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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黑定了。
天黑定了,韩振武才让人把那丰盛的饭菜做好。因为明天一赶早儿,班长徐国耀就要带着他招的新兵上路。今天晚上,必须让他们吃饱。一顿饭吃完已经是深夜了。老村长深怕长官们提出来打麻将,就说:
“时候不早了,早点歇息吧,明天还要赶路。”
班长徐国耀心里有韩大狗的事儿,就不想打麻将,就说他只想睡觉。
韩大狗看见爷爷一副古怪样儿,而且吃了饭就喊睡觉,心想爷爷是铁了心不让他退掉望长江了。韩大狗在这一刻竟恨起爷爷来。韩大狗心想,我会让你来个措手不及。
韩大狗很老实地就进了自己的睡屋。他走进屋时,那和班副对他说:
“大狗子,你千万别碰他们的手脚。”
韩大狗走进他的睡屋时,肖亚中和望长江已经沉入了梦乡。韩大狗在心里想,这个娘娘腔还真不想回去了哩,睡得跟猪一样。
韩大狗这样想着,就贴着他的舅子望长江睡下。睡下之后,他用一只手捂着舅子的嘴,另一只手又是揪又是扯又是卡,把望长江弄得睁着一双大眼睛望着他。
半夜时分,韩大狗的睡房里传来哼哼叽叽的声音。睡在门口的和班副喊话道:
“哪部分的?什么人,出了什么事?”
等和班副清醒过来,才明白不是在队伍上,而是在老村长家里,就问:“有什么屁事快说。”
望长江娘娘腔说道:“报告长官,小人有事不敢说。”
和班副火气旺起来:“有事又不敢说,就不说了,不准再哼了,睡吧。”
望长江哼起来就更带劲儿了,像得了急症。这时韩振武也起来了。他披着衣服,觉得这事儿多少有些不对劲儿。就摸进韩大狗的睡房里,问望长江的话儿。望长江这才说了。韩振武毕竟是老村长,他伸手摸了一把望长江的肚子,临收手时还使劲儿往他胳肢窝里一挠,发觉这小子肚子胀鼓鼓的,平常这小子一挨身就护笑的,今天这么挠他都没反应,实在是胀得受不住了。想想也是,这小子从走进了这屋,已经一天没拉了。韩振武验查完毕,把情况给和班副说了。和班副厉声说:
“你小子可别装神弄鬼,出来。”
望长江就出来了。
和班副亲手给他解开了脚上的绳子,还把他手上的绳子拉了拉,紧了紧,然后亲自给他扒下裤子,和他一起往茅坑里走。到了茅坑里,他用手电照着望长江蹬好后,说:
“你小子可别磨蹭。”
和班副退出来守在茅坑门口,静静地等着。他抬起头见天上竟还有几粒星星,就开始一颗一颗地数星星。当他数到百十来颗星星之后,想到望长江该拉完了吧,就朝里喊:
“小子,别磨蹭了,回去睡觉啦。”
和班副喊了一声里面竟没反应。凭经验,和班副意识到这小子开溜了,就撩开茅坑的门帘,里面真是空空如也。
和班副车转身跑到徐国耀的睡房说:“班长,望长江跑了,一定是韩大狗做的手脚。”
徐国耀说:“那个娘娘腔,上了杀场,也只有死路一条。既然是韩大狗做的好事,这个缺就该他来顶。”
听了这话,韩大狗的爷爷韩振武一下子跪到地上。他连连地磕着头,让头把地碰得咚咚直响。韩大狗的爷爷韩振武说:“求徐长官开恩,我可就只这么一根香火了啊。我们韩家的香火弄不好就要断在他手上啊。我给您磕头啊。”
韩大狗的爷爷韩振武跪在堂屋里嚎嚎大哭起来。
班长徐国耀想,难怪大狗子好哭,原来有个好哭的爷爷。
和班副想,这老村长哭起怎么像唱大戏的。
012上路
