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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一如既往的得体大方恰到好处地掩盖了端倪,可是那全无抵抗的依顺却又更教人觉着这并非只是平静,而是欲盖弥彰的伪装。
面上的客气似乎没有改变,长久以来,她们之间都是客气而亲近的。
容迎初把账本掩起,稳稳地放在了桌上,抬眼看向戚如南,道:“弟妹,这些事你一直打点得妥妥的,若论细心,恐怕再无人能与你相比。不如我去跟老祖宗商量一下,这部分事务仍由弟妹你来掌管?”
戚如南垂眸,道:“没有人比大嫂更清楚,在这个时候,单凭一份细心是不能够把府中事务梳理清楚的。”她似稍有犹豫,片刻,方又道,“不知从何时开始,大嫂早已不是我认识的大嫂了。”
容迎初淡淡一笑:“弟妹素来是个聪明人,可曾想过我并没有改变,改变的只是局势而已。”
戚如南苦笑了一声,道:“还记得上一回到大嫂院子里来,是因为要替小嫂布置新院子,我暗里担心,过来安慰大嫂。后来看到大嫂在成亲礼上对娘步步进逼直到最后定下名分,我便开始觉得,兴许大嫂根本就不需要我的安慰。再经过小嫂进门后发生的一连串事情,我更觉得我的想法没有错。”她抬头凝视着已然真真正正高出自己一头的大嫂,“只是大嫂对待如南总是一如当初,让如南以为大嫂不过是为势所迫,总也命自己多替大嫂着想。直至芷姐儿的婚事上,我才明明白白地知晓,长久以来大嫂并没有对我隐瞒,只是我有眼不识泰山,总以为自己看得通透而已。”
容迎初目内添了一丝诚挚:“弟妹愿意向我坦白心中的想法,我便知道弟妹待我并不如寻常人。过去我举步维艰,与弟妹的境遇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可是弟妹并没有嫌弃更没有轻贱于我,我已将此视作大恩。今日虽时移势易,可是我觉得与当日并无大的不同,一样地小心做人,当心行事。弟妹,如果你也不能明白我背后的难处,那咱们往日的交情,也真的只是笑话一场了。”
戚如南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大嫂的不易我当然是看在眼里。所以老祖宗命我交出手中的事务,虽然娘这边并没有向我示下,可我也没有耽搁。”她将那一串钥匙往容迎初跟前挪了挪,“大嫂日后要费心的时候便多了,正如大嫂所言,小心做人,当心行事。若有需要如南的地方”她停了一停,再道,“在如南的能力所及之内,必定会相助大嫂。”
如此一日之内,容迎初在府中的地位发生了彻头彻尾的改变。
戚如南行事向来井井有条,一应账本、库**物均记录整理得条理分明,清晰明了,倒也方便了容迎初的查看和接管。
至傍晚时分,柯弘安回府中得知妻子竟然接掌了当家之权,脸色大变,他僵冷着面孔,转身就要往外走。容迎初忙一把拉住他,道:“晚膳快好了,相公还要上哪儿去?”
柯弘安回头看着妻子,沉声道:“我去找祖母说个明白,我昨夜已经跟她说过不让你在这个时候当家,她为何还要一意孤行!”
容迎初低低道:“相公不必去了,老祖宗并非一意孤行,这也是迎初自己的主意。”
他心下痛急交错,双手放在她的肩头,焦灼道:“迎初,眼下不是争强好胜的时候!让你来主一府中馈固然是好事,可现下还不是时候。你才刚有喜,已是招人嫉恨,我要命人好生护着你尚且来不及,如今你再夺了旁人之权,他们又怎么会轻易放过你?”
她仰起头,抬手为夫君正一正衣襟,柔声道:“相公此次终可为官,暗中使了多少力,已是无法回头了,将来又要付出怎样的代价,更是未知之数。可是我们都知道,不能再等了,你有你的筹谋,而我和老祖宗也有我们的担忧。老爷和苗氏二人心思难测,我们若能替你稳住内宅这边的事,便也可以让你少一分后顾之忧。我夺了她的当家权,不仅可以趁此机会替相公扳回局势,即便他们要想法子给我使绊,也是冲着我来,也省得他们只盯着相公的举动。”
柯弘安把她拥进了怀里,心疼得无以复加:“我要做什么那也是我的事,怎么能让你为我处在风口浪尖上!”
