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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飞骋几乎不敢相信天下第一的武学秘籍早就被自己学会。比起黄金来,他一时也辩不出那个更值钱。
他拉着任风流的手,忽然笑了起来:「一起走,不然我以後弹给谁听。」
「想去那里?!」
秦晚枫一招逼退白枣和三刀,身後发丝飞扬。
他看见林飞骋已冲开穴道来到任风流身边,急忙回身去拦。
「放心,我会留着这条命听你弹棉花的。」
任风流慨然一笑,听辩着秦晚枫袭来的声势,推开林飞骋到一边,立即出手挡住对方。
林飞骋也勉强笑了声,知道这样的情况下,自己不走的话任风流所有的希望都会破灭。
白枣和三刀也清楚了任风流的意思,也过来围攻秦晚枫,替林飞骋赢得离开的机会。
「保重!」林飞骋面色沈重,俯身到床下,果然触动了机关,一会便消失在了屋里。
秦晚枫虽然武功卓绝,但是同时要对付三个人还是无法分身,他眼睁睁看着林飞骋消失在眼前,勃然大怒,俊美的脸也变得扭曲狰狞。
「你把刀谱给这个外人,也不给我!」秦晚枫手中玉笛一转已敲到了任风流手腕上。
第六章
在香雪海一连几月的隐士般的生活让林飞骋一时还不适应这外面的热闹。酒旗招展,花红柳绿,街上摩肩接踵的人来人往,吆喝声,说话声,笑闹声夹杂在一起,真是让人怀念。
林飞骋穿着雪蚕丝缝制的青色长杉,披着白狐裘袍,足踏锦缎五彩绣靴,腰间别了块上好的鸡血石坠子,手里还提了一把似是金鞘的刀。他这副打扮进入京都酒楼时吸引了不少目光。
「客官,请问您要些什麽?」老板一看贵客上门,竟亲自迎了上去。
林飞骋傲慢地扬眉一笑,一手玩着腰间的坠子,一手把刀放到靠窗的桌上。
「一壶你店里最好的酒,一份你店里最好的卤牛肉,还有两个你店里最好的馒头。」
林飞骋点的菜未免让老板有些失望,不过他从不在意别人对自己的失望,所以他只是轻撩了裘袍长衫,稳稳地坐了下去。
冬日初寒,雪还没落下来,可是天总是灰蒙蒙的,连阳光也惨淡。
而如今的江湖上,同样也是风云骤变。
东皇神教一改往日的沈默,忽然宣布要参加本次武林大会,引起不小骚动。
虽说是十年一届的武林大会,但实际上并非所有门派都可以参与。
所参与争夺武林盟主位置的门派不是源远流长,就是门徒众多,最重要必是属於名门正派之列。
而东皇神教,不过是近年崛起的组织而已,行事诡秘,虽无大恶,却实在让人无以为信。
当然,东皇那一身神鬼莫测的武功更是让人恐惧不已。
人总是越怕什麽,越恨什麽。因为他们无法企及对方,所以恨不得就此毁了对方。
林飞骋笑了笑,抿了口酒。
东皇的动作还不只是江湖震动的原因。
江湖中之所以风云骤变的原因还有一个。
那就是:自号西帝的男人出现。
十几天前,几个祸害江湖的大奸大恶之徒纷纷到少林要求剃度归隐。这些人到少林时不是少了几根手指,就是少了半个耳朵,而且都口口声声说,是西帝让他们洗心革面出家为僧。
问他们西帝是什麽人,只说是一个蒙着面的年轻人,使一把金鞘的刀。
一时间,西帝成为了比东皇还神秘的人,人人都谈论着他来自何处,意欲何为。
「西帝说不定和东皇是兄弟。」
酒楼里有人如此谈论,林飞骋皱了皱眉。
「不,我看西帝是东皇的克星,不然为什麽会在东皇决定插足武林大会的时候出现。」
林飞骋点点头,嘴角轻轻地勾了起来。
「其实西帝就是东皇本人吧……这是他的障眼法……」
「西帝应该是个女人,她爱东皇不成,所以一气之下自称西帝,专和东皇作对。」
「喂喂,我说西帝才不是女人,应该是阴阳人……」
林飞骋差点被酒呛到。
「老板,结帐!」
以讹传讹,这就是人的可怕之处。
