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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宫 甄嬛传-第17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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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一早正是初一,我一早梳妆了去向皇后问安谢恩。皇后端坐在昭阳殿的宝座上,两侧稀稀落落分坐着敬妃、婉愔等几位妃嫔,见我进来忙纷纷站了起来。我上前行礼谢了恩,皇后含笑道:“恭喜妹妹了。”说着让我坐了。我淡淡笑笑,道:“臣妾多谢皇后娘娘多年来的关照提携,娘娘大恩,臣妾没齿难忘。”皇后笑道:“妹妹客气了,原是妹妹德行出众,自当如此的。”我看看皇后,虽然眼下有些浮肿,难掩憔悴之色,却丝毫不减端庄雍容之态。我不禁暗叹,如此颓势尚且气势不减,皇后稳居中宫多年,当真不是等闲之辈。只是如今恐怕已是强弩之末了。
  众妃嫔渐渐到齐了,竟比平日晚了些。陵容也来了,依位次坐下便低了头。皇后依例训诫后宫,众人皆面色端肃,垂首听着。正说着玄凌却来了,皇后忙起身请玄凌在宝座上坐了,自己在玄凌身侧的椅上坐了。方道:“今儿皇上下朝却早。”玄凌却是和颜悦色,道:“今日恰好无事,朕便过来看看。淑妃册封大典的日子礼部拟在这个月十六,恐怕仓促了些,正好过来与皇后议议此事。”
  皇后笑道:“既是礼部拟了日子,尚有半月,命礼部速速准备也该来得及。金册、金印依例制来就是,淑妃的礼服参照当年贤妃礼服的仪制即可。”玄凌想想,道:“贤妃原是排在淑妃后面的,用贤妃礼服的仪制自然不妥。一应仪制便参照当年你册贵妃的仪制办吧。”说着含笑侧首看看我,向皇后道:“淑妃的册封大典朕便交给皇后了,不可有疏漏之处。”我不仅暗自摇头,玄凌如此说,皇后未免太难堪了些。却见皇后仍然面色如常,只道:“臣妾遵旨。”说罢略顿了顿,又道:“臣妾有一事求皇上应允。”玄凌略蹙了眉,道:“何事?”皇后道:“安昭媛新近落了胎,臣妾想着虽是孩子没有保住,可看在昭媛素来恭谨柔顺的面上。皇上可否一并晋晋昭媛的位分,昭媛入宫多年了,封个正二品妃原不为过。”玄凌沉吟片刻,道:“倒不是不可,便册为鹂妃吧。只是正一品的册封典礼仪制仅次册后大典,鹂妃的册封礼往后放放吧,也不急在一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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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后应了,倒是陵容一时怔在那里,竟忘了起身谢恩。身旁的欣贵嫔推她一把,方才明白过来。忙上前叩谢圣恩。
  陵容一把长发挽了个垂髻,重重施了脂粉。面上的斑经铅粉一盖,不是那么黑了,却显出青色来。一身淡紫色的衣裙衬得脸色越发乌青起来。
  玄凌神色大有不忍之意,命她免礼归座了,却也并无别的言语。陵容便又低头坐了。我暗自揣摩,皇后又玩这套把戏却是何意?她自然知道安陵容不是傻子。难道只是为了取悦玄凌么?
