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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怖卜案·大唐李淳风传奇-第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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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哪里哪里,”一边亲亲热热来拉李淳风的手,一边连称呼也改了,“今后咱们便是同僚,李兄不必客气。”

  “哈哈。”青衫男子不动声色地将手背向身后,王尧便握了一个空,只得尴尬地缩了回去。笑完,李淳风悠然道,“不过,有一件事,要和大人预先说明。”

  “嗨,有何要求尽管开口便是,你我自己人,一切好说。”

  “大人既然听说过我,想必也知道我这随意楼的规矩,一向是不白做事,不白收钱的。按理说,为大都督效力,那是理所应当,但这规矩么,也不能坏了”

  望向王尧,李淳风一脸歉意,似乎当真踌躇难以开口。王尧本以为他要说什么话,心中忐忑,此刻听说只是为了钱财,顿时一松,笑道:“这有何难?大都督府上别的没有,金珠宝贝却是随手打赏,李兄说个数便是。”

  “啊,那就多谢了。”酒肆主人欣然道,“只是这金额”

  没等他说完,王尧拍着胸脯道:“包在我身上。李兄要是信不过,小弟我来做这个保人。随你要多少,府中没有拿不出的。”

  “甚好甚好。”李淳风顺手接过摇光手上算盘,啪啪一阵乱打,也不知道在算什么,嘴里还念念有词。末了将算盘一放,他满意地说道,“一共是八万七千三百两银子,就请王大人做保吧。”

  笑容倏地凝结在王尧脸上,他结结巴巴地道:“这这开什么玩笑?”

  “一点也不开玩笑。李某与人说话,向来分三六九等。若逢知己,分文不取;若是话不投机,未免要收些补偿,明码实价,童叟无欺。王大人不幸,正是最不投机的那一种,一句话该一万两。你与我一共说了九句,那就是九万;新客让利三毫,八万七千三百两银子,一分不多一分不少。”说到此处,酒肆主人右手平摊,向上伸出,笑容可掬,“请王大人付账吧。”

  尉迟方这才明白过来,不禁拊掌大笑。再看王尧一张脸,已变成了猪肝颜色。

  “你!你好个李淳风!果然有胆子,有种!”

  “过奖。李某是生意人,只认银子,不认交情。既然王大人付不出银子,就请离开,莫打扰了我的买卖。”

  垂下眼,酒肆主人一脸冷肃,不怒自威。那边尉迟方早已站起,虎视眈眈望着一干人等。王尧不知深浅,又不敢当真用强,只得咬牙道:“好,好,你等着,姓李的,这笔账我记下了!”




  他怒气冲冲,带着一班人夺门而出。摇光跟着赶了出去,拿起扫帚将地上脚印尽数扫了,像是怕弄脏了店中地面。

  “痛快,痛快!”校尉重又坐下,长出一口气,“恶奴嘴脸,真是令人生厌。彭国公也是不检点,竟然会要这等人来做说客。”

  毫不在意地将花生扔进口中,李淳风淡淡道:“官家对百姓,从来都是仗势欺人的多。只是尉迟未曾亲历,所以不知啊。”

  “好歹留些面子,我也算是官家人。”校尉不满地说道。

  “哎呀,是是是,险些忘了。尉迟大人尽管吩咐,小人洗耳恭听。”

  “少来。”突然想到一件事,尉迟方正色道,“李兄这次得罪了彭国公,往后可要小心。听说此人气量狭窄,脾气暴戾,若是来找你的麻烦”

  “有麻烦才有趣味。”李淳风微微一笑,望向好友,“难道尉迟还信不过我?”

  “我当然信你。”校尉诚恳说道,“只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岂不闻宁得罪君子,莫得罪小人?”

  “话虽如此,得罪尉迟这样的志诚君子,最多也不过生生我的闷气,实在无聊之极;倒是得罪小人有趣得多啊。”

  “李兄!”

  “好好,不说笑了。不过方才之事,想起来倒有些后悔。”

  “后悔?”