她握住了夫君发凉的手掌,焐在怀中为他传递一点暖意:“你我夫妻,又何须分什么你的事我的事?弘安,相信我,也相信老祖宗,我会事事小心,老祖宗也会好好护着我。”
他仍旧是心有不安,眉头紧蹙,拥抱她的力道又稍稍加重了,似是恨不得要将她一刻不离地护在自己身边,再不愿放开手去。
她禁不住轻轻呻吟了一声,柯弘安方稍松了一松,急忙将她扶到椅上坐下,痛怜道:“迎初,都是我不好。”
她凝视他的目光带着无限眷恋:“这条路本就是两个人一起走,少了你,少了我,都是不该的。你向来都不是优柔寡断的人,在这个时候,更应该当机立断。”
他闭了闭眼睛,止不住眼角泫然欲滴的泪水,一手执起她的手放在唇边流连深吻,哽声道:“不论结果成败有迎初吾妻相伴同行,已是毕生之幸”
次日午后,容迎初服过了安胎药汤,正在内堂中与秦妈妈商量筹备府中迎新年诸事,外头便传来了崔妈妈的通传声:“大奶奶,西府的山二奶奶和马家唐夫人来了。”
容迎初闻声忙道:“快请她们进来!”一边从炕上下来,亲自迎出了门去。
马灵语和唐姨娘一进门,看到她走出来,唐姨娘连忙扶住了她的臂膀,道:“都什么时候了,还乱走动,快回去好生歇着。”
容迎初笑道:“义娘这也太紧张了些,哪能这么金贵了,没的让人看笑话呢!”
唐姨娘瞪了她一眼,先不说话,只扶着她往堂里走去,待让她在炕上坐下后,方道:“我听语儿说了,你前儿曾昏了过去,惊得章老太君连太医都请到了府里来是吗?他们自然是没在你跟前多说什么,可我是知道的,你要不是身子骨太弱,在这初孕之时用神太过,又怎至昏迷?”她瞥了一眼炕几上的药碗,又道,“你若不是有精血亏虚之症,又何须每日喝这桑寄生、菟丝子的安胎药?眼下你可千万不能掉以轻心!”
容迎初虽然确是总觉得晨起时头脑眩晕,偶在思虑太重的时候心胸翳闷得发慌,却也从来没有往深处想过,此时听义娘如此一说,心底禁不住些微的忧心,皱眉问道:“那可会带累我腹中的胎儿?”
唐姨娘道:“放宽心怀,思虑不能太过,可以不操心的事一概不要理会。你只管好生调养身子。”
容迎初苦笑摇头:“义娘又说笑了。这不,迎初好不容易才有出头的机会呢。”
马灵语向来明朗的眼眸中也添了一丝愁绪,轻轻对她道:“我原也该替义姐姐欢喜才是。可是那日我和相公他们在场,听到老太太说从此让义姐姐你来主中馈,我可是看得清清楚楚,旁人眼里那神色,倒似要将义姐姐千刀万剐一般”
唐姨娘嘴角一垂,转过头去命人奉上了一个锦盒,亲自打开了盒盖,放到容迎初的跟前。只见里面是一双文犀细箸,在明灿灿的午后阳光底下,泛起了莹莹的光泽。
“这是文犀辟毒箸,远比寻常银箸要管用得多。”唐姨娘意味深长道,“语儿给我来信告诉我说你不仅有了身孕,还做了这个当家人。我先也是高兴,后来细细一想,才觉得不对。这些事若放在寻常人家、寻常媳妇身上,确是喜事,可你们这府里你又是怎样走过来的,义娘心知肚明。迎初,我打心底里替你心疼!从今往后,你要小心的地方可多了,这辟毒箸,恐怕也只是聊胜于无罢了!”
