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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白日的关着门,鬼鬼祟祟焖在这儿作甚?”未加躲于门外细听,江采苹当下便推门而入,声到人现的刹那,云儿、彩儿闻声同时回过头来。
“娘子?!”看见江采苹出现在庖厨门槛处。彩儿显是异样惊诧,差点低呼出声。云儿虽也面露讶异,却未动声色,只朝着江采苹屈膝行了礼。
“怎地见着吾,活像见了鬼?吾今个的妆颜,可是有甚么不对劲儿之处?”江采苹抚了抚发髻,步至灶台旁。今日未让云儿为其梳妆,一大早便差了云儿出阁打提热汤水。倒不知此刻已回阁来。
“不、非也,娘子貌美如仙,不打扮也是极美”彩儿结巴着,言辞闪烁,面对江采苹支支吾吾的好像瞒有不可告人之事般。“娘子怎、怎地来庖厨了?这儿烟熏火燎的,娘子快些出去的好,万一不留神儿焦伤娘子衣身,可怎生是好?”
环目彩儿,江采苹眸稍余光带眼未吱声的云儿,旋即莞尔佯嗔道:“吾不过是来看下御膳,怎就叫汝这般紧张兮兮?莫不是有何事刻意背着吾?”
“奴、奴怎生敢?瞧娘子在说甚,奴”彩儿急于作释之下,楞是反常的理屈词穷,但见云儿适时把话接了过去:“娘子多虑了,御膳有奴与彩儿守在这儿看着,陛下的圣驾想是快驾临,娘子快些坐于阁内稍候片刻即可。”
“可不是怎地?娘子丰容靓饰,芳馨满体,怎可沾得油烟味儿?”彩儿头点的跟拨浪鼓似的,附和道。
“也罢,那吾便不杵在这儿净碍眼添堵了,吾去秋千那边坐会儿。”尽收于目云儿、彩儿之间互使眼色的小动作,江采苹转即轻移莲步,颔首回身退于庖厨门外。云儿、彩儿急于往外撵其,索性遂了这二人的小心思,倒要一探究竟是何故。
“陛下贯日最喜看娘子打秋千,娘子且去小坐片刻,且容奴做完手头的粗活,过会儿便去为娘子推秋千索。”
见彩儿笑嘻嘻的把自个恭送出门外来,大有拍马屁之嫌,江采苹浅勾唇际,噙着笑靥迈向阁园中的那架秋千。庖厨里的古怪,一眼便可洞察,现下只揣测不准到底是何事罢了。倘是大事,云儿迟早须告知其,即使云儿守口如瓶,以彩儿的一根肠子通到底,顶多瞒得了一时而已。
“圣人至!”
恰值这时,龙辇从梅林而来,高力士手持拂尘随驾于侧,嗓音适中的通传了声。江采苹刚绕至秋千旁,尚未来得及于上坐下身,抬首见了即刻恭迎上前:“嫔妾参见陛下。”
李隆基步下龙辇,面色看似格外凝重,似犹豫了下,才伸手示意江采苹起见。云儿、彩儿在庖厨闻见,顾不及净手便压着碎步疾步出来,近前止步齐声施礼道:“奴参见陛下。”
江采苹嫣然一笑,盈盈起身握住李隆基的手,载笑载言道:“适才尚在说,陛下怎还未驾临。且快些入阁,膳食早备好。”
“难怪朕直觉耳痒,原来是爱妃在叨咕朕。”李隆基紧牵着江采苹玉手,步上阁阶。
看眼李隆基身上的龙袍,江采苹美目含嗔道:“陛下可是刚退朝?怎地也未换衣袍?”
平素李隆基并不爱穿黄袍,而喜绛纱袍,若非昨儿个才操办过李屿加身皇太子的册礼,今日乃李屿一并上朝的第一日,以示郑重起见,李隆基才改传黄袍、头戴通天冠上早朝。
于坐榻上坐下,李隆基啜口茶:“今日退朝原就较晚,朕不想爱妃久等,便未去南熏殿,直接由勤政殿摆驾梅阁来了。”
江采苹端过茶盏为李隆基蓄满杯中茶水,含笑倚榻道:“看陛下开怀,想是早朝一切如意。”
“今个还好,朕也该省省心了。”李隆基长舒口气,眼角的笑意透着分迟疑,目光凝投向手中清茶,称赞道,“朕每来爱妃这儿,均可品上几杯好茶!爱妃沏泡的茶,甚属意朕心。”
江采苹启颜解颐,清眸微嗔道:“陛下净打趣嫔妾。嫔妾不过是昨日又去御园采摘了几枝花草”说到这,像想起甚么一样,眉似新月般微仰下颌神秘一笑,“陛下可知,昨儿个在御园,嫔妾逢巧遇见何人了?”
