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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爹,辫子买来可惜讨了半天价,还是要一块大洋。”
老长班终于捧起那一束马尾巴,欢天喜地的笑
蔡元培确实随张相文教授在西山休假,上午他们先到颐和园,坐藤轿赴静宜园,拜访了张公子张星(火良)夫妇。他们的寓所名见心斋,为清嘉庆朝所建,斋前引泉成池,游着数百尾金鱼,环境非常幽静。在这里吃了午饭,又趁兴去附近一所女校看望朋友,正在闲谈时,忽然接到妻弟黄干城电话,才知道张勋已经复辟。妻弟再三关照,千万不要回北大,城里正在搜捕革命党呢。政界要人纷纷往东交民巷躲,已为他在北京饭店订好房间
待他们一行匆匆赶到北京饭店,天色已暗。李石曾已先他而到,正在客厅会客。见蔡先生安全抵达,众人都松了一口气。那位客人忽然起身向他打起招呼,一副踌躇满志的派头。他一见是康有为弟子徐勤,简直像吞吃了苍蝇一般恶心。忙推托身体不适,躲进了房间。
听说康有为是28日进京的,一路上扮成一个怪模怪样的老农,用大蒲扇遮着脸,挤在三等车厢里。一下火车,便雇了洋车,背着一袋亲自起草的复辟文稿,直奔南河沿张勋公馆去
没多久,李石曾打发走了徐勤,推门而进。他冷笑一声说:
“这徐勤也真瞎了眼,想为他的先生来游说我们?不过这地方确实不能久留,黎元洪也躲进日本使馆我已为您安排明晨坐火车去天津,嫂夫人和孩子也派人去接了,马上就到。”
蔡元培满脸愁云密布,也没心思致谢,一个劲地打听复辟的真相。李石曾因刚会见了徐勤,知道不少内幕。
“复辟是今天早上,但诏书是早就写好康有为就预先起草了十余份,他自以为得意,没想到刘廷琛等人看了却大为不满,说‘康某开口立宪,闭口共和,仍是革命党口吻耳,与咱并非一条心’。还有,他那套‘虚君共和制’的主张也令张勋不悦,说‘要咱去学英国的君主立宪内阁,一点不为大清和皇帝着想。’所以上午,张勋被封为内阁议政王大臣,而康有为只落得个弼德院副院长的虚职。他想一展平生抱负的雄心顿时灰飞烟灭,虽然又恼又怒,却又无可奈何。刚才徐勤来既是游说和试探,也是为老师叫苦和解释呢。”
蔡元培毕竟是个政治家,又神色严峻地问:
“各地和新闻界反响如何?我是不会允许共和制就此罢休的!”
李石曾笑着说:“消息倒是不少,北京饭店已成了报馆记者的聚散之地。在上海,除张勋的《国是报》外,各报全部登载声讨通电,上海商界一齐悬挂国旗三日,以示拥护共和的决心。在广东,据说已自动发起国民哭灵大会。孙中山和章太炎,也于今天下午发表《讨逆宣言》。看来这出闹剧很快就会演不下去”
蔡元培痛心疾首地低下头,喃喃地说:
“唉!在中国办大学竟会有这样难?我真不想去天津,这北大好不容易刚有起色,又不知会被折腾成啥模样”
他说到这里,眼眶里突然涌出了泪水。他微颤着一把拉住李石曾的手,说:
“我不去了!身为大学校长,誓与大学同进退,共存亡!”
李石曾被他的书生意气所感动,心头一热,也低下了头。但还是理智地劝慰道:
“孑民兄,还是避一下为好。校长乃一校之魂,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北大就真的完一切要从长计议呀!”
