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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怖卜案·大唐李淳风传奇-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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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来你你不让我去,是因为早知我与此事有关而不是、不是”

  李淳风打断了她的话,淡然道:“各有隐瞒而已,你也并未告知前情。”

  “可我”拂云倏地明白了什么,低下头来,“抱歉,我其实不想瞒你,更无意要你和尉迟兄在不知情中身陷险境。但这件事关系重大,我有不得已的苦衷”

  “我知道。不必道歉,你并没有错。对郡主而言,李某也只是个陌生人罢了。”

  他的语气温和平静,恍惚便是那日的温柔,却抓握不住,如袖底风、指间沙,瞬息流转。低头将那铜钱上的红绳仔细理了一理,而后轻轻放入拂云手心。手指相触的刹那,感觉到对方指尖冰冷,仿佛已失了温度。

  “保重。”

  简短二字吐出,转身离开荷池。风吹衣袂,似欲留人停驻,然而终无回头意。白衣少女手握铜钱,红绳从指缝间垂了下来,神情惘然;清荷淡淡,传来一句耳语般低沉的叹息。

  “但愿从今以后,不再相见。”




  第四卷 天雷动

  祭天祈禳:祈为祈福,禳为禳灾,二者相合,便是中国古代道家最富特色的法术。《周礼·天官冢宰》中,已有“掌以时招、梗、■、禳之事,以除疾殃”的记载,以此沟通天地,巩固王权。

  一个人,撑一把伞,赤足踏一双木屐,从一片密雨中独自走来。安稳的脚步和着凌乱雨声,敲击青石板铺就的长街。青布衣袍因为吸收了水气,看起来颜色略深,在沉暗暮色之中显出些许寂寥。

  这是长安城的初夏,突如其来的一场雨令城池气温骤降。行人早就因为大雨绝了迹,连路边店铺也早早关上了门。往日喧闹繁华的大街变得安静下来,雨水冲刷了道路,也洗净了尘嚣。

  “是阳羽之音,又逢商日。看来这一场雨只是开端啊。”

  果然,仿佛是为了印证这句话,远处传来一阵闷雷,天色愈发黑暗,雨脚也更密了,敲在伞面之上,发出如同鼙鼓一般的急响。青衫人侧耳聆听雨声,又将长衫下摆掖进腰带之中,步子却还是方才的节奏,丝毫不乱。空气中有一些泥土的腥气,生冽地冲进鼻腔,他忍不住打了个喷嚏。他揉了揉鼻子,加快了脚步。水花于是飞溅起来,始作俑者咧开了嘴,带着些许恶作剧的快意。

  这样的心情没能维持太久,刚过墙角,一人迎面奔来。青衫人猝不及防之下连忙闪躲,但来人戴着斗笠,眼看笠帽就要不可避免地撞上了他的肩头。他敏捷地向后退了一步,对方则一个趔趄,坐倒在地上,斗笠也飞了出去。他伸手去扶,却被推开了。

  “你”

  刚一出口便发现:底下的话不必再说了。那人一声不吭,捡回斗笠,像是什么也没发生一般继续向前狂奔,连看也没看他一眼。

  青衫人不禁失笑:“真是个冒失鬼。”

  笑容在看到自己左手的时候敛去了:那是血迹,鲜红色的血迹,源自那人身上。雨水斜斜地打在他的手掌,不一会儿红色便淡了,消融在雨中。




  鼓着嘴,皱着眉,看青衫人接过布巾,慢条斯理地擦拭透湿的长发,小管家摇光一脸没好气的神色。

  “成日出门乱逛,没事便让人操心”

  “哎呀,这口气哪里像是对先生说话?”

  “先生就要有先生的样子。”摇光毫不示弱顶了回去,一边帮他脱下几乎可以拧出水来的青布长袍,“都说随意楼的李先生神机妙算,谁晓得你,算得出下雨却不知道避雨。”

  “这便是不学之罪啊。”酒肆主人做出痛心疾首的模样摇了摇头,“岂不闻君子行,宁湿衣,莫乱步?”

