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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二奶奶微微一怔,点了点头。
跟着恶少东跑西颠固然不雅,锦二奶奶也告诉自己是被恶少胁迫而来,可她知道,自己只是在骗自己,被迫上了恶少的马车,她固然不愿,可又隐隐有丝轻松,有丝被释放的兴奋。她不想一辈子束缚在那个小院子里直到发霉,她渴望见到外面的世界,渴望呼吸外边新鲜的空气,只是,她就算多么特立独行,却还是有许多顾虑,令她不敢越雷池一步。
而这个愿望,却是在自己怕的要死的恶人威胁下实现的,当跟在恶少身边,就好像再没了顾忌,就好像那些条条框框,恶少都会有办法来对付,而跟着恶少走进这家西餐厅的时候,锦二奶奶心底,是那么的轻松惬意,甚至,竟然有那么一点点感激恶少,虽然这种情绪稍纵即逝,转眼就被对恶少的“苦大仇深”所代替。
第三十章 讲文明
“格林先生,香港的一切就拜托你了!金凤跟你学习,还要你多指点。”想了想,叶昭又用英文道:“咱们的事,不要她知道太多。”要说锦二奶奶,只怕摸到门路后能把格林吃的骨头都不剩,还是要预先提醒格林一声。
格林回了个男人间了解的眼神:“叶先生放心,我知道什么可以说,什么不可以说。”显然以他的西方思维,以为叶昭担心这美艳情人惦记他的身家呢。
叶昭心里苦笑,也不好挑明说,心说你自求多福吧,这女人虽然危险,却是我唯一能用的人。
想了想,侧身过去,在锦二奶奶耳边低声道:“不要插手火药厂的事,知道么?”令格林先生误会是为了锦二奶奶能更顺利的学习管理经验,可若锦二奶奶日后知道格林的误会,说不定就借机插手火药厂,特别是以后同西洋人接触越来越多,越来越了解西方的情形,真卷了自己的钱跑去欧洲,又哪里找去?自己也没时间为了她山长水远的去欧洲。
眼见恶少嘴唇贴过来,锦二奶奶也不敢躲,叶昭的气息喷在她精致雪白的小耳朵上,令她直冒鸡皮疙瘩,却只能忍着。
听说叶昭还有座火药厂,锦二奶奶就琢磨可不知道恶少又从哪抢来的,难道是抢的洋人的?若说别人敢得罪洋人锦二奶奶不信,可这恶少,那真是胆大包天什么事都敢做的。
听到叶昭的话,锦二奶奶心说我躲你都来不及了,谁会去惹你?只希望满天神佛保佑你铁厂开工大吉,多进银钱,我也早些与你分道扬镳。
“小姐,你很漂亮!”旁边突然有一名金发碧眼的英俊男子摇摇晃晃走过来,说着生硬的中文。
锦二奶奶俏脸猛的沉了下来,对于洋夷的孟浪习俗,她一向极为反感,虽然她一直希望自己能以女儿身堂堂正正的出面掌事,可男女大防,又岂容儿戏?一个陌生男人,就敢跑过来同陌生女子搭讪,嘴里不干不净,这可不是流氓么?
“小姐,我可不可以知道你的名字!”英俊的洋人青年露出迷人的微笑,却是离得锦二奶奶越发近了。
“滚!”锦二奶奶看也不看他,俏脸冰冷。
洋人青年听不懂锦二奶奶的话,但锦二奶奶的表情他自然明白,在英伦讨好贵族小姐那也是一泡一个准儿,来到东方却碰了一鼻子灰,脸上可就挂不住了,“bitch!”洋人青年恨恨骂了句。
叶昭不由得蹙起了眉头,突然就拿起水杯一扬,一杯水就结结实实泼在了洋人青年脸上。
就算锦二奶奶听得懂,自小的教育,自不会作出大庭广众之下泼他咖啡等等行径,叶昭却是替她泼了。
众人都怔住,锦二奶奶也不可思议的看向叶昭。
唰,叶昭摇开了折扇,笑着对呆若木鸡的洋人青年道:“我东方女子温柔识礼,不似你等西方夷妇泼辣,这杯水,是我代这位小姐给你的教训。”
呆了一会儿,洋人青年呀一声怪叫,就朝叶昭扑过来,黑影一闪,他又一声怪叫,捂着小腹瘫倒在地,却是苏纳挡在了叶昭身前。
苏纳又上前一步,一脚正中洋人青年胸口,洋人青年闷哼一声,就屁股贴地滑出去丈余远,“嘭”,被后面一张餐桌的桌腿挡住,一口气几乎喘不上来,捂着胸口干呕。
“干什么,为什么打架!”一名身材魁梧的中年白人跑了出来,是餐厅的老板,叫保罗。
看到打人的是东方人,被打的是白人,保罗马上火冒三丈,大声对苏纳道:“先生,我们这里不欢迎你,请你现在就出去!”