正在这时,夫人黄仲玉和孩子们到蔡元培也终于冷静下来。他感叹地说:
“看来我引进仲甫和胡适之是对的。我走后,请你关照仲甫,要他火速电召胡适回国。还有,他向我举荐的刘半农,也问清楚了,是位激进的新派人物。叫他先进校任教,我一定聘他。我走后,华法教育会请你费心安排一下。前些日子,巴黎大学的职员曾向我推荐教师。我想过了,北大下一步要增设法国文学。哲学和美学新课。请你转告欧乐会长,请帮助留意数人。条件一是要新党,二是文学博士,三是性情温和,四是要热心教授中国人而不与守旧派接近者。”
李石曾毕竟是位教育家,见他开口北大,闭口北大,在这危难时刻,还在全身心地为北大操劳,真是感叹万千呢。见时间已晚,明晨又要赶早车,便起身告辞临走前,蔡元培欲语无言,好像还有许多事不放心,他也忍不住笑了:
“你这北大之父呵!还有完没完”
蔡元培终于窘迫地笑了,拉着他的手送了出来。
“再说一句总可以吧?我走后请各科学长相帮照顾校务,叫仲甫要注意尊重夏元琛,还有温宗禹。下一步我想请他担任工科学长,还有沈尹默这人智谋多,也请他多照顾着点!”
夜色中,望着蔡元培目光中那种焦虑不安的神情,李石曾的眼眶终于湿润起来。这位以铁石心肠著称的人,第一次被一种精神感动的流出了泪水。
15
与北京的气氛相反,天津段公馆内,却热闹非凡,一派喧哗。
各省的督军们在这里进进出出,带走了一道道密令。这天,段祺瑞一处理完军务,便约徐树铮进了密室。侍卫忙摆开棋盘,退避而去。
两人想想一个共同策划的阴谋竟这么快地成了事实,忍不住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会心地放怀大笑起来。
徐树铮不愧为“小诸葛”,又为主子算计起来。见他屈指一算,恭维道:
“总理这步棋实在太妙了,真是一举三得先借这位辫帅之手逼黎下台,又解散了令人头痛的国会,还将这位复辟狂送上了断头台。不!一举四得,太妙了!总理一号召出兵声讨,不又成了再造共和的英雄”
段祺瑞这些日子实在太高兴了,想想来天津还不到十天,局势全变过来真亏得徐树铮呢!他感激地望着这位铁杆心腹,动情地说:
“又铮呀!这次论功劳你最大,要没你在徐州会议上运筹帷幄,调兵遣将,张勋这小子能这么乖地钻进圈套来你真是我患难与共的生死之交呵!”
徐树铮见段祺瑞如此客气,忙起身致谢:
“总理言重了,又铮受之有愧!”
在民国的大小军阀里,像他俩那种至死不变的情谊也算少见段祺瑞始终将徐树铮奉为上宾,礼遇相待,不管老袁还是黎元洪反对,他都敢死顶硬保。徐树铮也视他为明主和恩公,死心塌地地为他保驾,决无二心。段祺瑞来天津后,整天念经吃素,人也变得慈眉善目起来。他又来了情绪,打趣地说:
“又铮呀!再给我说说你在徐州唱的那折段子,我是百听不厌,还老嫌听不够呢!哈哈哈!”
这可是徐树铮的得意之笔,他当时远离天津,又值段祺瑞下野,心里着实捏了一把汗呢。
就在第四次徐州会议上,张勋收到北京黎元洪免去段祺瑞的来电后就当场公布,犹如火上烧油,督军们一个个气得暴跳如雷,呜呀呀地怪叫。一致公推张勋出来推倒黎元洪,让冯国璋当总统,段祺瑞重任国务总理。张勋可精着呢,滴溜溜地转着小眼珠,提出了一个条件——保宣统皇帝复位才干!真是一个南辕,一个北辙,协议自然达不成
在这关键时刻,徐树铮不愧诡计多端,马上提出一个以退为进的计谋。私下召集督军们商议道:
“张勋是个复辟脑袋,咱们先赞成他干。也就是先借他之手驱黎,再以拥护共和的旗号打倒他,这样不就恢复段合肥的政权”
于是,众督军便按照这位导演的设计假戏真做在会上,又是倪嗣冲、张怀芝发言最为激烈,纷纷表示愿意追随绍公复辟。还有一位福建督军李厚基,表演得更活灵活现。涕泪交加地说,这次赞同复辟是奉母命而行的,离开福建时老母一再关照道:
“你还记得父亲是为国阵亡的你这次去,只要遇到关系皇上的事,就应当尽力报效才不负恩泽呀!”
