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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且尝尝看。可是可口?此乃嫔妾特意为陛下备的。”半晌但笑不语,江采苹轻启朱唇,纤指拈了串儿冰糖葫芦,莞尔递向李隆基。
“爱妃特意为朕备下的?那朕自是得尝尝”李隆基貌似微怔,旋即喜笑颜开,咬了口楂芯儿细细品嚼道,“脆,酥!酸中带甜。甜而不腻!”边毫不吝惜地大加赞叹。边看向江采苹,“爱妃竟有这般手艺!”
反观江采苹,对于李隆基的褒夸,星眸微嗔:“陛下怎就凿定,乃是出自于嫔妾之手?适才嫔妾可只说,‘此乃嫔妾特意为陛下备的’。仅止于此而已。”
李隆基环目现下正侍奉于左右的人,入鬓的长眉一皱:“莫非朕猜错了?”
见状,云儿、彩儿忙垂首。彩儿更是憋不住掩唇偷笑,当着龙颜的面,却又不敢过于造次。偷笑出声来,唯恐以下犯上。云儿眼观鼻鼻观口立于侧,自也明晓,李隆基不过是这么一问罢了,其实已是心中有数。
自从江采苹入宫以来。未少带给李隆基意想不到的惊喜连连,包括高力士在内,宫中的诸人对此自也看得一清二楚。或许,这便是江采苹当初为何可凭借一盘炒玉米,而一博圣欢,自此圣宠不衰的缘由,看在外人眼中,皆因李隆基早已割舍不掉这种隔三差五的惊奇,以致以江采苹无形中成为这一代帝皇生命中时下唯一可寻的一点乐趣。
殊不知,这年头,男人与女人之间,除却鱼水之欢,七分权利交加,已无余多少真情实意可言。江采苹自是明懂“以色事他人,能得几时好”之理,奈何命运弄人,惟有另辟蹊径,再从中另加注个支点,以求现世安好。
眸稍的余光斜睨憋着笑意的彩儿,江采苹娥眉轻蹙:“陛下究是在打趣嫔妾,还是要成心打嫔妾的脸,让嫔妾在人眼前出丑?来呐,把东西端下去!”
李隆基挑了挑龙目,睇目江采苹,眼底浮现笑味:“爱妃这是作甚?好端端的,怎地便小家子气了?”
彩儿即刻强忍下笑,埋低头未敢上前应声。云儿同样未提步向前来,非礼勿视,非礼勿听,身为奴仆有时候需闭眼闭耳才是。
“陛下既不喜之,留之何有?与其强讨陛下违心谬赞,嫔妾反不如将之扔出门外,也省得自讨无趣。”稍侧坐下身姿,江采苹别过头垂眸绞着衣襟,一副委屈相。那一颦一笑,煞是我见犹怜。
深情地凝目背对过自己的江采苹,李隆基非但未怒,反而赔笑道:“爱妃这般说,可着是屈枉朕了。朕何时有言‘不喜之’?朕何止是喜食之,正意欲褒赏爱妃。知朕者,莫若爱妃也。”
李隆基情话绵绵,少有的端方感性,江采苹侧首娇嗔了句:“陛下所言,实非在诳嫔妾?”