韩振武的孙子韩大狗,眼里又是一泡泪水。在泪光里,他好像看到自己和班长徐国耀、班副和庭才,还有住在一户二户三户的新兵,在清晨的江风里上路。他看到自己的童养媳望水芳,站在伍婿庙的山头向他挥着手揩着泪。当他走了很远很远以后,他回过头,看到那路中央,站着他的爷爷韩振武。此时,他看到他的爷爷韩振武,这个村子的老村长韩振武,睁着一双滥眼瞎的韩振武,在这陵西峡的群山里,就像一棵老树
第二天,天未亮,长官和新兵就开跋了。
肖亚中和韩大狗走在一起。韩大狗和爷爷告别的时候,发觉爷爷根本就不像一棵树,而更像一棵萎了的茄子。而且,他的童养媳望水芳,此时正在香甜的梦乡里,也根本见不到她挥手揩泪。唯独韩大狗的爷爷,在看韩大狗最后一眼时说:
“大狗子,去吧,去吧,给你妈报了仇,好好活着回来,我等着你回来给我端灵牌子。”
韩大狗听了这话,回转身来,“扑嗵”一声跪倒在地。韩大狗跪下时激起的风,把肖亚中也带动了,肖亚中也跪在了地上。那带队的班长徐国耀,那班副和庭才也都也都被带动了,“嗵嗵”地跪到了地上。
韩大狗就这么久久地跪着,朝着他的爷爷韩振武。这时,望水芳出现在爷爷身后,她两眼泪水,望着韩大狗。
在他们身前身后的路上,一切都很安静,只有峡江的风在吹动。一切都很安静,只有峡江的雾在飘。
在这些飘动的晨风和晨雾里,敏感的肖亚中跪在地上,早就闻到了一股浓浓的血腥味。
第三章 起兵
时间:第二年春天
地点:石令牌与临战前夕的峡昌
013树上的眼睛
日本兵高桥的漫忆,仍然是从那双眼睛开始的。日本兵高桥那时心里感到憋得慌。高桥在本土训的练基地集训时,是最出色的。教官从中国弄了一些老人或孩子作教具,把他们当成邪恶的异族,要把他们消灭掉。可是,一开始没人敢动手。高桥从学员中走了出来,拿起教官手里的刀,对准一个中国儿童的胸脯,连刺数十刀,直到把那个孩子刺成肉浆。为此,高桥受到教官的赏识,他很快就来到了战争的前沿。他和他的那些同学一起,从东北到中南,淋漓尽致地施展了他们从基地里学到的杀人术。
但是,日本兵高桥的杀戮,在荆楚腹地受到了牵制,以致他走进峡昌的战壕里,越走心里越憋。他从武汉一路英武地杀过来,一路让一柱又一柱红得发黑的血,从一具具黄色的躯体里喷出来,一路增添着日本兵高桥身上的豪气。而到了峡昌之后,他的心境就彻底地改变了。
高桥的心境发生改变,源于那株柿子树上的眼睛。他从一进入峡昌,就开始感到自己在一天天地逼近那双充满杀气的眼睛。
因此,日本兵高桥从来就没有像进入峡昌之后,这么忧郁和恐惧过。
恐惧和忧郁不是战争的法则。
高桥却永远不会忘记那位少年的眼睛。
那个周末,高桥约了当飞行员的同窗好友山本在汉口相聚。几乎和每次一样,聚会刚刚进行了一半,山本就接到了去三峡侦察的任务。高桥听说过三峡。三峡在高桥的潜意识里是个美丽的地方,加上是冬天,高桥想三峡一定有着美丽的雪景在等待他们。所以,高桥要求跟机,和山本一起去三峡过一个美丽的周末。
几个小时的飞行,山本也乐意有高桥陪着。高桥和山本很快就飞到了江汉平原的上空。他们的飞机是刚刚从国内运来的,像只银色的鸟儿。当他们飞到三峡时,看到西陵峡那披着积雪的山河时,高桥心里充满了喜悦。同时,他的心也开始忧虑。他想,中国人怎么会把如此美丽的江山轻易让给日本国呢。就凭那让人沉醉和迷恋的雪景,他们就不会轻易地放弃它。高桥想,要是我,即使牺牲生命也要保卫它。想到这一点,高桥在心底深处产生了一种沮丧的感觉。
