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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尸体头盖骨已碎,看来是用附近的布告牌打的。染了鲜血的布告牌,就被丢弃在尸体的背上。
布告牌的正面便是写着奖赏的辞句,有人不经意地念了出来,残酷的感觉马上消失,周围的人开始觉得好笑。
“哪个家伙在笑?”
有人责问。
七宝寺的阿通,夹杂在村人当中,吓得整张脸连嘴唇都发白了。
早知道就不要看!
她很后悔,无法忘记那个死者的惨状,只好跑回寺里。
正好遇到在寺里借宿,把寺庙当作指挥处的那个武士头儿匆匆忙忙地走出来,好像是正好有五六个部下同时来向他通报,他正要前往处理。一看到阿通,便轻松地问道:
“阿通吗?你到哪里去了?”
阿通想起那晚不愉快的事,心里很不舒服,看到这个头儿的八字胡,更令她倒尽胃口。
“我去买东西。”
她丢下一句话,头也不回地径自跑上本堂前的石阶。
泽庵在本堂前逗着狗玩。
他看到阿通,便对她说:
“阿通姑娘!有你的信喔!”
“我的信?”
“你不在,我先收了!”
他从袖口拿出信来,递给她。
“你脸色不好,怎么回事?”
“在路旁看到死人,心里很不舒服。”
“那种东西最好别看不过,现在这个世界啊!捂着眼睛,还是会看到死人,真伤脑筋!我还以为只剩这个村子是净土呢!”
宫本武藏 地之卷(19)
“武藏为何要那样杀人呢?”
“他不杀人,人便要杀他。他没理由被杀,所以不能白白送死。”
“好可怕”
她不禁打了个哆嗦、缩着肩,心想:
“要是他来了,该怎么办?”
薄薄的乌云笼罩着山腰。阿通茫然地拿着信,躲到厨房旁的纺织房里。
纺织机上挂着一件男用的布料。
她从去年开始,朝夕不断,一针一线,把思念织了进去,期待有一天又八回乡,要给他穿这件衣服。
她坐到纺织机前。
“谁寄来的?”
她仔细看了信封的字句。
她是个孤儿,没人会写信给她,也没人可让她寄信。她想可能弄错了,重复看了好几次收信人的姓名。
那信似乎经过长途寄送,信封满是信差的手痕和雨渍,已经破烂不堪。打开来,有两张信纸掉了出来,她先看其中一张。那是个陌生女子的字迹,看来是个中年女子。
如果你已经看了另外一张信,我就不再多言。但是为了慎重起见,还是再确认一次。
这次的机缘,我收了又八当养子。但他似乎一直挂念着你。为了将来双方不生瓜葛,我主张要划清界线。以后请忘记又八。谨此通告。
阿甲
此致
阿通姑娘
另外一张正是本位田又八的笔迹。里面写了一大堆不能回乡的理由。
最后还叫她忘了他,另找他人嫁了!又写到家里母亲那儿,自己不好去信,如果见到母亲,请告诉她自己在他乡,活得好好的。
“”
阿通心头一阵冰凉,连眼泪都没流出来。双手拿着信,抖个不停。她的指甲就像刚才看到的死人指甲一样,毫无血色。
八字胡头儿的部下,全都野宿山区,日夜疲于奔命,他却把这座寺庙当作安乐窝。寺里的人每天到了傍晚,就要忙着给他烧洗澡水、煮饭烧菜,从民家找来好酒。每晚光是张罗这些,就够大家忙的了!
今天傍晚,已经到了开始忙碌的时候,厨房仍不见阿通的踪影。看来今天给八字胡头儿送的晚饭一定会迟了!
泽庵像在找迷路的小孩一样,喊着阿通的名字。他找遍了整个院子,但是纺织房里没听到梭子的声音,门也关着,所以虽然他从那儿走过好几次,却没有开门看看。
住持不断地到桥廊下面大喊:
“阿通!你在干吗?”
“她应该在才对。没人斟酒,要是客人喝得不愉快,会抱怨的。快去找她!”
最后,寺里的男仆不得不提着灯笼下山找。
此时,泽庵突然打开纺织房的门。
阿通果然在。她在纺织机旁,独自在黑暗中尝着寂寞的滋味。
“?”
泽庵默默地站了一瞬。阿通用力踩着底下的两封信,就像踩着诅咒人偶一样。
泽庵轻轻地将它拾起。
“阿通姑娘!这不是今天寄来的信吗?把它收好吧!”
“”
阿通根本不接手,只轻轻地摇着头。
“大家都在找你。快我知道你不情愿,但还是请你快点去替客人倒酒,住持正急得发慌呢!”
“我头好痛泽庵师父今晚可以不去吗?”
“我可不认为叫你去斟酒是件好事!但是,这里的住持是个凡人,喜欢摆谱,对领主又没有维持寺庙尊严的能力。我们不能不招待他们,也不能不安抚八字胡的情绪呀!”
他抚着她的背。
“你从小就是这儿的和尚养大的。这个时候你要帮住持的忙好吗?只要露个脸就好了!”
“”
“快,走吧!”
他扶她起来,阿通满脸泪水,终于抬起头来。
“泽庵师父我这就去,很抱歉,可不可以也请您跟我一起去客房?”
“那是没问题!只是,八字胡武士很讨厌我。而我一看到他的胡子,就忍不住想讽刺他。虽然这么做太孩子气了,但是我就是这样的人呀!”
“但是,只我一个人”
“住持不是在吗?”
“每次我一去,大师就走开了。”
“那的确令人放心不下好,我陪你去。别再想了,快去化化妆!”
