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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博文又道:“臣下没与她见过面,为王爷物色侍女之事都是臣下的小妾去办的,她说此女聪慧,王爷多半中意。此女也不知道臣下小妾身份,更不知道王爷身份,只以为是我朝大户人家买下了她。”
从头到尾,马博文倒是丝毫不隐瞒,从半年多前就开始准备,可谓用心良苦了。而且能猜到摄政王肯定会来日本走一走,心思何等厉害?
马博文继续道:“她本名渡边麻奈子,臣下小妾为之更名苇月伊织,是王爷中意的名字。”
叶昭倒不记得自己在什么场合说过,或许是舞会上和人闲聊?倒也不奇怪,自己的一言一行,可不知道是多少人研磨的对象。
“就送来吧,你也算用心。”叶昭深深看了他一眼,在自己面前也能表现的不卑不亢,明明有谄媚的嫌疑,却令人颇多好感,是个厉害角色,而且前途无量。
“是!”马博文躬身告退。
《宁报》乃是日报,在日本虽然有延迟,但却靠客轮送来,每隔三日可买三份。叶昭在榻榻米上盘腿而坐,翻看《宁报》之时,就听屋外鹅卵石路上,响起了木屐的声音,轻轻的,敲打着乐曲一般。
随即门沿外木地板“嚓嚓”的微响,是那种日式布袜与榻榻米摩擦的声音,日本女人特有的典雅淑女步姿才能发出的声响。
“先生,我可以进来吗?”清脆娇柔似融的声音,有些异国味道,煞是动听。
叶昭嗯了一声,随即拉门被拉开,丽色好似潮水般涌入,油灯都为之一黯,那一刻,叶昭竟然升起惊艳之感。
明亮粉白点缀红花的和服,华丽的耀目,更显得她身材修长、苗条淑静,那好像小背包的带扬和丸绗带选用嫣红色,明红宽大锦带,束着她的柔软腰肢,端庄中的性感无以复加,锦带结法据说有三百多种,她腰缠由中国工匠织的青红两种颜色的筒状锦带,艳美逼人。
雪白的布袜,称为足袋,据说传自中国,又叫“丫头袜”,南人因为当地气候潮湿多雨,多穿木屐,丫头袜就是专用来配搭人字带木屐的袜子,所谓“屐上足如霜,不着鸦头袜”,讲的就是越女风情。
她微微低着头,美髻如花,盘着五彩发卡,雪白脖颈更显诱人。
“你叫苇月伊织?”叶昭问。
“是的,先生。”她轻声回答。
叶昭就指了指木桌对面,自己继续看报纸。
苇月伊织就跪坐下来,叶昭眼角余光瞥到,粉脸黛眉,朱唇皓齿,姿色艳丽,明媚夺目,加之那淑女至极的气质,倒端得是极出色的女子。
过了会儿,她突然轻盈起身,窈窕小碎步,拉门行了出去。
叶昭愕然,竟然会自己行动?可也透着新鲜,比之动辄磕头事事请示的王府婢女,这就透着一股子仙灵活气儿。
过不多时,谜底揭晓,她却是端着一盘紫砂茶具回来,重新跪坐在桌对面,静静的刷茶粉,泡茶。
“先生,我打搅您么?” 苇月伊织小声问。
叶昭摆摆手,屋里有个活人,实则舒服的多,自己不怕的就是被人打扰,想想,就算鸟类鸣蝉,好似都在自己身边渐渐绝迹,除了蓉儿和红娘,都没几个人敢主动和自己搭话,更不要说府里机器人般的小婢了。
苇月伊织轻轻将茶杯送到叶昭面前,就不再说话,只是看叶昭抿干杯中茶,又默默帮他斟上。
然后,就这样静静的看着叶昭翻报纸,偶尔会拿起小剪刀,剪去油灯烧焦的灯芯。
淡淡的清香,在室内弥漫开来。
“你觉得,长崎是变好了还是变坏了?”叶昭突然仰头问。
叶昭语速太快,显然苇月伊织没大听明白,说:“先生,您说什么?”
