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羽·青空之蓝 作者:沧月-第6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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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菀倒抽了一口冷气,说不出话来,只是偷偷看着小姐的表情。
  “宝露心里有喜欢的人,是她的青梅竹马。”殷夜来默默合上了少女的眼睛,压低了声音,“原来她是想在年底赎身的,连钱数都和妈妈谈好了。这一两年她攒了一点儿钱,剩下不够的,我和妈妈私下说好了,可以先替她垫上。”
  “。。。”春菀说不出话来,眼框却红了。
  “其实这又何必?忍一忍也就过去了。”殷夜来轻声叹息,喃喃道:“只要留着性命在,说不定还有好日子在后头。天在看呢!善恶到头终有报,这样一死,活着的人又该怎么熬呢?”
  虽然语气很平静,然而,她的眼里却有泪水蓦然滑落,不可抑制。
  细雨蒙蒙,衰草连天。
  叶城西门外的长亭里,溯光握剑斜靠在柱子上,远远地看着一人骑着一匹纯黑的骏马疾驰而来。他握拳放在嘴边,微微咳嗽了几声。以那个胖子的身材,即便是骑一匹大象也不为过,然而那匹马真是堪称神骏,驮着那么重的一个人居然还脚不点地,奔驰如飞,转瞬便到了他面前。
  正好是午时三刻,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他暗自点了点头,看来,这个麒麟虽然一开始显得完全不靠谱,但一旦认真做起事来,还是蛮有分寸的。
  “没迟到吧?”清欢从马背上飞跃而下,身手竟是异常敏捷。
  “很准时,”溯光颔首赞许,“难得。”
  “嘿,那当然!小事讲风格,大事讲原则,这是老子的信条。”清欢一拍胸口,夸口道,“生意做了那么多年,天下谁都知道九爷做事绝对是有原则的!”
  溯光微微一笑,看了看他的坐骑;“好马!”
  “那当然!”清欢大笑着拍了拍骏马,毫不谦虚地道,“这可是我在西荒的马场里出的最好一匹,可以说比起璇玑列岛上的龙马也毫不逊色。它是母的,叫黑玫瑰,还有另外一个胞兄叫黑旋风。你若是喜欢,下次我带给你。”
  作为云荒的隐形首富,空桑剑圣向来是个极爽快慷慨的人,无论是交友还是寻欢,都有千金散尽还复来的豪气。一旦把对方当作了自己人,自然是不吝于拿任何奇珍异宝相赠,眉头都不会皱一下。
  然而溯光却是摇了摇头,并没有领情,只是问:“事情都办完了?”
  “差不多了。账虽然还没有查完,我可以带着路上看。”清欢又热脸贴了一次冷屁股,不禁心下不爽,“对了,那个看守迦楼罗的家伙叫什么鸟名字来着?好相处不?要不要我顺路给他带点儿什么见面礼?”
  “他叫孔雀。如果你见面时叫错了他的名字,估计后果会很严重。”溯光微微蹙眉,“可以带点儿羊羔,美酒给他,别的就不用了。”
  “哦?他很厉害?”清欢反而露出了好奇的表情,“是不是比你还能打?太好了!到时候我们还能切磋切磋呢,免得在那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活生生给闷死。”
  “。。。”溯光哑然,想象着这个大大咧咧的胖子和那个粗鲁的和尚见面时的情景,唇边不知不觉露出了一丝笑意。命轮里的这两个成员实在是相映成趣的一对妙人,可谓数百年也难得一见,不知道见面又是什么状况。
  “他是个和尚,脾气虽然粗鲁,但我觉得会合你的口味。”过了一会儿,溯光低声道。
  “是个秃驴呀?”清欢大笑起来,“不错不错,老子就是喜欢秃子!中州人之乱后,我以为云荒上的和尚都死绝了呢!居然那里还躲着一个?”
  “千万不可说他是秃驴。”溯光摇头,“否则。。。”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还有没有别的要交代的?没有我就走了!”清欢牵马欲走,忽地又想起了什么,回身上下打量着同伴,“对了,你缺钱不?叶城的吃住都很贵,要不要借你一点儿钱花?”