“叶先生,要不要我”格林还没说完,叶昭就摇着折扇笑道:“这欺负人的差事还是我来吧。格林先生,咱事儿说的也差不多了,你就先走吧。”格林名声不显,亮出身份自然就牵涉到威尔斯,牵涉到火药厂,那自己和威尔斯的关系可就曝光了。
格林点头,起身告辞。
叶昭扇子一收,笑着对保罗道:“你是餐厅的经理?”
见到有个会说英文的东方人,保罗微微诧异,点头道:“是,你们为什么动手打人?”却不似刚才蛮横了。
叶昭笑道:“如果我每天送你一束百合,你会不会想揍我?”又指了指还靠在那儿哼哼的白人青年,“他刚刚就犯了我们东方人的忌讳。”
保罗一滞,随即就强硬的道:“不管怎么说,动手打人就是不对。”犹豫了一下,说道:“对不起,先生,请你们现在就离开。”
叶昭笑着指指桌上的牛扒,“你这是赶客人走么?”
“请你们现在就离开。”保罗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
叶昭微微一笑,再不跟他说话,回头自去切牛扒,嘴上道:“苏纳,我现在想安安静静的吃完这餐饭。”
保罗还要再说,却见那肌肉鼓鼓的东方小伙子挡在了自己面前,冷冷看着自己。
“你们,你们太野蛮了!”保罗还未说完,胸前就被顶了硬邦邦一个东西,定眼看去,脸一下白了,却是一柄转轮火枪。
而正蠢蠢欲动的几名侍应也都停下了脚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苏纳的手枪微微作势,示意保罗后退,随着他的手势,保罗一连退了几步,只气得双眼冒火,可看着东方小伙子的眼神,他知道人家可不是吓唬他,随时都可能开枪。
叶昭慢条斯理的吃过牛排,更招手要侍应上沙拉甜品,锦二奶奶又好气又好笑,这样的场面,也就这恶少能吃得下去吧。
叶昭品咖啡的时候一队七八名大清国绿营兵才一个个晃着膀子走了进来,直把保罗给气的七窍生烟,早就叫人去报信了,可大清国官兵各个不可思议,有些见到你卑躬屈膝,有些却是正眼都不瞧你一眼,而显见今天巡街的官兵属于后者了。看来以后真的要像别的商行一般,自己置备火器了。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绿营兵勇进了餐厅就大呼小叫的吆喝,为首的把总眼睛朝天,一副我是大爷的神情,拉着长音道:“这儿谁管事儿啊?”
“大胆!贵人在此用膳,竟敢大呼小叫!”苏纳低喝一声,走过去亮出腰牌在把总眼前晃了晃。
瞥到苏纳的腰牌,把总差点没吓趴下,赶紧打千:“卑职三河营把总李文超参见护卫大人!”护卫大人嘴里的贵人,那是何等身份,把总却是看都不敢看过去了。
保罗还正跟几个绿营兵比划着申诉苏纳在这里打人呢,却不妨那边把总手一挥,大声道:“把这几个洋夷给我绑了!”绿营兵马上如狼似虎,突然就涌上把保罗撂了个大马趴,拿出绳索就捆。
保罗差点没气晕过去,大声道:“你们干什么?我是英国公民,你们没权利这样对待我!”可他激动之下,仅会的几句蹩脚中文早就忘了,叽里呱啦的,绿营兵又哪里听得懂?就算听得懂,谁又管他了?
