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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码VS悬疑:《弗洛伊德禁地》 作者:陈渐
第1章序章一
在男孩的记忆里,那是一个冰冷的冬天,大雪覆盖了山岗和树梢。父亲带着男孩去山林里打兔子。他们把汽车停在了树林的边缘,然后男孩跟在父亲的身后,踩着新鲜的积雪走进了树林。
很快,一只灰色的兔子出现在了父亲的枪口前,父亲冷漠地端起了枪。就在父亲打算扣扳机的时候,男孩突然觉得那只小小的兔子是那么可爱,仿佛是一只跳跃的天使。男孩拉拉父亲的袖子,小声地说:爸爸,别伤害它。
“砰!”枪声震动了树林,兔子在雪地上打了个滚,不动了。
男孩惊呼着跑过去,小心翼翼地抱起了兔子。它的后腿被射断了,鲜血染满了灰色的皮毛,在男孩的怀里不停地挣扎。男孩祈求地望着父亲,父亲没有说话,垂下枪口沉默地望着他。突然,寂静的树林中响起了汽车防盗器的蜂鸣,父亲说:在这里等我。
然后他背起枪,循着来时的足迹,消失在了树林里。
随后,山林与雪原一片寂静,仿佛死亡了一般。
男孩抱着受伤的兔子在这个冬天里等了很久,他孤独地感受着兔子从挣扎到抽搐,从温热到冰冷,他知道,那只可爱的兔子死了。可是父亲仍旧没有回来。
男孩抱着已经死去的兔子循着父亲的足迹走到了树林外,他们停车的地方。可是,那里没有汽车,也没有父亲,雪原上空荡荡的,只有汽车上山时的两道车辙深深地印在雪地里,到了这里戛然而止。车辙没有拐弯,没有倒退,仿佛汽车开到这里就凌空飞了起来。四周的雪地平整光洁,他和父亲的脚印从这里跳下汽车出现在雪地上,延伸到了树林里,然后父亲单独的脚印又走了回来,走到这里,父亲便和那辆汽车一起化成了空气,或者雪花,凭空消失在了这座山岗上。
父亲和汽车就这样在这个冬天里消失得无影无踪男孩不懂得什么叫失踪,什么叫消失,他记得父亲说过:在这里等我。于是他就站在山岗上,站在雪地里,站在这个冰冷的冬天,抱着那只死去的兔子,默默地等着,大雪覆盖的山岗被风吹拂,在他面前曾现出一种皱缬
第2章序章二
在女孩的记忆里,那是一个黄昏。那一年,她刚刚18岁,正坐在三楼的楼梯上,托着下巴,等待着父亲回来。福建的9月,天气暴热,楼下的树丛中,知了没完没了的叫着。女孩的额头现出细密的汗珠,可是她仍然执拗地望着楼梯。她相信,父亲一定会回来的。
女孩从小和父亲相依为命,可是两年前,她和父亲发生了争吵,愤而离家出走,这一走居然就是两年!这两年里,她在外地一面打工,一面求学,到了18岁生日这天,她忽然强烈地思念起了父亲,深深地后悔自己当年那种叛逆和莽撞,于是她奔波数千里回到了家。可是父亲却不在家。家里一切都没有变化,甚至自己喜爱的机器猫还原样放在床头,但是根据房间里的灰尘判断,父亲至少有半个月没回过家了。于是女孩每天都在楼道里等待,她相信:父亲一定会回来的。
楼道内不断有人来来往往,可是没有父亲。她等待了很久,直到天边最后一抹夕阳即将散去,楼道里忽然响起急匆匆地脚步声——父亲惊慌失措地回来了!
女孩欣喜地迎上去,父亲看见女儿,却露出一副吃惊的表情,甚至还带着点恐惧,第一句话居然是:“你你怎么回来了?”
女孩的热情瞬间冷却了下来,呆呆地望着父亲。父亲紧张地把她拉进屋子里,抚摸着她的头,充满了眷恋和慈爱,说:“孩子,你赶快离开这里。越快越好,越远越好,永远也不要回来了!”