  “钱?”溯光一怔,笑了笑,“不用了。”
  “真的?”清欢又上下打量了这个鲛人一遍,觉得这个面色苍白,弱不禁风的家伙怎么看也不像是有钱人的样子。他不由分说地从口袋里抓了一把金铢塞入对方的口袋,豪爽地拍拍胸口:“拿着!朋友有通财之义,别跟老子客气!”
  “不必费心。”溯光的语气依然很淡漠,“你赶紧上路吧。”
  “真是不知好歹。”清欢有些悻悻然地收回了手,想了下么手,想了想,把一样东西扔到了对方怀里,“那这个要不要?”
  那是一块玉牌,上面刻着“听涛”两个字,翻过来又有“甲等雅座”四个字。
  “这是我花了一百个金铢买的雅座,位于黑石礁最南端的听涛阁上。那可是仅次于皇家的最好位置,可以看到碧落大潮和我妹子的绝世舞姿!”清欢拍了拍肚子,很是得意,“嘿,不是我夸口,这东西在市面上还不是有钱就能买得到的。他奶奶的,海皇祭是看不成了,还不如留给你,免得浪费!”
  溯光默不作声地拿起玉牌看了看,仿佛想着什么,未置可否。
  “噢,我忘了你是来办事的,估计也没空去凑热闹。”清欢讪讪地道,“不要就算了。”
  “不,我要了,”出人意料,溯光却将玉牌收入了怀里,“多谢。”
  “不用谢不用谢,”清欢松了一口气,也懒得再和他多说什么,抱了抱拳,“那我先走了!”
  眼看他一骑绝尘而去,溯光眸里的神色复杂地变幻着。这个慷慨豪爽却有些大大咧咧的同伴,如孔雀一样令他感觉到了人世难得的暖意,的确是值得倾心以交,生死与共的同伴。
  然而,世事无常。或许只有他才知道,此刻他们还是同伴,而等下一次见面,或许便已经是你死我活的仇敌了。
  溯光看了一眼手里的雅座玉牌,手指缓缓握起,咳嗽了几声。
  “她要在海皇祭上献舞是么?那就在明日大潮到来之时动手吧!”他握紧了手里的辟天长剑,喃喃道,“紫烟,我必须这么做,对么?”
  长剑沉默无声,那一颗紫色的明珠悄然流转着光芒。
  已经是十月十四的夜了,明日就是海皇祭,然而乌云沉沉,雨依然在下。
  外面乱了半日,总算将宝露的尸体收殓了。在殷仙子的建议下,老鸨总算是发了一回善心,派人去通知了她的那个相好来领尸体。
  那个住在八井坊的青年是个中州木匠,被叫来后看到了女子的尸体,并没有哭,只是呆呆地将人领了回去。走时,殷夜来让春菀私下给他塞了几个金铢,让他去办个体面地后事。
  然而等那个穷木匠回去后,殷夜来越想越是不安,便让楼里派了个丫头去八井坊查看。那个丫头一推开门,看到破屋内停着一口大棺材里面满是血,那个穷木匠竟然抱着宝露相拥而卧,胸口上插着一把剪刀,已经死了。
  那个丫头吓得连忙跑回来,在楼里大呼小叫,惊动了每个人。
  殷夜来正在试穿明日的舞衣,得知这个消息后失神了半晌,身子一颤,猛然咳出一口血来,染红了半边衣襟,把丫环们吓得不轻。稳住神后,她也没有说什么,只是叹了口气,拔了一支簪子下来,让楼里去处理那两个人的身后事。
  老鸨一看那支八宝垂珠簪价值百金,只怕埋一百个人都绰绰有余,连忙喜笑颜开地收了下楼去。
  殷夜来对着镜子发了一会儿呆,然后没事人儿一样地继续忙碌,知道戌时才歇下。
  “小姐今日急火攻心,咳得更厉害了,需早点儿休息才是。明日还有大事呢。”入夜,春菀如平日一般侍候小姐喝完了药,叮嘱了一句,收拾了药盏下楼去。
  小丫头秋蝉移了个软墩坐到榻边,一边给榻上斜卧的女子按着肩,一边担忧地道:“小姐的肩并穴,今日似乎堵得特别厉害。”
  “嗯。可能是因为当年挑担子挑的太多,把肩膀压坏了吧?”殷夜来叹了口气,揉了揉肩膀,“和咳嗽一样,都是老毛病了,不用担心。”
  “挑担子?”秋蝉惊道,“我还以为小姐是从小就做这一行的呢!”