“哎,你们这就不对了!”叶昭终于喝完了咖啡,摇着折扇走了过来。
把总一慌,跪下磕头,“卑职参见王爷千岁!”听说来着,京城来了位小亲王管八旗的事儿,多半就是这位贵人了。
叶昭愕然,第一自己不是王爷,第二就算是王爷,也没这么称呼千岁的,戏文看多了么?不过这把总才多大的官儿,自己来广州的事儿以讹传讹,到他们嘴里是肯定走样了,至于称自己“千岁”,估计还真就是戏文上来的,这辈子都没见过京城权贵,又怎么知道如何称呼?如何礼仪?
叶昭摇着折扇,就笑道:“放人吧。”
“喳!”把总站起,那个精气神可叫十足,浑不似刚刚过完烟瘾,手一挥:“松绑!”
保罗这么一会儿头上就多了个大包,捂着脑袋欲哭无泪,现在他可没心思告人了,只希望这些野蛮人别砸了自己的店铺。
而那在墙角哼哼的英俊青年,此刻其实缓过劲儿,只是见这等情形,却是双眼一闭,就躺在了地上,仿佛晕过去了一般。
叶昭看向了保罗:“保罗先生,我首先向你道歉,官兵维系一方治安,却不能尽职尽责,半个时辰才赶到事端现场,军纪松弛,我定会督促地方,申饬兵勇,肃清规制!
保罗捂着脑袋,也不知道叶昭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这个年轻人定是东方贵族无疑了。
叶昭又道:“保罗先生为英国公民,我若告保罗先生,依五口通商章程,自是按照贵国法律惩办,保罗先生收了我的银钱,却中途欲赶走我等,我想,按照贵国法律保罗先生也是要受罚的。”
微微一笑,又道:“而保罗先生,还有,”用扇子点了点那边躺在地上的洋人青年,“还有那位假装晕倒的先生,若想告我,按章程所说,华民如何科罪,应治以中国之法。打一个登徒子几拳,在我国是不违法的。”
保罗目瞪口呆,但人家说的有理有据,还真是这么回事。
叶昭折扇轻摆,笑着道:“今儿我还有事,就不去贵国管事官那儿告保罗先生诈骗之罪了,但我保留追究保罗先生责任的权利。”
到最后,却好像保罗欠他一个天大的人情。
保罗心里的郁闷不消说了,但也愕然发现,这个国度,和自己原来想象的完全不同,这家伙,颠倒是非,完全可以去法学院做律师了,但他可没依仗权势压人,虽然话语可恶,能把人气得半死,却令人不得不有些敬佩,就算西方绅士,仗势欺人的还少么?
回到马车上,锦二奶奶终于按捺不住,小心翼翼的问:“何必跟洋夷口舌争短长?”确实不解,几个蛮子,以你的权势,拿了就是。
叶昭笑了笑,道:“我只嫌说的少了呢。”知道现在跟锦二奶奶说也无用,真正成为法理社会,可不知道要多少年后了。
锦二奶奶就不再问,不过想起刚刚恶少为了自己泼人水的行径,可真就觉得解恨,跟着他欺负人而不是被他欺负,就是另一番滋味了。
第三卷 关内关外
第一章 路
碧海蓝天,一长溜十几艘帆船火轮船劈波斩浪,划出一道道白线。
新军营赴关外走的海路,而英法俄战事未息,听得火器营奔赴关外与俄国人作战,包令慨然相助,帮新军征用了十几艘船舰。
船队将在直沽(天津)靠岸,新军转走陆路出关,一来不可令洋人船队趁机探查牛庄一带虚实;二来送蓉儿以及府里下人回京。
前几日朝廷终于下了上谕,叶昭被任命为镶红旗满洲副都统加神炮三营统领,领“振威”“振武”“振和”神炮三营赴关外“靖夷氛而绥边圉”。
官还是正二品,新军的名份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