  伸出修长手指,轻轻敲击桌面,李淳风眼中光芒隐隐闪动:“素不相识,王君廓为何会找上我?只可惜如今再问,怕是问不出名堂来了。”

  “要我代为打听吗?”

  “不必理会,眼下还有更有趣的事。方才所说瘟疫,病人是在哪里发现的?”

  校尉这才想起之前的话题,老老实实说道:“就在城东宁光寺,那里五年之前被火烧毁,如今只剩下一片废墟,许多饥民便借地栖身。”突然明白对方言下之意,他大喜抬头,“李兄答应出手医治了?”

  “病理未明,如何出手?不过,能令太医束手的病症,倒真是令人好奇呀。”

  “好极了!”兴奋之下,校尉一跃而起,“我就知道,以李兄性情,一定不忍心袖手旁观!”

  “哈哈,少废话。只说一句:去还是不去?”

  “还用说?当然要去!”

  “好,带路。”

  “行行好,给些吃的吧”

  “老爷可怜可怜我们吧”

  此起彼伏的低语构成了一片连贯的声浪,让人分不清到底是谁在说,又说了些什么。这里是都城东南,也是灾民集中的地方。一双双毫无神采的眼睛紧紧盯着过往的行人和马匹,希望得到一些赖以活命的恩惠。偶尔有人扔下一枚铜板或者半块烧饼,立刻有一群人一窝蜂地涌过去,景象触目惊心。

  这其中却有一人并没有加入乞讨的行列,而是呆呆坐在墙角。他身上裹着一领肮脏破旧的黑袍,低垂着头,头上斜戴着一顶破旧毡帽,压得极低,看不清面貌。

  “让开!让开!”

  远处传来呼喝之声,那是数名家将簇拥着一名中年人,锦袍玉带,双目深陷,略带阴鸷之气。黑衣乞丐看到此人,眼中突然射出奇异光芒。

  “快让道!莫冲撞了大都督!”

  侍卫依旧在大声叱喝,马鞭向两侧挥扫,将那些来不及闪开的人打得满地乱滚。马上骑士一言不发,似乎有什么心事,对眼前一幕视若无睹。

  突然间,黑衣人一跃而起,手中多了一把精光耀目的短刃,直向马上人刺去。这一下猝不及防,侍卫尚且来不及反应,但那骑士是久经沙场的宿将,一怔之后立刻本能闪躲,嚓的一声轻响,剑尖滑过了胸前要害,刺入肩头。

  “刺客!有刺客!”

  一瞬间局势大乱,数名卫士立刻挡在那人身前,拔出武器。黑衣人身手极为敏捷,一击不成,毫不恋战,拔出匕首转身就跑。惊魂未定的骑士仍不失大将风度,浓眉紧锁,喝道:“慌什么?都给我追!”侍卫不敢怠慢,立刻纵马跟上。然而那刺客却极其狡猾,并不从大道上奔逃,而是在屋宇房舍之间穿行,几个转弯之后,已失去了行踪。

  城东,宁光寺。




  与其说这是一座寺庙,不如说是一处废墟。庙前钟楼已彻底烧毁,剩下一口绿锈斑斑的大钟,弃置在倾倒的石碑之上,钟身满是烟火留下的黑色痕迹;四周墙壁倒还完好,屋顶却已在大火中坍塌,只靠几根烧焦的柱子勉强支撑,太阳便从上方直射下来。屋中横七竖八或坐或卧,满是外地逃荒来的人,个个面黄肌瘦,有气无力。空气中混合着汗水和便溺的难闻气味,引得一群蚊蝇嗡嗡,丝毫不畏惧人们的驱赶。

  当李淳风和尉迟方跨入寺门,映入眼帘的正是这凄惨的景象。饥饿和疾病已经令人知觉麻木,庙中人对二人的到来没有丝毫反应。一名中年妇人独自坐在大殿一角,目光呆滞,手中抱着一名男孩。孩子大约七八岁,身形异乎寻常得瘦小,仰着头,在母亲怀抱中,一动不动,嘴唇微微张开。颈部有一块紫红色斑痕,在灰白的皮肤上显得异常触目,稍一靠近,则有令人作呕的恶臭传来。显然,孩子已经死去多时。见到如此伤心惨目的状况,尉迟方便想将男孩接过,却被同伴拉住了。