当时张勋听了还很感动呢,就放开胆子乖乖钻进了圈套。不过这小子也挺鬼,见众督军信誓旦旦似乎也就多了个心眼。让卫兵去二太太邵夫人那里找来一块预备给少爷压邪用的黄绫子,先自己拿笔签了名说:
“很好!不过这件事不能空口说白话,说定了就要干到底。谁出尔反尔,我就公布于众!”
于是,各省督军和代表只得在黄绫子上签了名。
段祺瑞又是一阵大笑,他美滋滋地吸了一口雪茄,突然想起了什么,关照道:
“哎!咱们正式动手前,那块黄布头可不能留在外边呀!”
徐树铮又得意地笑了:
“这种小事还用总理操心?黎元洪下台前一宣布冯国璋代总统,他就花钱从张勋手下人那里买走他还想正式当总统,心虚着呢!”
段祺瑞好奇地问:
“老兄花了多少钱?”
“二十万!”
段祺瑞又笑了,连声击掌叫好:
“值!再多的钱也值。华市这小气鬼这回倒挺大方哈哈!”
徐树铮却收敛了笑容,面露杀机地说:
“我已布置倪嗣冲,只要总理一发令声讨,他就挺兵徐州,接管张勋的地盘。既断了辫帅后路,又可箝制南京的冯国璋。他将来当总统如果不听话,就抄他老窝!”
段祺瑞满意地瞥了对方一眼,站起来说:
“又铮做事一步三计,真不愧‘小诸葛’的美誉呵!”
正在这时候,卫兵进来通报梁启超已如约前来两人忙踱出密室,向客厅走去。
梁启超彻夜未眠,双目布满血丝。正手捧两份文稿,如雄狮般端坐在椅上。一见身穿戎装的段祺瑞,忙站立起来,递上他代段起草的讨伐复辟通电。
段祺瑞客气地请大家入座,他吸着烟,很快地翻着文稿,脸上露出满意的神情。
“写得好!真不愧是梁任公的大手笔。”
他又恢复了常态,威严地扫视着众人,说:
“现在我决定,马上赴河北青田马厂召开紧急军事会议。明天向全国发出讨伐通电,并与冯国璋组成讨逆军,由我担任总司令,同时请梁任公担任总司令参赞。正式在马厂誓师,为再造共和挥师北上!”
梁启超听得热血沸腾,一双波光闪闪的大眼一眨不眨地直视着段祺瑞,全是敬佩之情。他又拿出一份文稿,递了过来:
“总理,这是将以我个人名义发表的《反复辟电》。因为首造逆谋的康有为曾是在下老师,我要向天下宣称断绝师生关系,吾不能与这大言不惭之书生共为国家罪人也!”
段祺瑞又是一声赞叹,并亲自为他这惊世骇俗的举动鼓起掌来。
梁启超满脸通红,越来越激动。微秃的额头渗出了亮晶晶的汗珠,像只正在发热的灯泡。他清了清嗓子又说:
“总理!为了筹措军饷,我已指示叶恭绰向天津交通银行借款60万元,全部由你调遣使用!”
这下子段祺瑞真被感动了,他一把上前拥住了梁启超,忍不住地许起愿心来:
“知我者任公也。这样吧!待我再造共和后,一定请你出任新内阁的财政总长。”
其实远离巢穴的辫子军总共才三千之众,一听说段祺瑞马厂誓师,大军逼境,军心早已动摇。张勋这才知道被人耍了,在南河沿公馆里破口大骂起来。紧要关头忽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