坐于阁内说话的工夫,云儿、彩儿已然把御膳一一奉上食案,而后各自垂首侍立于边上。
看眼食案之上的膳食,李隆基夹箸脆鳝盛于江采苹面前的食碟中,才宠笑道:“可是碰见韦氏姊妹二人?”
“陛下怎知?”江采苹故作惊奇地挑眉凝眸李隆基,心下自晓懂,宫中诸事自然逃不过李隆基的耳目,“嫔妾本想给陛下个惊喜,不成想反却使嫔妾吃惊不小。”
听着江采苹声声悻悻怨尤,李隆基又夹了块黑鱼放入江采苹的食碟里,半晌但笑不语,方霁颜相向道:“昨日东宫宴飨散席后,薛王有陪同屿儿至勤政殿谢恩,随口提及了几句御园之事。”
江采苹蹙眉抿唇,这才展颜:“怪不得陛下未卜先知,竟是有人抢在嫔妾前头先多了嘴了。陛下应告知嫔妾才是,岂非存心让嫔妾当着人面出糗。”
高力士静侍于旁侧,不觉间往后退了退身,不知李隆基何时才把大理寺天牢一事和盘托出。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一直拖着恐非良策。
察觉李隆基眉宇微拧,似压有难纾解的烦愁,江采苹咽下口中味道鲜美的黑鱼肉,舀了几勺羹汤递向李隆基:“嫔妾怎瞧着,陛下似有烦心事儿?”
“有些乏而已。爱妃不是喜食黑鱼,朕特意让司膳房做的”李隆基喝了口羹汤,顾左右而言他之余,少时搁下金汤玉勺,目注向江采苹,“有件事,朕觉得当早些告知爱妃。今日退朝后,大理寺卿上奏朕,言说昨夜天牢里一干为数不少的囚犯皆中了毒”
“中毒?”江采苹一怔,美目一黯,“陛下,那采盈、月儿等人,现下在牢中可是安然无恙?”
瞋目自行退于后的高力士,李隆基唯有加以劝抚道:“爱妃莫急,据朕悉,今晨囚犯多半已无大碍。有太医连夜赶去,一刻不离的在当守。但尚有一人,还未清醒过来,因”
一眼不眨的凝神着李隆基,江采苹手中的箸“啪”地一声脆响滑脱出手掉于地,未待李隆基说释完,已然晃愣着追问道:“可是采盈?听陛下言外之意,莫不是采盈时下正性命堪忧?”
见状不妙,云儿、月儿两人忙不迭就地屈膝于旁,侍候于阁内的其她婢子同是纷纷跪了一地,生恐李隆基一旦雷霆之怒,再被迁怒于身。
正文 第218章 诀绝
出乎意外的是,就在众婢子跪了一地、噤若寒蝉时,李隆基并非显怒,凝睇江采苹,只搁下了持于手的箸。
江采苹下意识的移下坐榻,垂首屈膝于食案旁,心下自知,尽管李隆基尚未勃然大怒,但龙颜已隐有不快。搅了李隆基用膳的心情,已是大不敬。
阁内良久鸦雀无声,氛围趋向于窒息时分,但见李隆基一撩衣摆,胸腔似堵着气,声音浑沉的唤了声:“高力士!”
“老奴在。”高力士立刻从后面疾步上前,应声躬身。
“摆驾勤政殿。”
江采苹感觉到,李隆基目光深邃的在自己头顶稍停滞了下,眸稍却只闪过李隆基倏然甩袖离去的金边龙靴。
眼见李隆基谕令毕,即拂袖步向阁外,高力士面有不忍的看眼江采苹,唯有紧走几步于后跟上李隆基:“圣人起驾!”
