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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本武藏.+剑与禅-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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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
  阿通的眼睛被火烤得红肿,望向星空:
  “我正在想,这个世界是多么奇妙呀!望着星空,无数的星星在寂寞的深夜里,不!我说错了,应该说,连深夜都怀抱着天地万象,正在做缓慢且巨大的移动。不管发生什么事,这个世界还是会照常运转,这就是我的感想。同时,我这个不起眼的小人物,也是被这看不见的东西支配着,而不停地改变命运我刚才就是在想这些毫无止境的事情。”
  “你骗人的吧这些事或许曾经浮现在你的脑海里,但是,此刻你心里一定拼命在想另外一件事吧!”
  “”
  “有件事要向你道歉,阿通姑娘!老实说,我看了你的信了。”
  “信?”
  “那天在纺织房我帮你捡起来,可是你没拿,光顾着哭,所以我就放到自己的袖口里了然后,说来有点不卫生,我蹲茅坑的时候太无聊,就仔仔细细地把它看完了!”
  “唉呀!您太过分了!”
  “看了之后,我什么都明白了阿通姑娘!这样对你反而比较好。”
  “为什么?”
  “像又八那种善变的男人,如果在和你成亲之后,才丢给你一封诀别书,你该怎么办?还好现在还没成亲,我反而觉得很欣慰。”
  “女人却没办法这么想。”
  “那么,你怎么想?”
  “我觉得好委屈”
  说完,不禁咬住袖口:
  “我一定,一定要找到又八,不告诉他我心里的话,我实在不甘心。而且,也要去找那个叫阿甲的女人。”
  泽庵望着万念俱灰、不断哭泣的阿通。
  “开始了”
  接着又说:
  “我原来以为只有阿通姑娘可以从年轻到老都不知世事险恶、人心难测,终其一生都无忧无虑,简单洁净。没想到,命运的狂风暴雨已经吹到你身边了。”
  “泽庵师父我、我该怎么办好委屈好委屈!”
  阿通把头埋在袖子里,背脊随着啜泣不断地一起一伏。
  白天,两人躲到山洞里,想睡多久就睡多久。
  食物也不缺乏。
  但是,最重要的是抓武藏。泽庵也不知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连找也不去找,好像一点也不放在心上。
  到了第三天晚上。
  阿通又像昨天和前天一样,坐到火堆旁。
  “泽庵师父,您跟人家约定的日期,只剩今夜喽!”
  “是啊!”
  “您准备怎么办?”
  “什么事?”
  “您还问什么事!您不是跟人家做了重要的约定吗?”
  “嗯!”
  “如果今夜抓不到武藏的话———”
  泽庵捂住她的嘴。
  “我知道。如果办不到,只是把我吊在千年杉上罢了但是不必担心,我还不想死呢!”
  “那至少得去找找吧?”
  “找?找得到吗———在这山里?”
  “我真是不了解您呀!如果是我,一定是胸有成竹,才有胆量这么做。”
  “对了!就是胆量。”
  宫本武藏 地之卷(24)
  “难道泽庵师父只是因为有胆量才这么做的不成?”
  “嗯!可以这么说。”
  “唉哟!担心死了!”
  当初,阿通心想他至少有点自信,所以暗中还认为可以信赖他这下子,现在她可真开始担心了!
  ———这个人疯了吗?
  有时候,精神有些失常的人,会以为自己就像伟人一样,而高估了自己。泽庵师父搞不好就是这种人。
  阿通开始怀疑起来了!
  可是,泽庵仍然怡然自得地烤着火。
  “半夜了吧?”
  他喃喃自语,好像现在才意识到时间。
  “是呀!马上就要天亮了!”
  阿通故意这么强调。
  “奇怪”
  “您在想什么?”
  “差不多该出来了!”
  “武藏哥哥吗?”
  “是啊!”
  “谁会送上门来束手就擒呢?”