叶昭哑然失笑,想想问她这些颇为无趣,掏出怀表看了眼,说道:“晚了,睡吧,我叫人给你安排住处。”这次知道了,几乎是一字字的慢慢说出。
苇月伊织道:“先生,我知道被褥在哪里,我先帮先生铺被。”
叶昭点头,自去洗澡,拉开东侧门就是洗漱间,冲了热水澡,换上丝绵睡袍,出来的时候却见这日本和服丽人已经从衣柜里抱出被褥,给自己铺在了榻榻米上。
铺好被褥,丽人轻盈起身,道:“先生,我洗个澡。”
叶昭颔首。
接着,就见她开始解背上锦带华丽的花扣,姿势优雅无比,缠了好几圈的宽大锦带一圈圈放开,叶昭忙转过身,盘腿坐下,翻看报纸。
窸窸窣窣的声音,脚步声,门轻轻拉上,水声。
叶昭回头,就见那华丽无比的和服和叫不上名的各种饰物吊坠整整齐齐置于屋角,清香气息更浓。
叶昭翻着报纸,未免有些心猿意马,异国他乡,温婉舒雅的和服丽人,简直就是致命的诱惑,随即摇摇头,自己可真要成荒诞无耻的昏王了。
丽人从浴室出来的时候,只穿了雪白长襦袢,就是一种类似简易和服的长衫,雪白细带挽在腰间,少了几分艳美,多了几分淑女的秀丽清绝,雪足罗袜已去,欺霜赛雪,脚趾甲点着淡淡粉色玫瑰油,说不出的秀美诱惑。
苇月伊织轻盈走来,温婉的坐在叶昭身后,伸双手到叶昭胸前,帮叶昭解睡袍系带,突见胸前雪白小手,身后淡淡清香,叶昭心里突了一下,摆摆手,说道:“不用你服侍,我想想啊,你住哪儿。”
苇月伊织听了叶昭的话,就起身,去衣柜旁又抱出薄薄丝绒被和薄毯软枕,将薄毯铺在叶昭身后,娇躯侧身躺好,盖上了薄被。
叶昭揉了揉鼻子,想想,满院子住的大男人,也实在没什么好住处安排她,就不说话,也躺了下去。
苇月伊织坐起身,问道:“先生,您喜欢燃灯睡还是熄灯呢?”
叶昭道:“熄了吧。”
苇月伊织随即起身,拿了油灯去了外间,听声音,用铜帽盖熄了油灯,她又去洗了手,这才回来,重新躺好。
两人被褥只隔着一个身位,就是叶昭刚刚坐的那空隙,月光透过白色纸窗纸门射入,很快适应了光线后,室内纤毫毕现。
叶昭侧头,就见到丽人正静静看着他,黑漆般的眸子亮晶晶的,极有神采。
叶昭不由得有些窘迫,要说小婢们也在自己房里睡过,但一来没这般近;二来小婢们好似都是没有思想的机器人,今日之感觉却截然不同,这苇月伊织一见就知道是极聪慧的女子,更是性感端丽,与之同屋而眠,听着她轻微的呼吸,身上清香在自己鼻端环绕,说不出的绮旎,心中也荡溢无比。
干咳一声,叶昭问道:“你多大了?”
“十七。”丽人轻轻吐出的兰花气息好似喷到了叶昭脸上,叶昭心下不觉一荡。
十七?那就是十六了。
叶昭又问:“没有心上人么?”
丽人脸色一黯,这反应可就出乎叶昭意料了,本以为肯定没有呢,不是从小就进了艺伎馆么?
“你有心上人?”叶昭奇怪的看着她。
“先生放心,我的手从来没被男子碰过。”丽人轻声的说。
叶昭道:“他是做甚么的?”