“君无戏言。”敛色之际,李隆基只口吻平淡无奇地道了四个字。
“也罢。”江采苹轻吐幽兰,秋波微转,这才面向李隆基端坐过身子。女人的撒娇,过犹不及,凡是凡事不依不饶,也须拿捏个分寸为妙。
坦诚讲,江采苹的仪态万方林下风致,时而的艳冶柔媚柔桡轻曼,时而的宜笑遗光颜炜含荣,确实令李隆基为之情动。然而,郎情妾意风魅时刻,每每想要抓住些甚么时,但又怅然若失。
得不到的,向来是最诱惑人的。譬如说,感情。虽说李隆基早已征服江采苹的身子,间或午夜梦回时,却总感觉身边同榻共枕之人,并不是一具真实的躯体,纵管其也有着鲜活的体温,那玉体内跳动的那颗心,却未全系于其身上。孟子曾曰,“存乎人者,莫良于眸子。眸子不能掩其恶。胸中正,则眸子瞭焉;胸中不正,则眸子眊焉。听其言也,观其眸子,人焉廋哉?”,江采苹骨子里是个性本纯善的女子,这点李隆基从不质疑,但江采苹的清眸,不无宛若弯清潭,朝夕相处下来,李隆基时常莫名为此添郁,但又难以启齿无从窥测,那种似有若无的隔膜,扑朔迷离犹如一堵墙。挥之不去抹之不掉,且,渐渐地正在日愈越垒越深。
帝王心,圣心不可揣。做为大唐君主,李隆基不容允堂下臣子揣摩定其的心思,身为一个男人,更为不容忍身下女人心有二心。江采苹的神秘,李隆基誓要揭开这层面纱。打从临幸其那日开始。便已欲罢不能。及至今下,不同之处只在于,动机已不再一如当初那般简单。
面面迎对着李隆基恍若失神的目光,江采苹浑然不觉间已然腮晕潮红羞娥凝绿,只觉心脉忽而漏跳了半拍。
高力士眼明的赶忙示意伺候于阁内的众仆奴悄退,以免扰了圣兴。云儿亦朝彩儿使了个眼色。暗示彩儿一并与之恭退。
众人正作势退出阁门外时,却听李隆基沉声说道:“力士,且由尔来尝下。看朕适才所言,是否有虚言?”
闻唤,高力士倏然回身。就地肃拜道:“老奴惶恐,老奴不敢。”且不管盘中的东西,真否可口,其一个给使,即使李隆基对其恩遇特崇功卿宰臣。却也绝不可忘乎所以般恃宠而骄,理应低调为人处事才是。
云儿、彩儿来不及退下,闻之同时晃愣,未料李隆基竟在这时冒出这么句大煞风景的话。不过,盛于盘的那几串唐梨子,俩人倒俱敢一致认为确是可口的美味。白日在庖厨给江采苹打下手那会,二人即已颇有口福,先行各尝了串冰糖葫芦。
江采苹当然也镜明,李隆基并无半句虚言,为免尴尬,反是平白无故连累于人难为情,于是适时接话道:“陛下要做人情,怎地也不问下嫔妾意思?这可是嫔妾费了半天劲儿才做好的。”
美目流转间,未待李隆基说示,江采苹已颔首续道:“所幸嫔妾事先多备了两盘,为的便是陛下起兴打赏于人。高给使终日于御驾前侍奉,见日里着是辛劳,陛下赏之,自是受之无愧。”
李隆基原非此意,但江采苹一席话,听似不无在理,当下便也不好反悔。有些东西,是人私心上并不愿与人分享之,何况是好东西,自个还未过足瘾。遂挑目道:“爱妃尚未告知朕,这盘中到底何物?”
江采苹嫣然一笑,刚才的风娇水媚尽敛无余,神韵淡雅道:“实不相瞒陛下,此乃长于乡野的一味野果,嫔妾不过是翻了个新花样,把这一颗颗唐梨子拿竹签串了起来,以便吃食,又就地取材,蘸以饴糖等,使之甜脆冰凉嫔妾实也是凭直觉弄的,是觉得有助于减缓陛下的咳症,故才敢斗胆一试。”说着,便移下坐榻,屈膝揖下身。
听罢江采苹所言,李隆基反倒不能治江采苹一个欺君之罪,且不说盘中的东西是否有经由食医尝验,念于江采苹的关切之情,已足以触动人心弦。不管是前些时日打马球时,江采苹奉上的冰镇过的雪梨汤,亦或是今日这盘里的冰糖唐梨子,无不表显出江采苹无时无刻不在系挂李隆基的龙体。甚至乎,远比宫里的太医等人尚要上心。
情之动人,人自怀慰。李隆基伸手扶向江采苹,缓颜温声道:“劳爱妃操挂了。近几日在爱妃悉心侍候之下,朕已觉好多了。”
江采苹盈盈抬首,牵动了下唇际:“陛下的龙体,关系国之社稷,天下安生,得以侍奉陛下,乃嫔妾之荣幸。何况,陛下是嫔妾的夫。”婉言细语之余,江采苹才浅提衣摆道,“不妨便由陛下,为之题个名,如此可好?稍迟,嫔妾也好承恩,借着陛下的金面,以此收买下人心。”直白的心机,反却不失为是种以诚相待。
“看样子,爱妃是吃了秤砣铁了心,要收买朕身边人的人心了?”李隆基与江采苹看似俱在说笑的刹那,却是意味深长的斜了睨高力士,方又故作无状的抚掌若有所思须臾,言笑自若道,“以朕之见,便将其命名为‘糖梨子’,爱妃意下如何?”