  转眼已到了册封的正日子,乾元二十一年十月十六,与去年册莞妃一般,天不亮便起来梳妆,发髻更为繁复,据说这鸾凤凌云髻只有皇后当年册贵妃时曾梳过。满头插了沉甸甸的珠翠簪钗。几对金玉步摇簪坠着的珍珠流苏垂在脸颊两侧,略偏偏头,月华般的光彩便在铜镜中流淌。
  明黄|色的礼服用金线绣着牡丹等图案。我心头疑惑,突然想起玄凌曾降旨参照贵妃仪制,便也宽下心来,贵妃原是可以用明黄|色的。也并不算僭越。
  更了衣便上辇去太庙祭天,祭天的程序与去年册封莞妃相似,只是更加庄严繁复。直至午正二刻礼官授了金册、金印,金玉如意各一对,册封大典才算是结束了。便又立即赶至昭阳殿谢恩,听皇后训诫。待玄凌陪着我回到棠梨宫,已错过了午膳的时辰,是未时了。望着玄凌一副心满意足的模样,我却只觉得疲惫。
  于我而言,这册封唯一令我觉得欢喜的,却是我从此可以摆脱那个伴我九年,如梦魇般令人窒息的“莞”字。我从此不再是莞妃,而是淑妃甄嬛了。
  
[甄嬛番外:省情(一如)]
  到底是未满太后周年,虽然按照册封淑妃的仪制,在太庙行了盛大的册封典礼,但是并不曾在宫里举行任何饮宴庆典。玄凌便特意下了旨,准我携皇子、帝姬回家省亲一日,以叙天伦之乐。这却是极意外的恩典,乾元朝只有先皇后曾在册封后回家省亲,便是当今皇后也不曾有这般恩遇。
  省亲的日子定在三日后,我竟欢喜得整夜都失了寐,满脑子都是那熟悉的亭台院落。好不容易熬过三日,这日一早,我便大妆了去凤仪宫向皇后请旨出宫。
  天色已半明,宽阔深远的昭阳殿上仍掌着灯。皇后刚刚梳妆罢,我略等了片刻,便换了衣裳出来了。明灭不定的光影下,皇后神色落寞,浅淡的妆容越发掩不住她苍白的脸色。我请了安,皇后轻笑道:“淑妃今日回府省亲,难怪这般早。”我亦笑道:“臣妾自入宫起,九年不曾回家了。如今帝后隆恩,准臣妾回家省亲,臣妾情难自抑,一早便过来谢恩请旨。扰了皇后娘娘休息,还望皇后恕罪。”皇后自剪秋手中接过一盅参茶饮了,唇角掠过一抹清冷的笑意,道:“本宫这个年纪觉也浅了,哪里比得你们瞌睡多。这些日子天也短了,诸位妹妹每日问安都比从前晚些,难得淑妃今日这般早,倒是等了一刻。”我怔了怔,尚不及回话,皇后自顾自地轻声道:“淑妃入宫只有九年。本宫入宫已整整二十年了。”
  我望着皇后,皇后微微眯了眼,恍惚的目光正落在香几上的银烛台上。我暗自感慨,垂首默不做语。片刻,皇后看着我,徐徐道:“淑妃回府省亲是莫大的荣耀,也是皇上的恩典,明日午时前回宫谢恩吧。”我应了,抬眼见皇后端正地坐着,目光正深深地落在我的身上。那一瞬的失神似乎只是我的错觉罢了。
  自凤仪宫出来,前来问安的各宫嫔妃也陆续到了。见了我纷纷上前来请安。我便也受了,唯独扶住敬妃。敬妃笑道:“本该行礼的,如今在宫中,除了皇后只有淑妃娘娘地位最尊崇。”我见诸妃嫔皆去的远了,便拉了她的手,笑道:“不在皇上、皇后面前,姐姐不必如此。姐姐行这大礼,真叫妹妹不安呢。”敬妃笑道:“位分原不是依入宫早晚定的,尊卑有序,怎能乱了规矩?只是娘娘这份心意便已让姐姐承受不起了。”我叹道:“姐姐如此说便已是生分了,若仍是如往日一般的姐妹,断不可这般多礼令人寒心。”敬妃见我如此说,只得勉强应了。正说着,端妃携了如意慢慢地走了过来,见我与敬妃说话,也不停下脚步,只是颔首微笑而去。
  看看时辰不早了,我便也回棠梨宫去了。出宫的金黄绣凤版舆、随侍宫女坐的软轿皆已备好。我看着|乳娘刘氏、吴氏分别抱了予涵、岚若上了轿,绾绾也由佩儿陪着上了软轿。方才上了版舆去了。宫门口护卫我出宫的侍卫早已列队等候,正一品淑妃出行,排场果然极大。除了版舆不是明黄|色外,各式仪制几乎与皇后无二。
  十二个内监抬起版舆缓慢而平稳地走着。我掀起帘子来看,透过朦朦胧胧的纱幔,只见街道两侧的民居皆用深蓝色的布幔围了,除了立得笔直的侍卫什么也看不到。我静静望着外面陌生的街巷,心中禁不住有些慌乱起来。
