直响。五分钱一碗醪糟的奢侈,个别老人给自家的蛋蛋娃欠欠儿却也花费得起。醪糟摊子旁边,从北面山里来了个来历不明的山客,点了只马灯卖栗子。那马灯荧荧弱弱恰如鬼火,旁边也围了不少无币的闲人。栗子这山货拿到鄢崮村是个稀罕东西,山客黑了心地卖钱。论个五分一枚,论秤二块一斤。四周的这些活人多少都尝过一些栗子,知道它又香又甜极有滋养。虽买不起却一时也不愿离开,围着摊子起哄。
这时晃过来一个人物,即是一味好吃懒做、强装摆势的杨孝元。毛栗摊子他不愿靠近,靠近不买反显自个儿穷贱;但他亦不想走远,走远见不着,心头又不忍。因此他不远不近,看了一时。突然间,戏台上下轰声一片,人们喊叫:〃快看快看,黄世仁要强奸喜儿了!黄世仁要对喜儿下手了!〃这时栗子摊旁的闲人纷纷往戏台下面拥去,落下山客和一盏清冷的马灯。
杨孝元不去看戏。他不急不慌看山客,想出了个主意。走了过去,与那山客搭讪起来。三说两不说,架着一个莫须有的姨表亲戚,竟说成了熟人。杨孝元问山客:〃今黑你歇哪达?〃山客道:〃我歇在栓娃的家里,栓娃的媳妇是我村的女子。〃杨孝元责怪道:〃你胡来,咋能歇到他屋?那家人在我村名声不好,你住他屋,不明不白叫你上上一当。〃山客说:〃这不会,勤花与我自小长大,她能害我?〃杨孝元道:〃没说你们这些外路来的生人不晓得情况了!关键是他屋里那老婆,鬼得太太!外路生人住在他家,吃货东西无不被他连偷带拿。再说勤花快到月了,一个大肚子婆娘你想,遇见那花红果子,还有不下馋口的道理!〃山客迟疑,问:〃真是这样?〃杨孝元道:〃那还有假,我骗你做什么?今黑就歇到咱屋。咱屋我单人住的一面大窑,睡着一个通盘大炕,炕烧得生热,叫你睡上,美得太太!〃山客听到这话,便顺手抓了几颗栗子递与他道:〃你吃你吃!〃杨孝元摆摆手,断然说道:〃甭客气,我不吃!这都是碎娃娃的吃货,咱大人吃乃做啥?大人吃了岂不是糟蹋了!〃山客一听此言,心下敬服,收回栗子连连点头。
说话了一时,卖了一时。煞戏之后,杨孝元协帮着山客,背着口袋提着马灯,向老坟崖下走去。果然,黑咕隆咚中摸着一院庄廓。高高的老崖下打了几面土窑。杨孝元指着一面窑门道:〃这里这里。〃山客进门,拿起马灯一照,嘿,好一面通盘大炕,真的是热烘烘的。杨孝元说:〃兄弟,你吃饭没有?没吃饭我给你做饭去!〃山客道:〃吃了吃了,甭客气了!没开演之前我喝了一碗醪糟,吃的干馍。〃杨孝元道:〃那好,咱睡吧!〃
二人拉开铺盖并排睡下。杨孝元道:〃给你一个枕头。〃山客摆手说:〃不用不用,我就枕着栗子布袋睡。〃熄灭马灯,说话了几句,便各顾各睡去。到了半夜,山客睡梦里觉着有人用手指头抠他的栗子布袋,惊醒了过来。点着灯看,四围空无一人,同炕的杨孝元蒙头大睡,压根没醒过来的意思。
山客心想,这他妈的闹鬼了。于是又睡下,刚迷瞪,又觉着那只手在布袋角上抠动。这一次山客从暗处看清了,抠口袋的手正是从睡在旁边的杨孝元被窝里伸出来的。山客喊道:〃做啥哩?〃杨孝元忙缩回手,老实一时。待他刚要入睡,那只手又伸过来,在布袋角角上抠掐。山客少不得点亮灯,叫醒佯装睡实的杨孝元,问他道:〃你一老抠我的布袋角角做啥哩?〃杨孝元反问道:〃我抠了吗?该不是老鼠吧?〃山客道:〃是老鼠不是老鼠我还不清楚,我看见你的手了。〃杨孝元道:〃哦,不过我这人梦游,睡着以后爱胡动弹,你甭在意。〃山客埋怨道:〃我能不在意吗?你搅得我睡不着。〃杨孝元道:〃这样吧,你把栗子布袋挂到咱头顶的木钩搭上,我够不着,也许就没事了。〃
山客将信将疑,也只好站起来,用绳子将栗子布袋拴好挂上木钩,绳子另一端拽在自己手里,有了升降的感觉,心想,这一有动静自己便晓得了。杨孝元劝他道:〃你拽住绳绳觉咋睡?绑上不就得了!〃山客乜斜了他一眼,道:〃我爱这相。〃言外之意,不用他说。果然,这一次是安静了。山客被折腾了这大半夜,人也乏了,倒头便睡到第二天早晨。
天大亮的时候,山客睁眼一看,栗子布袋原封不动,挂得挺好。山客松一口气,放了手,让栗子布袋下来。杨孝元仍在酣睡。山客穿起衣服,提了栗子布袋便欲下炕,突然觉得栗子布袋轻了许多。两只手换着一掂量,果然如此。揭开布袋口儿看,竭下去一大截子,足有十斤之多。山客叫苦不迭,只道自己睡得太实,招人暗算了。愤懑之下,独自走出窑门,越想气越不平。正巧看见柴棚下面放着一辆旧车。由此心上生出一计。也不与那杨孝元打招呼,驾上车子便出了院门。到了村头,槐树底下遇见一位活人,顺便托他带话给杨孝元,要他闲了去老鼠沟取自行车,自己也不落偷车贼的恶名。