  “是你自己说的:君子君子,做了君子,没了银子。”

  “咳,教了你许多,偏偏这句记得清楚”他无奈地摇了摇头,冷不防又是一个喷嚏,只好住口,老老实实接过少年递来的毡毯,将自己裹成一团。

  天色忽然暗下,仿佛瞬间从黄昏进入黑夜。紧接着一个耀眼的闪电倏地划过,雷声骤起,霹雳当空,震耳欲聋,将门前老树劈下一根粗干,连大地也跟着震颤起来。虚掩着的门被狂风吹开,发出砰然撞击声。呼啸而过的气流卷起柜上纸笔等物,满室纷飞。一个人影,跌跌撞撞扑了进来,而后倒在地上。

  “啊!”

  “关门,掌灯。”

  闻言摇光手忙脚乱地关上门,将灯点亮,交到李淳风手上。灯光照耀下,一名男子俯卧在地上,衣衫斑斑点点都是血迹。将人翻过身来,摇光不禁惊叫:鲜血从那人口中汩汩涌出,掰开他的嘴,口中竟是空的,舌头已被人剜去。

  贞观三年,东突厥内乱已成。颉利可汗之弟突利密遣使臣与唐协商,朝中大臣皆知皇帝攻打突厥的决心已下。中原与突厥交战的历史向来败多胜少,而前年刚刚发生过的便桥之盟令人记忆犹新,对于这场战争的胜负预测笼罩在一片怀疑和悲观的氛围之中。

  朝廷敕令就在此刻颁布:以兵部尚书李靖为行军总管,张公瑾为副总管,并州都督李绩为通汉道行军总管,又以此前被招喻,受封灵州大都督薛万彻为畅武道行军总管,征集军队十余万,分道出击突厥。命令颁布之日,朝野哗然。颉利可汗曾派遣使臣要求和亲,却被皇帝断然拒绝,此时又有人旧话重提,认为天下初定,国库犹虚,讨伐突厥尚不是时候。一旦失利,后果不堪设想,倒不如以子女玉帛求得暂时和平。如此这般的陈词令皇帝龙颜震怒,他一生功业戎马中来,对于战机的把握最有心得,突厥兄弟内讧,在他看来正是最好机会。于是一番怒斥之后,主和之议再也无人敢于提起。此刻,十万大军正昼夜兼程,向京师汇集,唐朝立国以来,与突厥最大也是最具有决定性的一场战役即将打响。

  就形势而言,天时地利人和都倾向于李唐一边,似乎没有什么能阻挡年轻帝王清扫北方障碍的勃勃雄心。然而世事多变,却总在无意中幻化出新的涟漪。

  “暂缓出兵?”

  随意楼的阁楼之上,李淳风眉头皱起,在他对面坐着的是马周——中郎将常何①舍人。

  “正是。今日一早,已将虎符敕令快马传递到各军。”

  “朝令夕改,可不像我们这位天子的作风啊。”

  “李兄智慧过人,何妨猜一猜缘故?”

  “哈,不必捧我,我也无需猜测。你来找我,又将这不相干的机密军情相告,自然是有所求的。”

  “还是原先脾气,一点亏也不肯吃。”摇了摇头,马周压低声音道,“昨夜长安城外粮草营被天雷击毁,焚烧殆尽。”

  “哦?”听到这句话,方才无精打采的男子此刻抬起了头,“损失惨重?”

  “倒也不是。粮草营中只是部分给养,多数已散发各军。雷击之时正值深夜,看守军卒二十余人,全都在帐中被火焚烧而死,其状惨不忍睹。这些还在其次,但兵马尚未出征,粮草已被天雷击烧,正是不祥之兆。太史令傅仁钧等紧急入宫,劝说皇上顺应天命,打消攻打突厥的念头。”

  “那位制定戊寅历的傅太史吗?”酒肆主人不感兴趣地剥着桌上花生,“按照他的历法,月末晦日只怕要到早上才出月亮。不去精研学问,倒来胡说什么天命,当真无聊之极。”




  “但朝中对于出兵突厥,本来就莫衷一是。只是碍于圣意坚决,才无人敢说。这么一来,这些主张和亲的人便又上下活动,剀切陈词,弄得皇帝也将信将疑起来。”

  “这些朝廷事务,自然是在其位者谋之,要李某何用?”