“嫔妾先行谢过陛下为之赐名。”江采苹即时叉手揖礼道,眸光瞥见高力士杵于原地像是喜忧参半的侧脸。施恩于人,受惠于己,别看今个赏赐的不过是几串不值几钱的糖梨子,它日必不会是白赏。
冰糖葫芦在这年月既未有,江采苹也不想逆天而为,故才恳谏李隆基为之起个别名,免去了与史实相冲突。然,挑于今时呈献这几串糖梨子,江采苹实则意非仅止于代人“邀赏”,其真正要做的另有要事。
正文 第204章 树大招风
天牢。
采盈、月儿索然无味的趺坐于牢房里,胳膊肘儿撑着膝盖,正托着腮帮对坐着发呆,忽闻一阵脚步声传入耳,却见司狱史身后跟着两名吏卒朝牢门不疾不徐的走来。
“李狱史,今个怎地这般早?”被关押在天牢半个多月中,采盈倒是跟大理寺结下了段不解之缘,早已与天牢上上下下的司狱史、司狱典、司狱士乃至司狱吏及司狱卒混熟,谁叫其是个不安于安分的人,十余日待在牢中无所事事近乎快憋疯,只能逢人便发泄通满腹牢骚。如此一来,反却把每日当值者的高姓上名挨个问询了个遍,见日只干记人姓氏的活儿,倒也背得滚瓜烂熟,见面即可张口道来。
譬如眼下的来人,姓“李”单名一个“扬”字,乃大理寺天牢的一名司狱史,是个大块头之人,乍看却也文斯。李扬并未急于作应采盈打招呼,先行打开牢锁,才煞有介事地说道:“快些出来,有人要见你二人。”
这下,采盈与月儿互看眼,不禁有分傻眼:“有人要见奴等?究是何人来也?”
“废话少说,快些跟吾等走便是。”跟于李扬左右的两名吏卒,其中一人不怎耐烦的从旁接话道。且,边呵斥,边哈欠连连,一看便知先时定是被人搅了清梦,这会儿故才拿别人当撒气桶。
可惜采盈偏就不吃这套,见状,反倒犟脾气上来,楞是动也未动下身:“你唤奴走,奴便跟你走,你当奴是街头的乞儿?奴又不是你门上的婢子,作甚听任你呼来喝去品头论足?今个即便大理寺卿来了,奴也不去!奴上次受的杖刑。身上的伤尚未痊愈,走不得路,烦请回禀好了。”
“你”那吏卒登时被采盈的强词夺理驳得瞠目结舌,有道是,秀才遇见兵有理说不清,自己倒好,竟是兵碰上刁婆娘百口莫辩,为此不无愤懑之余。顿恼道。“此处乃是大理寺监牢,去与不去,怎生由得了你!”怒罢,便动足要上前提人,却被李扬抬手挡于牢门处。
反观采盈,越发有恃无恐。胁肩嗤道:“怎地,无言以对便要跟奴动手不成?奴才不怕!有胆儿你便放马过来,休怪奴未把丑话说在前头。当日当今圣上可有把口谕撂在这儿,奴好心奉劝你,忤逆圣谕者。可是大不敬之罪。你须是仔细思量下,莫一时气盛莽撞过头。再者说,有话好说嘛,君子动口不动手,是不这理儿?万一落人口舌。讨得个公报私仇之嫌,岂不划不来?”
前几日轮岗时,便是眼前这名吏卒前来送牢饭,眼见其慢吞吞的垂头丧气样子,像极赌钱赌输般,采盈一时心直口快就说教了其几句,熟料,这吏卒一气之下硬是扣下了那日的牢饭,害得采盈吐沫星子横飞了半个多时辰之久,倚靠着牢门直骂咧至口干舌燥之时,李扬闻声及时赶至,好说歹说的才把这事给压下了之。
今日再见,适才这吏卒一开口吱声,采盈便已辨识出此人正是那日招惹得其差点气吐血之徒,但见这吏卒一脸的凶巴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