飞机到达了伍婿庙的上空,也就到了他们侦察飞行的终点。
他们必须拍一些关于庙南宽谷舒缓地带的军事照片,还得寻找几个理想的空运着陆点。他们看到了伍婿庙那个近乎机场的沙滩。那个处在宽谷中间地带上长长的河沿,那个美丽的村庄和庙宇,甚至那片雪景,连在一起构成了一片生动无比的雪原。那是西陵峡里最理想的停机坪。
就是在这个美丽的雪原上,日本兵高桥看到一个暗红的点,在跳跃,在膨胀,在闪烁。于是他们府冲下去,发觉是一个身姿妖娆的妇人。在这么美丽的雪地里,走动着一位美丽的女人,高桥的心底在一瞬间升腾出一种感觉。这一瞬间他产生了一种想唱歌的欲望,一股来自身体深处的热浪,“轰”地一声涌到他的喉咙眼上。高桥深深地咽下那口欲念,和山本一起贴着那片景致飞去。山本是位技术高超的飞行员。他变幻着各种动作,向那个生动的女人贴近。高桥被这种嬉戏给迷住了。直到他们看到那个女人像吐棉花一样吐气,他们才收敛了玩兴,一拉操纵杆,飞离了她。
飞机朝汉口方向飞去。
高桥仍然沉醉在对那个女人的迷恋当中。
高桥自言自语地说:“把那个女人干了多好。”
山本说:“真想干?”
山本的脸上荡起了淫笑。高桥发觉有着这种笑容的脸很可爱。高桥的脸上也荡起了淫荡的笑容。
高桥想,飞机是无法着陆的,他们所做的一切,都只能是妄想。
想到这里,高桥就开玩笑说:“用我们的飞机去干她。”
山本听了,也不答话,突然一个翻飞,调过头来,向那片圣洁的雪地飞去。
当他们干完之后,飞机擦过那棵柿子树时,高桥看到了那双长在树杆上的眼睛。就在高桥看到那双眼睛的时刻,那双眼睛同时把一股阴冷的恐惧和杀气注入了高桥的心田里。
一切不安和惴然,从这一刻开始了。
回到汉口不久,山本就在汉水线上的一次空袭中丧生。
高桥感觉到那双眼睛,像一道巫术化出的咒语,牢牢地沾在自己的心里,从而更加对那双眼睛充满了恐惧感。从他离开战斗机的舱门直到现在,高桥的大脑里一直印着那棵柿子树上的眼睛。
就是那双眼睛,让他第一次感触到了恐惧的滋味。
现在,高桥卧在乱石丛里,流着鲜红的血液。
此时他想,如果不是自己心血来潮,那天完全不必去杀死那个穿红袄子的美丽女人。也许她太美了,美丽得像个三峡的女巫,她才会死。可是高桥怎么也没想到,她真是一个女巫,是一个一挨到她,就融入人的灵魂的妖精。她死了就死了,却在那一刹那间,让一双充满杀气的眼睛钻进了自己心里。那双眼睛钻进了高桥的心里,就永远也无法抹掉了。
到了峡昌后,高桥更后悔那次无谓的行动。
高桥感觉到自己陷入了一种恐惧的泥潭。每当他的脚步一落到荆楚大地的这片泥土上时,他就感到这片黄油油的土地所生长的树木、庄稼和野草,包括从它们中间刮出来的风,都令他不寒而栗。每当他面对那些像从地下冒出来的峡江汉子时,无论是那些又锉又矮的军人,还是那些手无寸铁的百姓,他的心总会涌满对他们的恐惧。一开始,这种恐惧让他有一种呕吐的感觉,让他的心不停地翻滚,有时高桥甚至感觉那翻滚的液体就是自己血管里的血,鲜红的血。就是这种液体,让他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沉浸在一种难以言说的恐惧里。
在那一阵难耐的痛苦过后,高桥的心灵感触到了一种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