  “小心,莫碰他。”

  似乎听见了他的话,女人抬起头,呆呆笑道:“轻些,别吵醒他醒来他要喊饿的睡着了,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就在她抬头的瞬间,见到女人颈间也有一块鲜明的红痕,尉迟方不禁啊了一声。李淳风看他一眼,一言不发,伸手拉过女人细瘦的手腕,刚一搭上,眉头便皱了起来。

  “如何?”校尉忍不住小声问道。摇了摇头,李淳风道:“脉象散乱,病势甚为凶险,难以摸清头绪。”

  “这连你也不能治吗?”

  哈的一声,酒肆主人淡淡道:“尉迟未免太看得起我了。世上病症何止千万种,瘟疫的成因则更为复杂,即令神农在世,也未必能一一医治,更何况李某。”

  他凝神片刻,松开手指,又将手缩回袖中。“无论如何,这里的情形甚为不妥。气味混杂,生人、死人;病人、常人交混而居,疫病一旦散播,则难以控制。”

  “那么”

  “须将先前发现的带病之人集中在一处,封闭入口,禁止出入。至于尸首,带出城外荒野深埋,掘土应深于七尺,免得被野狗拖出,暴露于外。这样一来,或许可以减缓瘟疫散播的速度。”

  “好!我这就去办!”

  “对了,兵士也要注意,手脸均用洁净白布包裹,肌肤不得与尸首相触。事毕立刻沐浴净身,并以沸水浇烫衣物。”

  “明白了。”

  校尉正要转身,却见对方并没有要走的意思,而是站立不动,凝目出神,似乎想到了什么。

  “李兄?”

  李淳风如梦初醒地啊了一声,环顾四周,道:“你先回去,我再瞧瞧。方才那女子脉象和医圣所载时疫大不相同,须要多看几人,才能推敲缘由。”

  尉迟方与酒肆主人相交已久,深知他一旦有所发现,便务必穷及其源的执拗个性。何况说到医道,他是一窍不通,只得点了点头,先行离开,料想好友处置完毕之后自会回转。果然,等到他带领一队士兵前来封闭庙门、清点尸首时,李淳风已不知去向。

  天色已晚,校尉独自骑马向住处行去。尉迟恭只有他一个侄儿,向来又看重兄弟情义,原本想要他住在府中,却被他婉言谢绝了,自己到城南赁屋居住。表面的理由是不欲打扰叔父,然而事实上,担心被打扰的正是他自己。一般而言,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的生活正是这个年纪的人所向往的,又怎会好端端地替自己套上笼头?

  如今他便在暗自庆幸当初的决定。月已将满,在深黯天色中线条明晰清楚,仿佛触手可及。不时有凉风阵阵,将柳丝吹拂到脸上,痒痒的极为惬意,与白日里所见的恐怖景象仿佛两个世界。不知不觉有绮念涌上:假如方才并非和病人、尸首打交道,而是与哪家闺秀幽会归来,此刻的月色想必更有情味。

  正当遐思之际,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长巷转角处传来。尉迟方立刻拉紧缰绳,让本来就慢悠悠的坐骑停了下来,以免撞上来人。双方交错之时,身穿黑衣的人抬头望了尉迟方一眼,校尉本人却并未在意。




  突然,那人口中低低地咦了一声,伸手抓住尉迟方的马辔头,没等校尉反应过来,那人竟然跃到了马上,斜坐在他身前。

  “喂,你——”

  一句话没出口,鼻中突然闻到一阵淡淡香气。和花香不同,这香气直沁人肺腑。来人一声轻笑,伸手抱住了他的脖颈,头上帽子掉落,露出一头乌黑长发,瀑布一般流泻下来。定睛望去,月色下只见到一张洁白无瑕的脸,黑白分明的眼眸正定定地看着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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