林飞骋苦笑着摇了摇头,放下一块足够买下半座酒楼的金条,飘然而去。
「她的身子好些了吗?」
「回主上,苏姑娘已经醒了。」
负责照看苏嫚的婢女看到东皇过来,急忙低头。这里是东皇的神宫,所有的婢女和侍卫都不许抬头直视东皇。因为他不喜欢俗人的目光。
秦晚枫不带人皮面具的脸更象面具,因为他的面容一直都是那麽冷冰冰的,连眼珠的深处也是。
林飞骋顺利地跑了,带着刀谱的秘诀,或许还带着别的东西。
任风流的束手就缚已经不能让他有任何喜悦,反而让他感到愤怒莫名。这样激动的情绪,是他很小的时候才有的,而当他以为自己已经足够冷静或是冷酷时,却又发现了自己的弱点。
「公子……」
苏嫚伤得很重,毕竟她中了秦晚枫一掌。但是能为这个男人做点什麽,就算真地死了,她也高兴。
秦晚枫摇摇头,示意她不要讲话。
「你的伤需要好好休息。」秦晚枫对她笑了,虽然看起来仍闷闷不乐。
「对不起,我没能替您拿到刀谱。」
苏嫚咬住唇,眉眼低了下去。
「不要紧,我会让师兄亲自告诉我的。你先休息吧,我晚些再来看你。」
秦晚枫的脸上忽然现出一抹阴郁的笑,他站起来,负了手慢慢地踱了出去。
东皇神宫的偏殿是秦晚枫休息的地方,殿後面的是一个人造的湖,湖很大,足以在中间修起水榭楼阁。那里本是秦晚枫观赏风月水色的地方,现在却成了关押任风流的牢狱。
落月阁。
月落水中,恍然如梦,秦晚枫常在楼上俯看着水中的月色,回味自己如梦似幻的半生。
秦晚枫掠过浮桥,叫退了守在楼下的侍卫,自己一个人进去。
阁楼只有两层,任风流住在自己平日小憩的楼上。
「师兄。」
秦晚枫撩开珠帘,看见被绑在楼中木柱上任风流似乎正在闭目休息。
任风流听见秦晚枫的声音,只是眼睑动了动,反正他早就瞎了,就算睁眼也看不到眼前人。
「在这里不吃不喝几日了,你一定又饿又渴吧?」秦晚枫走到一旁倒了杯茶,茶水已凉。「来,喝口。严禁外流」他亲自拿茶杯送到任风流干裂的唇边,可是对方却无动於衷。
秦晚枫冷笑一声,手上稍稍用力,便把茶水强灌进任风流口里。
「你总喜欢逼我!」秦晚枫猛地摔掉茶杯,一把扣在任风流颈项间用起力来。
任风流被他扼得一阵难受,却只是喘息不语。
窗外吹起风来,风很凉,秦晚枫歎了口气,渐渐松开了手。
「我当年一时糊涂,害了师傅,害了你。我只是觉得我们不该那麽一辈子躲在香雪海里。师傅给我取名莫言败,我真不知道他是对了还是错了。」
秦晚枫低诉了往事,伸手解开了任风流身上的绳子,然後扶着对方坐到床边。
任风流被绑在这楼上水米不近,又日日受冻,再加上在香雪海与秦晚枫交手时受伤不轻,早就浑身无力。
「人不言败,天要亡你,又有何用?」
任风流勉强笑了声,声音嘶哑而疲惫。
秦晚枫冷眸一纵,又强自压下了怒气,他轻抚着任风流的长发,如同以往那般。过了片刻,才沈声道:「我命由我不由天。师兄,你太信命了,连後悔也不会。」
「不,我後悔。」
「後悔喜欢过我?」秦晚枫先一步问道。
任风流睁开眼,往日清亮的眼里不知为何变得灰蒙蒙一片。他想自己大概真的是瞎了,很早以前,看见秦晚枫的第一眼,就瞎了。
秦晚枫专注地看着他,已从对方沈郁的面容里找到了答案。他笑着握紧了任风流的断腕,斜过头看见了云端南飞的雁。
江湖上的人,不管有名气还是没有名气,几乎都有属於自己的名号。
林飞骋从轻功第一到被胡乱猜测为阴阳人的神秘西帝,短短几月之间,生活也大变了模样。
他用万金密卷里找到的黄金把自己的行头打扮得华贵漂亮,然後再依照着任风流昔日的悉心指点,开始慢慢把曲谱向刀谱变化练习。虽然有些关键之处,仍不甚清楚,但凭着天生的机敏和任风流所教授的内功心法,林飞骋仍就很快练就了一身绝世奇功。
既然秦晚枫是东皇,而现在自号西帝又有何不可?
