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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金田一耕助第一次听到这个美少年说话,他的声音跟他的人一样,纤细优美略带颤抖,有着一种无依无靠、茫然无所归的感觉。
“师父,鹈饲刚才说他没有约花子,有没有搞错呀?”
“是我没说清楚,鹈饲是约她姐姐月代出来。可是不晓得怎么搞的,花子竟拿到了那封信,于是就瞒着姐姐到寺院来了。了泽,快把昨天的那封信拿出来。鹈饲,这玩艺儿你该认得吧?”
志保跟鹈饲彼此对看了一眼,然后志保将身体稍微往前探了一探。
“这是在花子身上发现的?这玩艺儿我认得。鹈饲,这件事是瞒不住大家的,不如趁现在把话说清楚。不错,这封信是我口述、鹈饲写的;鹈饲跟月代已经形同夫妻,大家却老想要拆散他们,我不过是想成全他们罢了,我才不理会别人的想法哩!”
志保语气平和地说。
这看似平和的女人,却有着钢铁般的坚强意志以及恶毒的决心。
“你要怎么做我可管不着,不过,鹈饲,昨天晚上你确实到寺里来过吧?不要撒谎,有人曾看到你往盘山小路上走。”
鹈饲带着犹豫的神色,瞥了志保一眼,挪了挪坐垫,向了然和尚靠近了一些,然后好像有意要躲开大家目光似的,低着头,嗫嗫地说:
“我是来过了。的确,我就是怕大家误会我,所以才来向各位说明这件事的。我把信送出去后就想:按以往的经验,月代一定会来,因此我就到这里来等她。可是等了很久,月代一直都没有来,我只好先回去了。”
“嗯,这段时间里你有没有看到花子?”
此时,了然和尚严然成了法官。
“没有,我做梦都没想到花子会到这里来。”
“你到底是几点钟到这里的?”
金田一耕助一语就切中要害。
“确实时间我不太记得,不过我离开家的时候,正好是这位”
他转向金田一耕助说:
“金田一先生离开分家不久之后,我在盘山小路下面看到金田一先生跟从寺院出来的和尚在半山腰上碰面后,一块到本家去。我看到他们走之后,才踏上这条盘山小路。至于我在寺院等到几点。我不清楚。我只知道自己到家没多久,挂钟就响了八下,我想大概等到七点半左右吧!”
鹈饲边想边说,一双眼睛始终看着榻榻米。
“嗯,这段时间内你都没看到花子,那她究竟在哪里?”
了然和尚摸着光秃的下巴,环视着每个人的脸,却没有人开口说话,只有志保把坐垫往前挪了一挪说:
“不管怎么说,这件事都跟鹈饲无关。他不但没有理由杀花子,而且也没这个胆!”
金田一耕助饶有兴趣地看着了然和尚和志保你来我往地斗嘴,当他听到志保说鹈饲没有胆子杀人时,忍不住开口问:
“请问鹈饲先生,你在等月代的时候,有没有抽烟?”
“抽烟?我不会抽烟啊!”
鹈饲像是快哭的样子,一脸无辜地说。
“那昨天晚上你穿和服还是西眼?”
“穿和服,我的西服不太多。”
“少是少,但还是有西服吧?嗯,对了,你的鞋子是军鞋吗?”
“是的,是军鞋。”
“清水先生,为了以防万一,等一下请你去看一看他的鞋子。鹈饲,你给月代的信为什么会落在花子手上呢?”
金田一耕助吩咐清水之后,接着问鹈饲。
“这”
鹈饲有点犹豫地看了志保一眼,略带害羞地说:
“我跟月代之间的书信往来,都是放在爱染桂的小洞里。”
“爱染桂?”
在座的所有人都不禁瞪大眼睛,有些不敢相信地盯着鹈饲,看得鹈饲害羞起来。
金田一耕助则兴奋得直抓头。
“真有爱染桂这种树吗?”
川口松太郎的小说《爱染桂》拍成电影后,让全日本的女孩子感动莫名。《只要肯等待,爱情就会来的爱染桂》这首歌也在日本各地传唱开来。
虽然狱门岛上没有电影院,但当电影在笠冈放映的时候,岛上所有的女孩都搭船去看。
鬼头本家的三姊妹更是痴迷,在那部片子上演期间,她们特地借住在笠冈的朋友家,天天到电影院去看,总是哭得稀里哗啦地回来。
“原来如此。”
清水脸上带着既同情又了解的神情,十分感慨地说。
“‘只要肯等待,爱情就会来’。只可惜昨天晚上爱染桂失灵了。鹈饲,花子怎么知道你们的秘密?”
了然和尚念了一遍《爱染桂》的主题词后,以一副严厉的口吻喝问鹈饲。
“本家三姊妹中,花子是最难缠的。她可能是偷偷跟踪月代才发现的吧!”
志保看到鹈饲一副畏缩不前的样子,忍不住忿忿地说。
“大家终于知道花子为什么有那封信了咦?村长也来了。”
了然和尚看了看山门,像发现什么地说。
荒木村长不苟言笑地走进山门,竹藏则跟在他后面。
“清水,真伤脑筋呀!电话一直打不通。”
村长环视所有人之后,向清水抱怨说。
“电话怎么了?”
了然和尚好奇地问。
“今天早上我一听到这个命案,马上和总署联络,不巧电话打不通,才想到麻烦村长,看是否派人跑一趟,或是请联络船带口信。只可惜这两个法子都太费时间,真伤脑筋!电话始终修不好吗?”