  版舆终于轻轻地落了地。因不可奏乐,只听四下一片寂静。小连子扶着我下了版舆。地上跪着一地接驾的人,叩首道:“恭迎淑妃娘娘凤驾,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最前面跪着的便是爹娘。我心头酸楚忙上前亲自扶了起来。爹爹苍老了不少,发间已生了银丝,背也略有些驼了。爹娘虽极力自持,仍热泪盈眶。我勉强忍了泪,携了众人进府去了。
  宅子仍是从前的模样,熟悉而亲切,我便在正厅落座。合家老小一一请安参拜,礼毕便入后堂更了衣,只留了爹娘、兄嫂和几位妹妹说话。
  我命绾绾给爹娘磕头,爹娘忙扶了起来,抱在膝上好生疼惜。又看予涵岚若,更是欢喜地直抹泪。玉姚特地回了娘家,比那年分别时高了些,也瘦了些。大模样却没什么变化。玉娆已经十六了,出落得亭亭玉立,竟也是沉鱼落雁之姿。与我当年竟有六七分相像,只是性子更活泼些。秀姝也抱了刚满周岁的儿子来给我看,却是眉目清秀,与致宁幼时颇有几分像。便笑道:“去年我回宫时这孩子刚刚落地,如今一转眼也一岁了。可取了名?”秀姝笑道:“爹爹取名致平。”我颔首道:“却是个好名字。”忽然看到致宁远远地立着,便唤他过来。拉了他的手,心中涌起百般感触却无从说起。致宁虽只有六岁,却十分伶俐,问他什么话均能对答如流,心中方觉得安慰了许多。
  用毕午膳,我便与玉隐、玉姚、玉娆回快雪轩休息。玉隐回家已有月余,恐怕也是好事将近之故,玉隐较从前在宫里时越发俊俏了,面色也好,白皙的皮肤透着淡淡的红晕。玉娆因姐姐们俱已出阁,平日也十分寂寞,虽有丫头相伴,总不似姐妹亲近。玉隐回家,玉娆平白多了个姐姐陪伴左右自是喜不自胜。时日不多,已是十分亲密。玉姚自小性子沉静,如今出了阁依旧没什么变化。玉娆拉着我与玉隐叽叽喳喳说笑个不休,玉姚只是静静坐着,偶尔说上两句。也看不出多少姐妹重逢的欢喜,不经意间反倒露出几分清愁。我心知有异,便哄了玉娆去取了平日绣的花来看,玉隐看看玉姚便也跟了出去。
  我便拉了玉姚细细问来,玉姚禁不得问,红了眼圈一一道来。原来玉姚嫁入蒋家已有六年,却一直不曾生养。蒋溪便陆续娶了几房侧室。虽也有了几个孩子,却仍是时常眠花宿柳,数日不归。几房侧室彼此争风吃醋,谁也不把这个不得宠且性情宽和仁懦的正室夫人放在眼中。虽然公婆百般维护,玉姚仍是受了自持得宠嚣张跋扈的四夫人不少闲气。偏蒋溪也是睁只眼闭只眼只作不知。
  我忍着怒意,问道:“蒋溪如此欺人,妹妹为何不肯告诉爹娘为你作主?”玉姚泣道:“便是告诉爹娘,也只令爹娘徒增烦恼罢了。玉姚已嫁入蒋家,这也是玉姚的命。况且公婆皆是极厚道之人,若惹出许多争执,岂不令他们伤心?”我深吸口气,蹙眉不语,祺婕妤素来都说兄嫂恩爱,我便当真了,却不知竟是这般情形。如今甄家正是如日中天风光无限,蒋溪便敢如此欺人太甚,也是玉姚太过仁厚,优柔寡断之故。我虽恼玉姚无用,看她楚楚可怜的样子也不忍深责于她。便道:“此事姐姐自会替你讨个公道,断不会容你在蒋家忍气吞声。只是你要明白,你虽有胸怀度量,但容人终有度。你不肯仗势凌人自然很好,但是对于不识好歹之人,过分仁厚忍让便是懦弱了。”玉姚应了。我还待再说,却听玉隐玉娆嘻嘻哈哈地进来了,便也不再多言。
  许是倾吐了心事之故,玉姚渐渐也有说有笑起来。午后阳光正好,在房中略坐了坐,我便携了几位妹妹去园中散步。游廊尽头是陵容曾经住过的春及轩,春及轩这些年同我的快雪轩一样锁着,并不曾有人居住。望着春及轩,我不禁想起曾经那段一支玉簪子轮流戴的岁月,心中由不得百感交集。随侍的内监、宫女皆远远地跟了来,进了后花园的小角门,熟悉的小竹林、荷花塘皆如当年一般。我在荷塘边的游廊上坐了,心中亦喜亦悲,只恍恍惚惚的觉得此情此景宛如梦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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