林飞骋一想起秦晚枫那张不可一世的脸,虽然的确感慨对方身为男子实在是貌美异常,却也觉得这样的人实在可恨至极。
自己不过偷偷摸摸取点不义之财罢了,而对方却阴阴险险害人夺命,不仅弄瞎自己师兄,还害死自己师傅,不知那张漂亮的表皮下的心该如何狠毒。
林飞骋自号西帝以来,并不见东皇神教那班人有什麽举动,而他想知道根据线索找出东皇的住所一时也成了难事。
「瞎子,但愿你没事。」林飞骋歎了口气。
窗外月正圆。月圆的日子里,落月阁的景色非常美。
秦晚枫在水榭中摆起一桌酒宴,在座的宾客只有任风流一个人。
湖水面上波光粼粼,倒影着浓浓的月色,偶尔一阵风起,水面泛起涟漪,煞是好看。
满桌的素席,仍就按照往日香雪海里那样准备。
秦晚枫替任风流斟上酒,再递到他手边,柔声说道:「师兄,无香之水,最为醇厚,请满饮一杯。」
任风流断腕并未被接好,此时握起酒杯顿时剧痛难当。
但是这是他的师弟敬的酒,他又怎麽能不喝。任风流缓缓举起酒杯,仰头饮尽。
「酒是好酒。」任风流放下酒杯道:「人却非好人。」
他别开头,淡淡一笑。
「何必谈那些扫兴的东西,今晚我只要你陪我赏月而已。」
秦晚枫半闭着眼,品着杯中的无香,并没有在意任风流对自己的讥讽。
「赏月?师弟,难道你忘了我是瞎子,你亲手毒瞎的瞎子。」任风流笑道,话语间却渐渐有些激动起来。因为他想到了坐在自己面前的人曾是多麽的残忍和阴毒。
十年之前,任风流并不知道他的师弟会在一夜间凶相毕露。
那个夜晚,他如同往常般在香雪海的树林里习练武功,然後回房沐浴更衣。
他总把自己搞得很累,因为他想忘记一些事。
「师兄,你在屋里吗?」秦晚枫推门进来的时候,任风流已经准备上床休息。
「师弟,有什麽事?」
看见师弟进来,任风流急忙又穿好衣衫。
随着淡淡月色一同进屋的秦晚枫,举手投足间轻盈优雅,看起来特别美。
「想谈谈心事罢了。」秦晚枫笑着坐下,直直盯着任风流。
在香雪海里,任风流和秦晚枫同他们的师傅眉已经隐遁了不少年月,然而对外面世界的向往,以及因景而生的寂寞依旧让人难以谴怀。而出乎任风流意料的是,自己看起来淡然一切的师弟似乎特别想离开这里,甚至不惜几次和师傅争执。
而眉已经老了,自知时日不多,他把自己珍藏的剑谱教给了秦晚枫,却把克制剑谱的刀谱留给了任风流。
眉把刀谱交给任风流的时候,摒退了秦晚枫。
任风流隐约看见自己师弟的眼里,有多麽的不甘。
其实,他真是不愿意看见秦晚枫有半点委屈和伤心,因为他把对方默默地爱着。
心事。每个人都有很多心事。
任风流有些无奈於这个词,因为他自信自己的心事要比秦晚枫多得多,而且无人可倾诉。
「师兄,或许你会认为我实在不像话,师傅救了我们,又教我们武功,我却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