  “我与常相公商议,觉得此事或许可疑,因此才想到拜托你暗中勘查。”说到此处,马周望着他一笑,“听常相公说,前日朝堂上,还有人提起李兄,说你无所不知,无所不晓,是个世外高人”

  不等他说完,李淳风已按了一下机括。壁上悄然弹出两只木手,清澈酒液不偏不倚注入了杯中。

  “没银子的世外高人,不做也罢。宾王(马周表字宾王)识得我,也不是第一日。”

  “上次你为淑妃之父续命,可是传得沸沸扬扬,连圣上也有耳闻。”

  “世上哪有续命的法术?那人命不该绝而已。”

  “锥处囊中,其锋必显。李兄胸罗之广,确是我平生仅见。倘若不能为朝廷所用,埋没草莽,岂不可惜?”

  这句话说得甚是恳切,看了一眼马周,酒肆主人嘴角露出笑意:“可惜与否,要看各人抱负。宾王志在匡扶社稷,至于在下,有人买酒无人赊账便是万事大吉。朝廷之事非我所能,亦非我所愿。”

  他语气虽轻松,话中之意却斩钉截铁。马周叹了口气,道:“既然李兄一意韬晦,我也不能勉强。只是此事我已在相公处力荐,空手而回,未免有负所托啊。”

  “抱歉抱歉,李某才疏学浅,非不为也,实不能也。”

  “说你不过。——对了,常相公下月大寿,要二十坛桃花酿,这个忙你总肯帮吧?”

  “当然,”酒肆主人此刻才展颜一笑:“二百两现银,老客八折,一百六十两足色,折金二十四两七钱。若要送货上门,另赏脚夫十文。”

  一连串报出来如行云流水,马周不禁摇头苦笑,道:“李兄倒真是个卖酒的行家。”举杯正要饮酒,扶梯上传来一阵急促脚步,却是马周的长随。他神色凝重,于马周耳语数句。马周神色一变,拱手道:“有事先行,银两明日送到店中。”

  “请便。”

  目送马周背影,榻边铜耳中突然传来摇光惊慌的声音。

  “先生快来,那人情形有些不对”

  李淳风立刻起身,向楼下走去。穿过小院,是一间耳房,那日暴雨中闯入店中的人就躺在那里。此人脸色惨白如纸,似乎只有进气,没了出气。摇光在一旁,脸色比他也好不到哪里去。酒肆主人微微蹙眉,随即展颜,拍了拍摇光的脑袋。

  “不用怕,有你家先生在,死不了的。”

  少年立刻松了口气,连忙争辩:“我可不是怕,只是”

  “只是胆子小了些,见到死尸便会两腿发抖,是吗?”一边调侃,手中却丝毫不慢,挽起衣袖,从腰囊中取出针筒:“生死是平常之事,人鬼之间也不过一口生气,没什么可怕啊。”

  银针插入眉心,缓缓捻动,另一根则插在人中处。过不多久,那人凹陷的眼皮一动,呼吸也粗重了起来。将针起出,李淳风舒了口气,视线停留在他的衣里,突然怔了怔。

  “李兄!”得到通报,从常中郎府中奔出,一眼见到槐树下负手而立的青衫人,马周面上露出喜色,“你肯应允此事了?”

  李淳风并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是淡淡问道:“被焚毁的粮草营在什么地方?”

  “在城西,我带李兄前去。”

  马车辚辚,一路向西,一出城外,空气中就能闻到焦糊气味。原先堆放草垛的地方此刻已经变成一片狼藉,满地皆是烧毁的木料、草灰、谷物之类,混合在泥水之中,灰屑则随风扬起,连眼前景色都变得雾气蒙蒙。一队兵士正在废墟中翻捡整顿,残破的帐篷边上,整整齐齐躺着数十具尸体,俱以草席覆盖。翻开一角,便看到惨不忍睹的尸体,颜色焦黑,不辨面目,缩成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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