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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昭微微一怔,这月仙姑娘,倒是有几分慧根。
琢磨了一会儿,叶昭道:“今日你早些休息,不要乱想,明日跟我一起去佛山,仅仅图示怕有失偏颇,你总要给他们讲解一番。”
门外,有人轻轻叩门,是巴克什的声音:“公子,香港急电。”
“进来吧!”叶昭微微蹙眉,知道,定然不是什么好消息。
巴克什很快捧着电报纸进来,目不斜视,将电文呈给叶昭,又退了出去。
红娘见叶昭看电文眉头却越蹙越紧,关切的问道:“怎么了?”
叶昭没吱声,电报是霍尔律师发来的,言道运送造船机械的船队在新嘉坡与人起了争执,几名船长被关押,船队也被扣留不许离港。
这事儿,怕不是表面看起来这般简单。叶昭琢磨着,将电文递给红娘看。
第五十五章 火车上
“咣当咣当”,喷着黑烟的火车费力的拉着十几节车厢前行,两旁的树木在缓缓倒退。
苏红娘脸色肃穆,心里却好奇的很,虽然早就听他说过这力大无穷的铁机器,可坐在这机器里面,那种晕乎乎的感觉说不上的奇怪。
这是一节客用车厢,环境清雅的很,车窗上挂着蕾丝花边的白纱窗帘,包了海绵的木靠座,固定在车厢上的茶几铺着白绿格的桌布,叶昭和苏红娘对坐在车窗旁。
整个车厢中也不过十几名乘客,大多数为西洋人,除了叶昭和苏红娘加两名侍卫,靠在最后排无聊小憩的黑制服铁路巡捕,唯一的华人乘客是位四十多岁的中年人,气度沉稳,坐在隔桌靠窗位,大马金刀,微闭双眼,如老僧入定。
现今乘坐火车的乘客极少,广州到佛山一线多是货运,以钢铁、煤、木等等为主,固定班次一周一班,或者有货主雇佣临时加班次,客座车厢最多的时候挂过三节,其中两节是佛山巡捕局来广州总局培训包车。
现今坐火车的多为商人,是以车厢环境清幽,宛如茶座,价格也极为不菲,每人银五角,不然这加挂的一节车厢都收不回烧的煤钱。但相信随着人们思想转变,乘坐火车的人多了,票价反而会下调。
红娘对面,叶昭翻阅着时家的资料,船队在新嘉坡出事,多半就是曾经被锦二奶奶教训了一番的时大官人所为,那时大官人是被其二叔从牢里保出去的,据说叔侄俩很快就回了新嘉坡,船队的事只怕他们脱不了干系。
时大官是没能力留难船队的,肯定有时家带分量的人出面,就是不知道时家当家有没有参与。
这些时家成员的资料乃是内务局汇总的,东南亚一带华商巨富,内务局都建了档案,当然,很多资料内容不过道听途说,乃是常跑南洋贸易的商人口口相传,难辨真伪。
新嘉坡是英国属地,扣押船队的乃是新嘉坡当局,而在东南亚中国海一带,英国有一支常驻舰队,护卫商船剿灭海盗,维护殖民地利益,这事情想解决自不能蛮干。
正琢磨着,车厢内传来清脆的声音:“热水,咖啡,花茶,茶蛋!”一名深蓝制服的女孩子提着篮子从车厢头的单间走出来,虽然路途短,但速食餐饮服务还是有的。
女孩子自然隶属于广府铁路行,边走边又用英文重复了一遍,只是几个单词,虽然稍显生硬,但也能令人听明白。
几名洋商作着手势说着生硬的中文要咖啡要茶蛋,女孩子很熟练的应付,多少钱也懂得用英文讲。
苏红娘静静看着这一幕,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当“,女孩儿经过那中年华人身边时,篮子不小心蹭到了华人放在茶几上的黑布包袱,包袱落地,女孩儿吓了一跳,忙连声的说对不起,又想去帮他收拾包裹。
谁知道女孩突然呀一声惊叫,就连退了几步,原来黑布包袱摔下地,微微散落,露出了一柄寒气森森的匕首,隐隐好像还看到包袱里面有血丝呼啦的甚么东西。
中年男人看了女孩儿一眼,慢慢将包袱拎起,又慢慢的系好,神情自若的放回茶几上,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这时最后排打盹的那巡捕已经被惊动,大步走过来,边走边问:“小夏,怎么回事?”显然两人常在一个车厢混,极为熟络。
女孩儿脸色苍白的指着中年男人道:“他,他身上有凶器,包裹里好像,好像有人头!”