  “不,不是这样。人的内心其实是很脆弱的。人的本性绝不喜欢孤独,何况是被周围所有的人鄙视、追赶,又被困在冰冷世界以及刀刃之中的人?奇怪?看到这温暖的柴火,应该不会不来呀!”
  “这只是泽庵师父自己一厢情愿的想法吗?”
  “不是。”
  突然,泽庵大师声音充满自信地摇头。他一否定,阿通反而觉得欣慰。
  “想必,新免武藏一定来到附近了!只是,他不知道我们是敌是友?他又无奈,又疑神疑鬼,也不能开口问我们,只能躲在暗处偷看对了!阿通姑娘,你在腰带上的东西借我看一下。”
  “这只横笛吗?”
  “嗯!就是那支笛子。”
  “不行!只有这个,谁都不能借!”
  “为什么?”
  泽庵一反常态,语气非常固执。
  “不为什么!”
  阿通摇摇头。
  “借我一下可以吧!笛子愈吹音色愈好,又不会坏掉。”
  “但是”
  阿通手护着腰带,仍不答应。
  她的笛子从来不离身的。对她来说,这是多么重要的东西啊!以前阿通跟泽庵谈到自己的身世时,曾经提过笛子。所以,泽庵很了解她的心情,但是他认为现在借用一下也无妨。
  “我不会乱用的,看一下就好了!”
  “不行!”
  “说什么都不行吗?”
  “对!说什么都不行!”
  “这么坚持?”
  “是,我很坚持。”
  “要不然”
  泽庵终于让步说道:
  “阿通姑娘自己吹也可以,吹一首曲子。”
  “不要。”
  “这样也不要呀?”
  “对!”
  “什么原因?”
  “会哭,没法吹的。”
  “嗯”
  泽庵怜悯她是个孤儿才会这么顽固。现在他更深深地体会到,她顽固的心灵充满冰冷和无助,这才渴望拥有。而且经常会又深切又强烈地渴望孤儿欠缺的东西。
  孤儿欠缺的便是爱。阿通心里,有她不认识的、假想的双亲。在这种情形下,她不断地呼唤双亲,而双亲似乎也在呼唤她。但是她却无法体会真正的骨肉之情。
  那笛子其实是她双亲的遗物。亲人惟一的形体就是这笛子。听说在她还是婴儿的时候,还看不清光线,就像小猫一样被人丢在七宝寺的屋檐下。那时,她的腰带上,就系着这支笛子。
  这么说来,这笛子对她而言,是将来寻找血亲的惟一依据。而且,在还没找到亲人之前,笛子就是双亲的形体,而笛声就是双亲的声音。
  ———吹了会掉眼泪。
  阿通不想借人,也不想吹。他非常了解这种心情,也十分可怜她。
  “”
  泽庵沉默不语。
  今夜是第三天,薄云笼罩之下,珍珠色的月亮显得格外朦胧。秋去春来的野雁,此时也要离开日本,从云端不时传来它们的啼叫声。
  “火又快熄了!阿通姑娘!再丢些枯木进去咦?怎么啦?”
  “”
  “在哭吗?”
  “”
  “让你想起伤心事了!我不是有意的。”
  “不,泽庵师父是我太固执了,我也不对。请拿去吧。”
  她从腰间抽出笛子,递到泽庵手上。
  那笛子放在一个褪色的金线织花锦袋里。布已破烂不堪,绑的绳子也断了!里头的笛子带着古雅的味道,令人怀念。
  “哦!可以吗?”
  “没关系。”
  “那么,阿通姑娘顺便吹一首吧!我听就好了就这样子听。”
  泽庵没接过笛子,只侧过头,抱住自己的膝盖。
  平常要是有人吹笛子给泽庵听,他一定会在未吹之前,先开点玩笑。可是,现在他却闭着眼睛,洗耳恭听,阿通反而觉得不好意思了。
  “泽庵师父笛子吹得很好吧?”
  “还不错。”
  宫本武藏 地之卷(25)
  “那么,您先吹给我听。”
  “别这么谦虚。阿通姑娘不是花了不少功夫学过吗?”