“恭送陛下。”云儿、彩儿忙原地半侧身,代送李隆基步上龙辇去。
江采苹半蹲于食案旁,却是一动未动,亦未吱声,耳听李隆基脚步声渐远,径直步下阁阶去,自始至终连头也未抬下。
阁园中,李隆基乘坐上龙辇,同是未回头看眼身后,高力士遂示意几个小给使稳担抬起龙辇,先时随驾而来的几个宫婢皆埋首紧随在后,同时压着碎步朝梅林外行去。
直至目送圣驾行远,消失在梅林间的小径上。云儿、彩儿互望眼,这才急返回阁中,见江采苹仍未起身,赶紧一左一右搀扶向江采苹:“娘子。娘子快些坐下。”
蹲身这半晌,江采苹不觉间已是有些腿脚发麻,只是这一刻。心里着实更痛。李隆基这一走,显是动怒。只怕往后里再难绾君心。
“娘子,娘子这是何苦?”见江采苹一语不言的僵于坐榻上,眸光迷离,云儿不禁叹息出声。
“汝二人,可是早闻此事?”毫无焦距的看着摆于食案之上,未动几下箸的十余样御膳,少时无言,江采苹淡淡的牵动了下唇际。
云儿、彩儿即刻退后半步。屈膝于江采苹身前:“娘子宽恕,奴等实非是成心隐瞒娘子。”
江采苹美目凝浮一丝喜亮,蓦地抬首道:“陛下可已走远?”
“这会儿圣驾差不多快行出梅林。”云儿低声作应着,径自步于坐榻一侧,眼底涌上一抹惋惜,“娘子,娘子何故”
“既是做戏,便要做足。”江采苹兀自打断了云儿的话。环目阁门方向,敛色差吩道,“汝二人仔细准备下,少时吾要出宫。”
彩儿顿时瞠目结舌,像极栓住了嘴似的抽动了下嘴角。才吭哧道:“娘子,使、万万使不得。此、此刻陛下正在气头上,娘子怎好再出宫去?”
“娘子倘不放心,不如遣奴走趟大理寺,可好?”云儿若有所思的蹙了蹙细眉,请示向江采苹。
晨早出阁打提热汤水时,返阁路上,云儿听几个宫婢在前面嚼舌根,其实也是无意间得知昨日天牢有囚犯中毒一事。只因无从凿定这件事是否属实,故才只拉了彩儿躲于庖厨私下商议,不敢冒失告知江采苹。
有道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天牢有囚犯中毒,虽说原不算甚么大事,但因于昨个是个不同寻常的日子,是以,颇不是时候的发生这种事,少不得一传十十传百,有人从中添油加醋蓄意小事搞大也不是全无可能。
刚才李隆基当面跟江采苹提及之时,云儿才知,原来不是空穴来风。以江采苹的聪明才智,想必更不难猜知,天牢囚犯中毒之事多半另有隐情。然而,明知其中有玄机,却为此闹出不快,若从此失了圣眷,只不知究竟值不值。
行出梅林,李隆基的龙辇径直拐往勤政殿。适才压着火气由梅阁出来,走了这一段路下来,李隆基竟已有点悔兮。今早退朝后,大理寺卿上奏天牢一事时,正是挂怀江采苹怕听了宫里的闲言碎语伤情,李隆基才焦切不已赶至梅阁,与其借旁人的耳朵传话,亲口转述或许更好安抚情势。
然而方才在梅阁,睹见江采苹那副反应时,李隆基竟忍不住先冒火,内里直憋闷,那感觉,仿佛是在吃味于江采苹关切身边的婢子。此刻回味番,却又觉有分好笑般。后。宫中历来最不缺的就是女人,自继位迄今以来,形形色色的女人可谓饱足眼福,从来都是后。宫之中的妃嫔为了争宠醋意横飞,李隆基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自个竟也有莫名吃味时,且是在同宫婢争风吃醋。
“陛下?”忽闻李隆基坐于龙辇上古恠的“哧”地面露微笑,高力士不无打愣之余,慌忙于侧关询。
李隆基拊掌霁颜,睇睨下侧的高力士,须臾,神色迟疑道:“朕,方才在梅阁,可是十为叫人可怖?”
高力士颤巍巍怀持拂尘徒步在旁,一时拿不准李隆基何以有此一问,于是满堆着笑意回道:“陛下乃一国之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