容迎初抿着唇不语,马灵语已经煞白了脸庞,拉一拉母亲道:“娘,你怎么跟义姐姐说这么吓人的话。”
唐姨娘叹了一口气,道:“我这还不是替你义姐姐担心吗?”她看着容迎初,“看样子你已经铁了心要接这烫手山芋了,我也就不多说什么了。只要你自己晓得凡事多留一个心眼,防范在先便行。”
容迎初感激道:“义娘和妹妹心系于我,让我无以为报,只能是保重自身,不负你们的一片心。”她的神色间笼上了一丝无奈,怅然道,“从前总觉得要事事争先,机关算尽都只为一个得到。可是如今才知道,得不到未必是不好,得到了,也未必就是好。”
唐姨娘亦不觉动容,叹道:“可不就是这个理么。这阵子大姊愈不见好了,原以为一切都会顺理成章,没想到斜刺里又生了变故”言及此处,她自知失言,只定一定神,强笑着岔开了话题,“总也有一件好事,你们的爹最近一番奔忙总算没有白费,终于把语儿的老爷,也就是你和安大爷的二叔父顺利调回了京中,这几天内他应该会抵达京城了。”
容迎初闻言不由想起当初陶夫人竭尽全力要与马家联姻的情境,微笑道:“那婶娘可总算是得偿所愿了。”
马灵语道:“所以娘这些天都是精神爽利的,也不冲下人们发火了,只顾着张罗收拾老爷的屋子呢。”
唐姨娘轻拍容迎初的手背,道:“你们的二叔父回来,对语儿的这一房人来说,自然是好事。不过,恐怕也是需要你操心的时候了。”
容迎初明白义娘所指,只道:“义娘不必担心,哪些事应该由我来把握,哪些事可以先撂一撂,我自有分寸。”
唐姨娘看她模样笃定,也不在这上头多说了,接着便又絮絮嘱咐了她许多初孕的忌讳和调养之法,过不多时便告辞离去不提。
三日过后,二房老爷柯怀祖果然返至了柯府之中。
柯怀祖抵达后,立即便率了妻儿一同前来向柯老太太请安。彼时柯怀远和苗夫人二人也在旁相候,下首一溜椅子上坐的是柯弘安和容迎初夫妇、柯弘昕和戚如南夫妇。
柯怀远原比柯怀祖年长五岁,可此次柯怀祖回府,模样比去年时更显沧桑风霜之态,错眼看下,竟比兄长苍老了不少。柯老太太终得与久别的次子重逢,止不住老泪纵横,只抱着柯怀祖泣不成声。哭过一阵,方在儿子的劝慰下稍稍停歇,只一手抚上儿子的脸庞,满目凄怆,颤声道:“可怜见的,孤身在外这许多年日子不好过吧?算算也有差不多八年了,是了,没错,足足八年哪!”
柯怀祖在偏远之地为官多年,宦海无情,几经风雨沉浮,饱尝世情冷暖,早已磨砺出喜怒不形于色的内敛与城府来,当下他只替老母拭去泪水,微笑道:“怀祖已经回来了,不管是八年也好,十年也罢,都已经过去了。娘,咱们往后还有许多个八年和十年。”
柯老太太越发觉得伤心:“哪来的许多个八年和十年?这一生当中,你最宝贵的八年都已经没有了,无可弥补,无可弥补啊!”
柯怀远听着弟弟和母亲的话,一时只觉得心胸间如翻江倒海般难平,别过脸去时又惊觉柯弘安正若有所思地注视着自己,面上不由一搐,连眼神间亦带上了几分狰狞。
这时,柯怀祖突然转身来到柯怀远跟前,福一福道:“大哥,咱们兄弟俩不见多时,不要怪怀祖礼数不周。”
众人不由都凝住了神色,知情人都知道二老爷当年对大老爷的怨恨有多深,过去二老爷每次返家探视老母,对兄长都是冷冷淡淡、不瞅不睬的,鲜有主动行礼问好的时候。此次竟然有了这般转变,一时在场诸人都沉默起来,暗自揣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