客房的客人看到阿通姗姗来迟,赶紧整理衣冠,堆着笑脸。因为之前已经喝了几杯,所以红着脸笑眯眯的,下垂的眼角正好跟上翘的八字胡形成对比。
阿通虽然来了,但他还是觉得有些扫兴,因为烛台对面有个闲杂人,像个大近视眼,弯腰驼背地坐着,原来他把膝盖当书桌,正在看书呢!
正是泽庵。八字胡头儿以为他是寺里打杂的小和尚,便用下巴指着他。
“喂!你!”
可是泽庵头也不抬一下,阿通连忙偷偷提醒他。
“啊?叫我吗?”他东张西望,八字胡则高傲地说:
“喂!打杂的!这里没你的事了,退下去!”
宫本武藏 地之卷(20)
“不,在这里很好。”
“人家在喝酒,你在旁边看什么书,真煞风景!站起来!”
“书已经放下来了!”
“真碍眼!”
“那么,阿通小姐!把这书拿到外面去!”
“我不是指书,而是你。坐在酒席旁,有碍观瞻。”
“伤脑筋!我又不能像孙悟空一样,变成烟雾,或是变成一条虫,停在饭菜上”
“你还不退下!你这不识相的家伙!”
他终于火冒三丈。
“好吧!”
泽庵假意顺从,拉着阿通的手。
“客人说他喜欢一个人。喜好孤独,此乃君子之风走吧!打扰他就不好了!我们退下吧!”
“喂,喂!”
“什么事?”
“谁说连阿通也要一起退下的?你这个家伙!太傲慢了。”
“的确很少听到有人会说和尚和武士可爱的———就像你的胡子一样。”
“你给我修正!嘿!”
他伸手去拿立在墙边的大刀。泽淹目不转睛看着他往上翘的八字胡。
“你说修正,想修成什么形状呢?”
“你这打杂的,越来越不像话了!我非砍了你的头不可!”
“要砍拙僧的头?啊哈哈哈哈!省省吧,真无聊!”
“你说什么?”
“没看过有人不争气到要砍和尚的头。头被砍断后,如果还对你微笑,那可划不来喔!”
“好———我倒要看看被砍下来的头,还能不能贫嘴?”
“来呀!”
泽庵饶舌不断激怒他。他握着刀柄的拳头,因愤怒而抖个不停。阿通一边以身护着泽庵,一边因他不断讥讽而紧张得哭了出来。
“您在说什么呀?泽庵师父!您怎么这样对武士讲话呢?快道歉,求求你快点道歉!要不然头被砍了怎么办?”
然而泽庵却又说道:
“阿通姑娘,你退下不要紧的,这些废物,那么多人花了二十天的功夫,还砍不到一个武藏的头,哪能砍到我的头?砍得到才怪!”
“哼!别动!”
八字胡满脸通红,准备拔刀。
“阿通,退下!这打杂的好耍嘴皮子,今天非把他切成两半不可!”
阿通把泽庵护在身后,伏在八字胡的跟前哀求道:
“我想您一定非常生气,请多多原谅。这个人对谁讲话都是这副样子,绝不是只对您才这样开玩笑的。”
泽庵一听———
“唉!阿通姑娘!你说什么?我可不是在开玩笑,我说的是事实。他们就是废物,所以才叫他们废物武士,这有什么不对?”
“别再说了!”
“我还要说。这一阵子,为了搜索武藏,大家都不得安宁。武士当然花多少天也没关系,但是农夫们就遭殃了!他们放下田里的劳作,每天被迫去做没钱的工作,佃农们都要饿死了!”
“哼!打杂的,你竟敢仗着和尚的身份批评政道。”
“不是批评政道。我说的是那些介于领主和人民之间,表面上奉公守法,实际却在浪费公帑的官员。就像你今晚,在客房大大方方地穿着休闲衣,泡了舒舒服服的热水澡,还要美女陪酒,有何企图?是谁给你这个特权的?”
“”
“侍奉领主要尽忠,对待人民要尽仁,这不是官吏的本分吗?然而,不顾农事荒废,不管部下辛苦,只管自己。出任公务,竟然偷闲享受,饮酒作乐,挟君威劳民伤财,这可以说是典型的恶吏!”
“”
“你把我的头砍断,拿给你主人,也就是姬路城城主池田辉政大人面前看看,辉政大人可能会觉得奇怪说道,咦?泽庵,今天怎么只有头来而已?辉政大人和我从妙心寺茶会以来就成为好友,在大坂① 地区,还有大德寺,都经常见面呢!”
八字胡泄了气,酒也慢慢醒了,可是就是无法判断泽庵的话是真是假。
“先坐下来吧!”
泽庵故意让他喘口气,接着说:
“如果你不信,我现在可以带些面粉等土产,跟你到姬路城的辉政大人那儿对质。但是我最讨厌敲诸侯的门了再加上,如果我在聊天的时候,说出你在宫本村的种种恶行恶状,他可能会要你切腹!所以,刚开始我就警告过你了。当武士的人,不能顾前不顾后,这正是武士的致命点呀!”
“”
“把刀放回去吧!然后,我还有一句话要讲。你有没有读过《孙子》这本书?这是一本兵法书。武士不应该不知道孙子的。关于这点呢!我现在正想给你上上课,教你如何不损兵折将就能抓住宫本村的武藏。这可关系到您的天职!仔细听好来!请坐。阿通姑娘!再给他倒一杯。”
这两人年龄相差十岁。泽庵三十几岁,八字胡已四十出头。然而,人之间的差异,不能以年龄来计算。它跟个人的资质,以及资质的磨炼有关。平常修养锻炼所造成的差异,可能是天壤之别。
宫本武藏 地之卷(21)
“哦———不,不能再喝了!”
八字胡本来耀武扬威,现在则像只猫一样温驯。
“原来如此。在下不知您跟我主人胜入斋辉政大人是知交,刚才失礼了,请多多包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