清水一脸焦急地问。
“我们查了半天,才知道是海底电缆出故障了,但是,也不能就这样一直把尸体摆在这里等总署的人来呀!我想,是不是先把尸体送回去比较好,我已经顺便把担架带来了。师父,你看呢?”
村长嘴里虽然征求清水的意见,眼睛却看着了然和尚,听他的安排。
“昨天晚上大家都看得很清楚,也不缺证人,这件事就看清水的决定吧!我觉得还是送回去比较好。”
了然和尚看了清水一眼,不等他说话就做了决定。
清水犹豫了一阵子,但仍拗不过了然和尚和村长的意思,最后只好同意把花子的尸体送回本家去。
不久,花子的尸体被人放在担架上,抬下山去了。
山间雾意仍浓。
第十章、吊钟冤魂
金田一记得理发店的老板清公曾经对他说过:
“其实大家明白,这座岛上全是海盗或遭放逐罪犯的后代,不过,搞不好也有些人还带着贵族血统哩!就拿志保来说吧!怎么看都不像罪犯的后裔,像她那种尤物,身上也许有贵族或公卿的遗传,在某些基因重组下,又突变显现。早苗也一样,虽然跟志保比,她还像这里的人,但是,以她那种年龄行事举止却能这么妥当,真是不相称极了。那股非比寻常的毅力,真叫人害怕。我这样说或许有点唐突,不过,我还是觉得早苗不是一般的女人!”
当时金田一耕助曾很有兴味地听他议论,他对清公的见多识广也十分钦佩。
当花子的尸体被抬到本家的时候,早苗虽然脸色苍白,眼神恐惧,却没慌了手脚,反而还责备老而无用的阿胜,安慰着放声大哭的月代、雪枝,同时还支使竹藏安排花子的后事。
金田一耕助看到这番情景,不禁想起清公说过的话,而且他也认同早苗这时候的举动,正是在支撑着整个鬼头本家。
花子的遗体安置在佛堂后,大家围坐在一起;早苗以询问的眼神看着了然和尚的脸,眼中带着强烈的悲愤。
了然和尚笨拙地咳了几声后说:。
“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真对不起。”
说完他伸出大手摸摸自己的脸,仿佛要擦去脸上的羞愧似的。
荒木村长也以沉痛的语气说:
“突然发生这种事,看来千万太的丧礼必须往后推一下了。”
早苗回头看了村长一眼,说:
“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凶手是谁?是谁这么残忍地把花子杀了?”
整个房间一片死寂,金田一耕助突然觉得每个人似乎都心怀鬼胎。
“如果知道凶手是谁就好了。”
医生摸着山羊胡子,嘟嘟哝哝地说。
“怎么会不知道?”
早苗立刻回过头来,对着医生说:
“这里不是东京或大阪,岛上的人大家都熟悉。再说,周围都是海,不可能有外来的人,一定是岛上的人杀死了花子不!”
早苗看了金田一耕助一眼,又随即改口道:
“一定是岛上或是现在在岛上的人干的,怎么可能不知道凶手是谁呢?师父,对吗?”
“嗯,这个嘛”
了然和尚有些词穷。
“花子怀里不是有鹈饲的信吗?”
早苗又追问了一句。
“是的,花子就是为了那封信才到千光寺的,不过我觉得那个人不可能杀花子的。第一,那男人没有理由”
“为什么没有?就算鹈饲没有杀人动机,可是在幕后操纵一切的人呢?像仪兵卫或志保他们”
早苗咄咄逼人地追问。
“早苗!”
了然和尚突然高声呵斥她。
早苗这才住了声,并有点胆怯地看着了然和尚,接着马上就低下头去。
了然和尚见状,忍不住把声音放柔和了说:
“家里发生这种事情,也难怪你会这么激动,以你现在的处境会怀疑他人,这也是人之常情。不过如果真是他们干的话,不用你说,警察也会秉公办理的。对吧,清水先生?”
“是的,和尚说的没错。只要证据明确,不管凶手是谁,我们都不会轻饶,王子犯法也与庶民同罪呢。放心,我一定会把凶手抓起来法办的。”
清水抓着络腮胡子,面带威严的神情说。
早苗一言不发了,一颗颗豆大的泪珠掉在膝盖上。
金田一耕助把坐垫向前挪了一下说:
“不管凶手是谁,没有证据就不能定罪。不过,早亩小姐,我有样东西要给你看。”
金田一耕助从怀里拿出烟蒂。
清水一看到烟蒂,马上就忿忿不平地哼了一声,了然和尚与医生则彼此互望了一眼,荒木村长紧闭着嘴唇,一副正襟危坐的样子。
早苗皱着眉头,一副不可思议的神情。
“这烟蒂是”
“我想问你,这是不是你卷给里面那位那位病人抽的?”
金田一耕助对“疯子”两字感到不便启齿,只好结结巴巴地说着。
早苗立刻点头。
“这些烟蒂是在现场发现的,就在花子尸体的附近。”
早苗惊讶地瞪大眼睛,她认真注视着金田一耕助,呼吸渐渐急促起来。
“这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
她转动着大眼睛,像想起什么似的,又像撒赖地说:
“啊!对了,又不是只有我们家才有这种字典,别人家也有呀!一定是别人掉在那里的。”
“这就是我现在想查明的,最近你有没有帮你伯父卷烟卷?”
“昨天傍晚我才卷过。”
“卷了几支?”
“二十支。”
“是吗?”
不知道金田一耕助想到了什么,又搔起头来。
“这么做也许很没礼貌,不过,能麻烦你带我去看看那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