“春江馆厨房的小力笨,有时候会帮我们练舞的伎人送茶。”丽人眼神有些悲伤,春江馆是长崎最好的艺伎院,也是她的出身地。
叶昭却是不想小力笨这种俚语她都会说,就笑道:“那好啊,明天咱就去春江馆。”
丽人一呆,说道:“先生,我真的没说谎,我的手指尖都没被男人碰过,您,您不要去难为他好吗?”极为淑雅的女人,第一次语调有些急。
叶昭就笑:“那怎么成你的心上人了?啊,我知道了,就是眼神交流,你知道他喜欢你,他也知道你喜欢他。”
丽人急忙点头,说:“是,就是这样子。”
叶昭笑道:“那就更要去看看了,放心,我不难为他。来到日本,这艺馆怎么都要去见识见识。”
丽人就沉默下去,轻轻点头。
第一百一十八章 艺馆风波
三原区是长崎的红灯区,坐落着上百家大大小小的茶屋、餐馆、妓院、艺馆。
在日本,一流的艺伎地位是很高的,日本家庭,妻子闻听丈夫和知名艺伎交上朋友,反而会感觉脸上有光,概因艺伎有其职业操守,从业期间不许与任何男人发生关系,以保证整个行业的纯洁,当然,这里指的是一流艺伎,实际上,许多艺伎同样从事着出卖皮肉的生活。
长崎商人们谈事情,也喜欢来三原区,寻个茶屋,请艺伎来陪茶助兴,亦或直接去艺馆谈。
春江馆是三原区最有名的艺馆,庭院深深,院中木屋阁楼间,点缀着花园水池,花圃绿木,环境极为清幽。
整个春江馆生活着数十名艺伎,因为春江馆一直遵循着古老的卖艺不卖身的信条,反而使得其名声最佳,商人们也最喜欢请春江馆艺伎前去打茶围,虽然其价格极为不菲,每次打茶围以两个时辰计价,最顶尖的三大台柱每人要二十个银元左右。
坐在马车里,苇月伊织细心的帮叶昭梳理着辫子,用一种玉石小饰物扎了个小花,叶昭一时无语,说道:“辫子是不是挺难看的?”
苇月伊织微露诧异,说:“怎么会?好多人想留还留不起呢,只好去买假辫子戴,先生的辫子乌黑油亮,漂亮的很呢。”
叶昭一呆,说:“假辫子?”
苇月伊织点点头:“嗯,治安队的巡捕大人们最喜欢戴假辫子。”
叶昭渐渐有些明白,定是日本人的二鬼子圈子兴起的风气,比较靠拢中国人的,自然以扮作中国鬼子为荣,而就算开始留发,长辫也不是说几个月就能结起来的,假辫子行业兴起也就在情理之中。
这想法很快得到了印证,在春江馆前,类似于中国妓院的大茶壶迎宾,见到来了一群辫子,立时点头哈腰,纯正的中国人,还是一帮中国人,谁敢惹?
春江馆庭门前高挂的红灯笼,也换成了纯正汉字,实际上,整个长崎的店铺,几乎都是这种风气,用汉字代替了平假字和片假字,反正日本文字由汉字而来,倒也不难理解其意思,用汉字,自然显得比用日本字正规,更有学问。
日本男仆很快就认出了穿着高贵和服美艳逼人的苇月伊织,但见走在她身侧的中国大人俊逸脱俗、气度非凡,他自然不敢去跟苇月伊织搭话。
想也是,苇月伊织初舞议价高达五百银元,等成为正式艺伎,那必然是春江馆的顶梁柱,整个长崎、江户艺伎圈子,也没有比她容貌更美、气质更佳的,而听闻她更是被以两万银元的高价卖给了一位中国富商,就这,还是老板慑于中国人的威势,不敢不卖。说起来,虽然苇月伊织被家里卖给艺馆并没有用多少银子,但艺馆老板培养她可很是下了血本,概因老板第一眼见到她,就觉得她骨骼清奇,绝对会是艺伎中的佼佼者,从她六岁进艺馆起,老板就倾注了无数心血,更不曾叫她在学徒期间服侍师傅,为了培养她的气质,所穿所用,无不奢华无比,一件精心裁剪的精美和服,往往就要几十甚至上百银元,这十年下来,在她身上花费怕也用了几千之巨,眼见到了收成之时,却被中国人强行买走,虽然未曾赔本还赚了一笔,但老板还是痛心疾首了好久。
进了艺馆宅院,苇月伊织就问叶昭:“先生,您喜欢甚么舞蹈?我的老师花田松子舞姿柔美,景田老师精于插花、琴扇,北岛老师”
叶昭摆摆手,说道:“就叫你的老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