山客一出窑门,杨孝元捂着嘴从被窝里探出头来,笑将起来。原来下半夜的时候,他看见山客睡实了,给绳子的另一端拴了两块砖头,替换下栗子布袋,溜出窑门到柴棚里,边吃边藏,吃足了藏够了,这又回去将布袋给拴好,睡了下来。心中还美滋滋地盘算着,山客第二日早晨拿不出证据来,自然不敢声张,落个肚子疼,悄无声息地走人。
《骚土》第五十五章 (4)
立刻注册新浪免费邮箱,激活1G空间到中午时候,杨孝元跑去给针针送过栗子,吹嘘了一时。针针收下栗子,面上也不甚欢喜。杨孝元自无趣味,退了出来。刚回家门,村中有人带话过来,说卖栗子的借他的车子,要他亲自到老鼠沟去领取。杨孝元进柴棚一看,这才晓大事不妙。
过了几日,杨孝元耐不住劲了,这才硬着头皮去老鼠沟。不想一进村,便被人家山客的几个如狼似虎的弟兄当场摁倒,在村头一顿好打。末了,还是有人看杨济元先生的面子,通过中人说和,才把车子要了回来。只是被打的当时,杨孝元丢人现眼不说,裤子也尿湿了。
《骚土》第五十六章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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仇外济好日子宴请乡党
痴哑哑苦时辰异地受辱
却说歪鸡一朋人割肉买面,准备欢闹一场,仇老汉弄清钱物的往来不由歪鸡一人负担,便也不再干扰。正在筹办,消息像长了翅膀,传得四邻八舍皆晓得了。第二天早晨,先是坤
明带着拉二胡的杨富平赶来了。杨富平说死不走,低声下气地要打个下手。侯定没人招呼竟自个儿走来,挽起袖子便欲收拾。劝他的话没及说,紧接着又来了猴子同姜周一对棒槌。这两个赖皮嘴甜,见了歪鸡不叫歪鸡叫〃仇师〃。
将人称师,这在鄢崮村里,也只是对那本事大地位高学问深的人才会如此。猴子的〃仇师〃一出口,叫得歪鸡心里热乎乎的,没想到自己如今竟混到被人称〃师〃的地步。感动之余,吆五喝六的劲头就更大了。村中多的是闲人,片刻塞了一院。歪鸡只看自己招呼不过来,忙叫黑蛋去喊大义前来商议。歪鸡和大义这两个人在外常这样,技术上的事情,大义听歪鸡的;但到人事交往关头,大义显然成熟一些。
大义正在被窝里闷睡,一听黑蛋比画,也不顾昨日的分歧,脸不及洗便赶了过来,见歪鸡便说道:〃看看,昨天我说得是否在理?这事不请旁人参与,且过不了呢!依我看,既到这份上,咱就大弄,干部和社员一起请,来人有份!〃歪鸡先迟疑道:〃那得多少?〃大义道:〃多少?事到如今多少也得闹!弟兄们每人豁出二十元钱,闹他个天翻地覆!你没看见,今年过年一颗麦子没吃上的家户多的是,听到咱这里又是蒸馍又是卤肉能不过来?也是这,咱今日个也不大张旗鼓地设席摆宴,简简单单摆上两张桌子,必请的人叫来,坐上一坐,喝上碗红油麦仁汤,吃上三两个馍。其余闲杂人等,只要看得起我们弟兄的,来了便给个肉夹馍!〃
此话正中歪鸡下怀。大义进窑询问了一下侯定,走出来便拿出建议:由他与黑蛋等人,再买面粉一百八十斤,猪肉半扇子,下水两副,板油十三斤,红、白萝卜各三十斤,白菜二十斤,粉条八斤,豆腐十五斤,大麦仁十五斤,辣子面二斤半,葱蒜及各种调料适量。歪鸡呢,招呼眼下帮忙蒸馍的诸位。弟兄们来一个安顿一个,都甭闲者。
歪鸡欢天喜地地应承下来,哈哈大笑道:〃闹他妈的腿!狗日的咱今日也给他来个日子不过了,闹他妈的腿!〃兴奋之下,给了大义一拳。心想,年头贺根斗架住接待季书记,杀牛炖肉,闹过一场,今番却要与他较个高低。
正喜欢,却见一个穿得齐齐楚楚的女子,走进院来。不用细看,是猫娃。猫娃一对猫眼笑得五汪六媚的,走近,冲他说道:〃歪鸡哥,听说今天你这达过事呢!〃歪鸡问她道:〃谁说的?〃猫娃道:〃有人说。〃歪鸡一面插手盘灶一面得意地问她:〃有人有人,你说的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