黑衣巡捕是个年轻小伙子,脸色大变,马上掏出了左轮手枪,指着中年男人道:“你,把包袱打开!快点!”
他们这一闹腾,终于把叶昭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而两名侍卫也缓缓起身,看似凑到了叶昭座位旁看热闹,很自然就站定了警戒位置。
“快点!”小伙子巡捕用手枪比划着,而另一边,那些洋商大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茫然的看着这一幕。
中年男人盯着小伙子看了几眼,随即拿过包袱,慢条斯理打开,一样样将里面东西拿出来,匕首,木盒,几件衣物。
小伙子巡捕又用枪指了指那木盒,说:“打开!”
刚刚木盒摔开了一线,女孩儿就是看到木盒里有血丝呼啦的东西。
中年男人就慢慢打开木盒,女孩儿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更连退几步,而小伙子巡捕的手枪则紧紧对着中年男人,紧张的盯着他的动作。
木盒终于被打开,里面却是血淋淋一只猪头,看得出,是小猪仔。
“怎么回事?为什么会有只猪头?”小伙子巡捕却是警惕的看着他。
“乡下人,祭祖。”中年男人语气平淡。
“胡说八道!用得着大老远来广州买猪头?”小伙子略一思量,就从身后拽出了手铐,说:“根据铁路治安律,暂时扣留你调查!”虽然现今乱世,偶有单身客人身上带把匕首并不鲜见,但这人也太可疑了。
叶昭看着这一幕,心说看来人口普查,贴照片的身份证明也要提上日程了,倒是有几个好处,一来这身份证可以提升本地居民的自豪感凝聚力,二来对于治安更颇为有益。而这小伙子的机灵劲儿,叶昭倒是极为满意,看来新补充的铁路巡捕倒也称职。
说起来前几日去西关巡捕局转了圈,可局里几乎全是生面孔,抽调了大批巡捕去江西,广州一地的巡捕几乎都是经过短时间的速成培训征募而来,西关分局,巡长魏定一被调去了江西,黑子和小翠则去了总局。叶昭上了半日班,颇觉意兴阑珊,早早就回了府。
“这人是练家子,但没杀过人。”红娘瞥着那中年男人,颇觉巡捕小题大做。
叶昭笑道:“没杀过人并不代表就是好人,总有一天,杀人会成为一个很严重的罪行,杀人犯会成为恶魔的代名词。就算是打架斗殴,一样触犯律例。”
苏红娘愣了下,默默拿起了茶杯,明亮的眼神突然有些黯淡。
第五十六章 压马路也中枪?
“算啦。”叶昭低声说了句。
立时就有侍卫走过去,在正欲给那中年汉子上手铐的黑衣巡捕耳边低声说了几句,又亮证件给那巡捕看,小伙子巡捕马上态度恭谨起来,讪讪收了手铐,又回了自己的座位。
“谢兄台!在下梁坤。”中年汉子遥遥对叶昭拱手,他目光倒是犀利,早注意到了叶昭是话事人。
叶昭对他笑了笑,转头对红娘道:“我话还没说完,杀过人也不见得是坏人,就算坏人吧,她还是我老婆啊。”更笑道:“老婆,我的话甚么时候在你心里这般有份量了?”