女孩震惊地望着父亲:“爸爸,发生了什么事?”
父亲迟疑了一下,说:“你在客厅里等我几分钟。”说完他进了自己的卧室,关上了门。
女孩坐在客厅的沙发里等着,眼睛盯着卧室的门满脸疑惑。过了好久父亲都没有出来,卧室里也没有一丝动静。女孩看看时间,将近20分钟了,她走到卧室门前,敲了敲门,没有人回应。女孩心里涌出一股恐慌,急忙推开门走进了卧室——卧室里空无一人!
一个不到20平米的房间,一张床,一个床头柜,一个书架,除此以外什么都没有了。床上床下都干干净净的,没有人,书架根本藏不住人,也不可能有暗门。因为这种单元室房子,墙壁后就是邻居的客厅。地板砖下面是二楼的卧室,不会有谁去打个洞。对面的墙壁上只贴着一张世界地图,一目了然。窗外焊着小指粗细的钢筋防盗网,网眼细密得连猫都钻不出去,上面落着厚厚的灰尘,根本没有弯折的痕迹。
父亲居然就这样凭空消失了!
女孩颤抖了起来,惊叫一声,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
很快,警车呼啸而来
第3章流浪画家
“我就是那个男孩。”
十月的阳光已经熟透了,懒散地照在北京通州郊外一处破旧的院子里,刚刮过一次沙尘暴,天空灰蒙蒙的,院子里也积满了沙尘。门紧关着,但有些身手敏捷的沙尘已经溜进了屋子,在地上、桌上和床上铺了薄薄的一层。甚至墙角木架上紧绷的一幅未完成的油画上也有沙尘光顾,把自己的身体当作颜料,赖在上面不肯下来,在江南的园林景致中烙上北京天气的印记。
郎周坐在桌子前,眯着眼睛盯着电脑屏幕,飞快地在电脑的QQ对话栏里敲上这几个字,朝窗外瞥了一眼,按下Enter键,发送了出去。然后他靠在椅背上,紧盯着那个叫“杜若”的小兔子头像,等着它闪跳。
这里是北京通州郊外的一个画家村。就像天津港繁忙的货运码头一样,它是画家们的集散地。两年前,刚刚20岁的郎周背着画夹流浪到这里,感觉同行挺多,房租挺便宜,还不定期有老大爷和画廊老板来这里收购废纸和画,他就在这里租了间房子,暂时住了下来。
“滴滴滴。”杜若的头像闪跳起来,发过来一行字:“后来呢?”
“后来我成了孤儿。”郎周说,然后敲上去。
杜若明显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斟酌着,几秒钟后,问:“这些年,你是怎么过的?”
郎周慢慢敲打着键盘,努力回忆着自己的童年
那个冬天,他在雪原上等待了很久,夜幕笼罩山岗的时候,他开始害怕,开始拖着冻僵的双腿,抱着那只兔子往回走。他不知道他的家在哪里,只知道那是山脚下一个叫百吉的小镇。镇上有一座带着尖顶的教堂,他的家就在那座教堂隔壁,他从小就没有了母亲,和父亲两个人生活。
他顺着来时的车辙痕迹往山下走,那种深入骨髓的寒冷和荒无人烟的寂寞至今还留在他的记忆里。到了盘山的水泥公路上,车辙痕迹没有了,他茫然站在那里,不知道该往哪里走。直到死兔子从他的手里滑落,掉在了地上,他才感觉到自己的全身已经被冻得没有了知觉,然后“扑通”一声摔倒在了雪地上
当他醒来的时候,是在一户农民家里温暖的土炕上。他被一个进山拉烧柴的老头儿发现了,老头儿把他放在了牛车上救了回来。顺便拎走了那只死兔子,为他炖了一大锅热兔肉汤,救活了他。
老头儿孤身一人,待他极好,每天都为他烧一大锅温水,将他赤条条泡在温水里治疗冻伤。还用鸡蛋皮煎汤,反复擦洗他的手脚等冻得严重的部位。直到几天后,经过一番又酸又痛的折磨,他才彻底恢复。
老头儿本以为他是个野孩子,想收养他,后来一问,知道他父亲有汽车,立刻息了这念头,赶着牛车将他送到了8公里外的百吉镇。
看到镇里教堂的尖顶,郎周哇的一声哭了起来,跳下牛车跑回家里。可是家里空无一人,一切东西都原封未动。郎周小小的身影在院子里站了很久。后来老头儿通知了派出所,派出所民警根据郎周的描述,组织人力到山上寻找,可是过了这么多天,那一场大雪早已在太阳下消融得只剩下一摊湿漉漉的泥水。况且,连郎周也不敢肯定他把民警带到的那座山岗就是父亲失踪的地方。
民警说:“只会有两个可能。一是这个孩子的记忆出了问题,二是这个父亲存心要抛弃这个孩子。”然后有人问:“那他父亲在雪地上失踪怎么解释?”