  “什么话?”殷夜来失声笑道,“卖笑难道有世袭的不成?”
  秋蝉自知失言,连忙搧了自己一个耳光:“婢子糊涂!”
  贫寒,丧父,母病,挑夫,苦力。。。这些词看起来和她毫无关系,因为作为叶城的花魁,如今的她是高高在上,风华绝世的殷仙子,不知道多少达官贵人捧着她,吃穿用度堪比皇家。然而,谁都不知道这个看似有着倾国之姿的女子,居然出身如此低贱贫苦。
  “小姐的手又软又纤细,比帝都得公主王妃们还漂亮,”秋蝉一边低声道,一边按摩着她的双臂,“一点儿也看不出来以前是做过苦力的。说出去谁信呢?”
  “怎么,”殷夜来低低地笑了一声,“你觉卖笑要比卖苦力的高贵?”
  “。。。”秋蝉不知道怎么回答。
  “差远了啊。。。如果可以,我宁可一辈子在码头上挑担子,赚干干净净的钱,做自己喜欢的事。”她喃喃道,声音忽地低下去,“一念之差,就什么都不一样了。”
  秋蝉心下一惊,却不敢问为什么。
  “白帅对小姐很好。一年回云荒两个月,倒是一个半月呆在这边陪小姐。”秋蝉绞尽脑汁想出了一句安慰的话,“有那么大的靠山,小姐也不必太担心。你看,即便是悦意公主,也比不过小姐这般有福气。”
  “福气?”殷夜来合上了眼睛,许久才道,“悦意她也是个可怜人。”
  秋蝉又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她是四年前入的行,也不算是太稚嫩。一直以来,虽然贴身侍奉在小姐左右,却觉得这个艳绝天下的女子其实离自己很远很远。。。小姐无论想什么,说什么,自己永远也无法明白。
  “阿蝉,你也跟了我快四年了吧?”殷夜来忽地轻声道,“什么时候如果想走了就开口说吧。。。我一早就替你准备好了赎身的钱。”
  秋蝉吃了一惊,白日里刚看过宝露的下场,听得此语不由一颤。
  “小姐,”她连忙道,“阿蝉还想多侍奉您几年呢!”
  “不愿离开么?”帐里的女子低低笑了起来,“我知道你和宝露,春菀她们不同,是一心想在这个行当里闯出名堂来的。你跟着我的这几年,时时处处悉心揣摩,模仿我的穿衣打扮,语气举止,如今也算是小有所成了。等明年满了十六挂牌出去,只怕也是名动一时的花魁。”
  “小姐。。。”秋蝉白了脸,没想到自己那点儿小心思早被看穿了。
  “我不怪你。你家里穷,是被自己的父母送进来的,全家人都指望你将来能赚大钱呢。”殷夜来淡淡地道,翻了一个身,“我只是提醒你一句:这条路不好走,多少姊妹开始都想着赚点儿钱就脱身,结果。。。谁又能走得掉呢?呵,你不妨看看宝露,再看看我。”
  她轻轻笑了一声,又咳嗽起来。
  秋蝉不敢再说什么,只是在帐外屏声静气地等着小姐入睡。过了好一会儿,她才蹑手蹑脚地退了出去。她在楼梯上遇到了手里端着一炉安息香的春菀,春菀低声问她:“小姐睡了没?”
  秋蝉点了点头,比了一个嘘声的手势:“明天小姐还得去参加海皇祭呢,今晚得早点休息。”
  春菀便捧着香炉走了上去,不一会儿,楼上却传出了一声低呼:“小姐?”
  衾枕犹温,然而帐里却空空荡荡,哪里有半个人影?
  明日就是海皇祭了,然而蒙蒙细雨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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