被识破吧,他还偏偏要说出来,苏红娘瞪了他一眼,自不理他。
此时新嘉坡一座豪宅内,时大官正哼唧唧斜躺在西洋沙发椅上,茶几对面是一位瘦长脸目光阴阴的中年人,正是时大官的二叔。
时大官从广州回来后就落了病根,怕光怕水怕女人,整日躲在房里哼唧。
时老二没有子嗣,视他如已出,比时老爷更溺爱时大官,看着侄子惨兮兮的模样,时老二阴声道:“你就放心吧,两广总督若不治那周京山狗官的罪,若不把那小娘们吞咱的财物吐出来,再治得她服服帖帖的,这造船厂他就别想起来!这事儿没完!”
时大官无神的双眼突然就有了神采,猛地坐起来:“二叔,你,你说的是真的?”
时老二阴着脸道:“不错,那小娘们叫金凤是吧?个把月,你等着她进门!”
时大官目光炙热,想起那小尤物的媚态,咽了口口水,突然又有些畏缩的说:“可是爹爹他”
“你不用管他,越老越怕事。”时老二见侄子有了生气,心里一叹,看来,是相思病啊!
“谢谢二叔!”时大官坐正身子,突然就好像充了电,来了食欲,对外面喊道:“小红,去,叫厨房送四大盘来!”
时老二捻须微笑,阴阴的眼神里多了一丝祥和。
佛山街头,人流熙熙嚷嚷,店铺鳞次栉比,广东这座卫星城镇不但文化底蕴深厚,手工业更是发达,现今自然而然成了民族工业的先驱发源地。
叶昭和红娘走在街头,“压马路”,自然没要侍卫跟随。
现在叶昭才找到些谈恋爱的感觉,可总觉得差点什么?
琢磨了一会儿,叶昭就慢慢,慢慢的把手伸过去,突然抓住了红娘的雪白小手,红娘一呆,俏脸马上红了,甩了下,没甩脱,用力又怕伤着叶昭,可就算两个大男人吧?哪有上街手拉手的?
可此时佛山街头大姑娘小媳妇上街的许多,更有一位穿旗袍露出雪白小腿的贵妇吸引了所有人的眼球,红娘礼帽压得低低的,虽玫瑰红燕尾服极为耀眼,但毕竟不如那位少妇出格的离谱,倒是被人抢了风头。
叶昭立时心满意足,拉着这位巾帼英雄绵软无比的小手压马路,可谁有这个福气?
“这叫谈恋爱。”叶昭笑呵呵的说。
红娘无奈,整天情呀爱呀的,又哪里像名声动江海的当世枭雄?
“老婆,你过来,我组一枝禁军,你来带怎样?过不几年就是你欺负僧格林沁那老不死的了!”叶昭半认真半玩笑的说,更是第一次隐隐吐露自己的志向,也是第一次向人袒露自己的志向。
苏红娘压低声音笑道:“怎么,你还真想做皇帝啊?”
叶昭道:“这倒不是。”将来的事儿难说,可若说自己现在真搞民主共和,甚至君主立宪都很难,一来手下将领如哈里奇之流就绝不会心甘,跟着自己同北京对着干为甚么?荣华富贵封妻荫子那是第一位的。二来国人思想也不好接受;三来现今之世,有一个强力的独裁者才能更好的政令通达,革新利弊,突然君主立宪,没有探索发展的阶段,只会天下大乱,思来想去,或许将君主立宪的大框架架好、留待后世慢慢完善是最好的选择。
到现阶段,这些问题确实要考虑,只是,还是很遥远,时局变幻不定,只能一步步走着看,许多未知的因素都可能改变自己的想法,改变自己的计划。
红娘却又低笑:“做皇帝有甚么不好?三宫六院七十二妃,正合你心思。”
叶昭莞尔,道:“真有那么一天啊,我就封你为勇毅妃,西宫娘娘。”
红娘气得小手抓了他手心一下:“我像奸妃么?”戏文里,西宫从来是奸妃的代名词。又道:“什么勇毅妃啊?难听死了,有勇毅王勇毅候,偏你鼓捣出个勇毅妃。”
叶昭呵呵笑道:“好,不当勇毅妃,那就侠妃,西宫怎么了?咱这三宫娘娘,不分大小,均为皇后。”
红娘白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