民警说:“那就只有第一种可能。”
于是郎周成了孤儿。
老头儿后来又提出要收养他,镇里没有同意,因为郎周的父亲是从外地迁来的生意人,有一套房产和一些值钱的家具电器,将这些东西变卖,镇里完全可以将郎周抚养长大。
老头儿怏怏地走了。临走前,对郎周说:“孩子,我叫某某某,住在某某村,一个人要是过不惯,就来村里找我,咱爷俩一起过。”
老头儿的姓名和住址郎周最终也没能记住,他就在镇里的“抚养”下开始成长。
第4章命运碰撞
“太可怜了。”杜若说。杜若是他前些日子在QQ上认识的网友,资料里显示是个女孩,但他们从没有见过面,也不曾谈过彼此的身份,但他们聊得很投机,郎周在她的身上找到了一种现实里从不曾有过的安宁与平和。
“也没什么可怜的。”郎周故作坦然地说,“没有父亲唯一的坏处就是经常挨别人父亲的巴掌,因为我经常和别的孩子打架。呵呵,我的日历是在巴掌里噼里啪啦地扇过去的。”
“那么你后来有没有找你父亲?”
“很久以后才开始寻找。我从小喜欢画画,这还得益于父亲从小经常逼我看一些儿童画册。父亲经常让我看孩子成长经历的画册,可是我却拿着笔把那些画册画得乱七八糟,常常惹恼父亲,将我一顿暴打。父亲失踪后,在镇政府”抚养“的那段日子,我就经常逃课,躲在一个美术老师家里跟他学画画,结果其它学科我一窍不通,在绘画上倒小有所成。可是镇里人一夸我,我就会产生一种愤懑和屈辱,我想不通,父亲为何要抛弃我。”
“抛弃你?”杜若发来一个疑问的表情。
“是啊!”郎周喃喃地说,便说边敲键盘,“我一直记着那个警察的话。他说:”只会有两个可能。一是这个孩子的记忆出了问题,二是这个父亲存心要抛弃这个孩子。“我知道我的记忆不会有问题,所以在我的理解中,那就是抛弃。如果不是抛弃,我的童年怎么会受那么多的苦?如果不是抛弃,我又怎么会没有一个亲人,整个童年里孤苦伶仃?虽然我仍然弄不清楚他到底如何在雪地上消失得无影无踪,但我知道,是他抛弃了我。”
“那么你还会寻找他吗?”
“会。我一直在寻找!”身体的某个部位忽然传来一股刺痛,郎周咬紧了牙,“直到我16岁那年,偶然看到罗中立的那幅油画《父亲》,忽然间我想哭,产生了一种狂热的冲动,我要找到他,问他:为什么将我抛弃!”
“后来呢?”
“后来,我背着画夹离开百吉镇,在无边无际的大地上流浪,去寻找我的父亲我寻找了好多年,可是没有父亲的一点消息。这期间,唯一的收获就是这个竞争激烈的社会让我知道了我并不是一个天才的画家。”郎周回头瞥了一眼那幅未完成的油画,摇摇头,说,“你相信我童年的经历吗?”
“相信。”杜若回答得很干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