  “是的。清原流的老师,曾经在寺里借住了四年。”
  “那一定吹得很不错了!你一定会吹狮子、吉简这些秘曲了?”
  “还不会———”
  “反正,只要吹你喜欢的。不,吹的时候,试着把自己心中的闷气都从笛子的七个孔吹出来。”
  “对!我也想这么做。如果我把心中的悲伤、怨恨、叹息都吹掉,一定会很舒畅。”
  “没错。把气发出来是很重要的。一尺四寸的笛子,就像一个人,也代表宇宙万象。笛子的干、五、上、开、六、下、口等七个孔,就像人们的五情词汇和两性的呼吸。你看过《怀竹抄》吧?”
  “不记得了!”
  “那本书开宗明义写着:笛子是五声八音的乐器,能调和四德二调。”
  “您好像是笛子老师!”
  “我啊!是坏和尚的典范。来,让我看一下你的笛子。”
  “请看。”
  一拿到手,泽庵马上说:
  “这是珍品。把这个放在弃婴身上,似乎可以了解你父母亲的人格。”
  “我的笛子老师也赞美过,真的那么珍贵吗?”
  “笛子也有它的姿态和性格。拿在手上,马上可以感觉出来。以前,鸟羽院的蝉折,小松殿的高野丸,以及清原助种的驱蛇笛,都是珍贵的名器。最近世间充满杀戮之气,泽庵我说是第一次看到这种笛子也不为过。还没吹,身体就开始颤抖。”
  “被您一说,笨拙的我就更不敢吹了。”
  “有没有铭文呢星光太暗,看不清楚。”
  “有小小的‘吟龙’两字。”
  “吟龙?原来如此。”
  说毕,他把笛鞘连同袋子交回她手中。
  “来吧!吹一曲。”
  他神情严肃。阿通被泽庵认真的态度感染———
  “我吹得不好,请多包涵”
  她端坐草地,按规矩向笛子行了礼。
  泽庵已不作声,万籁寂静。一改常态的泽庵,似乎已不存在。他的黑影,看起来就像这山中的一块岩石。
  “”
  阿通把嘴唇贴到笛子上。
  阿通白皙的脸转向侧面,慢慢地摆好吹笛的姿势。她的双唇湿润了吹孔,首先调整内心情绪的阿通,跟平常不太一样。艺术的力量,蕴含着一分威严。
  “我要吹了”
  她郑重地向泽庵说道:
  “吹得不好,请多包涵。”
  “”
  泽庵只是默默地点头。
  悠扬的笛声响了起来。她细长白皙的手指,像一个个活蹦乱跳的小精灵踩着七个洞孔跳着舞。
  泽庵随着低低的像潺潺流水的声音,自己好像也变成了流水,穿梭在溪谷间,悠游在浅滩中。而当甲音上扬的时候,整个人的魂魄又似乎被勾上苍穹,与白云嬉戏。接着,天地之声相继而出,犹如萧飒的松风,低吟着世事的无常。
  泽庵一直闭着眼,听得入神。这令他想起以前,三位博雅卿在朱雀门的月夜里,边走边吹着笛子,门楼上有人也吹笛跟他应和。他跟那人交谈,继而交换笛子,两人兴致高昂,从夜晚直吹到天明。后来才知道那是鬼的化身,此事便成为名笛传说。
  连鬼都会为音乐所动,何况是听这佳人的横笛,具有七情六欲的常人,哪能不被它感动?
  泽庵如此感受,突然悲从中来。
  虽然没掉泪,他的头却渐渐地埋入两膝之间,两手忘我地紧抱着膝盖。
  火堆在两人中间,已快燃尽。阿通的脸反而变得更红,她也沉醉在自己吹出来的声音当中,已分不清她是笛子,还是笛子是她。
  母亲在何方?父亲在何方?笛声在空中呼唤着亲生父母。听起来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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