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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娘子,既有薛王在,奴姑且就退下了!”待奔离三五丈距离远,采盈适才喘吁着回头,眺见江采苹像极一瘸一拐跳挪至门口旁时,方扮了态自认为可爱的鬼脸,扯着高嗓门补述道,“阿郎尚遣奴告知完小娘子,赶去大门外接迎下小东子。小东子先时被阿郎派去街头打酒,眼下尚未返回。这乌七八黑的,小东子一人走夜路,阿郎着实不放心!小娘子,那奴就先去办正经事了。稍时,小娘子与薛、薛王,也赶紧得出屋吧!”
“喂,别走呀!我吾随你一并出门,寻小东子吧?吾为你撑灯。三人行,至少比两人搭伴更为保险吧!哎!”江采苹原欲追赶番采盈,即便采盈不愿听其详释,起码也不该独自闪人吧。如此一来,岂非又撇却其,要单独与薛王丛相处。
在切身历经过前面的深刻教训之后,江采苹可不作祈再与狼共舞。引狼入室已是失足成恨,岂可全无长进的继续与狼同处一室。可悲的是,其总归是崴了脚,行动多有不便,况且采盈亦压根无意于候其。
江采苹不唤采盈等其,采盈倒尚有闲暇慢作会儿磨叽。江采苹一道出口,表明其意,欲令采盈携带其同行,但见采盈二话没应,扭身就“噔噔噔”疾奔而去,眨眼间便消失在满庭院的夜色中
“作甚?”睨瞥现下时刻反来滥充好人的采盈,江采苹顿时悻悻地谴斥道,“腿发软,站不稳?需不需要吾起来,把座位让与你来坐?由今以后,吾为你端茶递水?教你何为规矩?”
片刻工夫,未期江采苹会回予说教,采盈不由有分发懵:“小娘子说甚呢?”
转而一想,许是祸于之前的事,江采苹火气尚未消,心坎仍对己憋有埋怨,这才变相讥讽于己权作出气,采盈便又压低声,接作赔笑道:“小娘子,奴是看小娘子奶汤加入的梅子过量了。奶汤本呈酸汁,掺加的梅子如果太多颗,岂不是酸味过重?还能喝得下口吗?”
“吾喜欢,不行麽?”白眼采盈,江采苹索性把寥寥剩余于盘的梅子,如数通拨入酸奶。
“小娘子”采盈见状,不免欲言又止。
江采苹自幼胃寒,本就食不得各种刺激性食物。是以,平日里,在江家饭桌上,但凡过硬、过酸、过辣、过咸、过热以及过冷的东西,俱鲜少上桌。今日这顿饭,倘非有贵客临家,诸类饭菜内亦绝不会调拌入辛辣等种味料。
鉴于江采苹本身喜好,摆盛于其食案上的饭菜,除却往常几样较温和菜肴,便独添加了醋芹与梅子两小样。江采苹饭菜未夹几口,反是没少夹梅子,采盈立于旁,见了难免关切,生怕江采苹过度食酸,夜里胃疼的老毛病会复犯,再难受得满榻折腾,难以入睡。
“怎地,莫不是你想吃?”扫瞥依旧在暗窥食案的采盈,江采苹粲然一笑,遂端起腕下那碗奶汤,举予采盈,续道,“那吾赏你了。”
“小娘子,奴喜甜不喜酸。”这下,采盈小脸顿窘,“小娘子不是晓得?”
江采苹与采盈于这边时不时丛生嘀咕,斜对侧的薛王丛与高力士等人不无发觉。江仲逊与江采苹位于同侧,只不过食案摆于江采苹食案前三尺之处而已,自是亦闻得见江采苹和采盈二人的咕执。只是碍于有客在场,不便于多作点提罢了。
“听闻小娘子尤为擅奏白玉笛,表演惊鸿舞。不知今时,某及高公,可有这份眼福,赏阅番小娘子之绝世演奏?”之于薛王丛,无须细闻江采苹跟采盈到底在计较些何,亦心知肚明,江采苹八成是在借故相以采盈苛刁。
闻薛王丛请恳,江采苹眼梢的余光夹瞥正作以睨注于己的薛王丛,不着痕迹地收回擎持在手的奶汤,半响缄默,方颔首应道:“吾近来小有不适,还忘贵客体解。”
薛王丛有意替采盈圆场子,江采苹岂会看不懂。然,由薛王丛说辞间,江采苹同时亦意识到个不容小觑的信号。薛王丛言语中用的是“某”这个字眼,而非是其惯常出口的“本王”自称,这是否代表,其身份,尚未公开?
“某”一词,之于唐时代称呼里,堪称谦称里语气不卑不亢的一种。原本,无论官卑大小,与人对话,皆可用之自称。但薛王丛习惯性显摆其尊贵的身份,例来多以“本王”自称,而时下,其却唤己以“某”字,显然是不想人及早探晓其底细。江采苹可以醒悟到这点,却着实猜不透,薛王丛之所以这样做,刻意有所隐瞒,葫芦里究竟卖的又是什么药,亦或在谋划何。
毕竟,早在日前于长安城采购药材时,江采苹和采盈俱已碰遇过薛王丛,且不单是打过一次交道。连同出明德门那次,前后加计起来,怎说亦为俩回合。而且,江采苹及采盈亦洞悉当下坐于座的高力士,是为何人。目前,在场一干人等中,貌似仅余江仲逊尚被蒙在鼓里的样儿。难不成,薛王丛是专门针对于江仲逊
绞忖着,江采苹忽而觉得头皮发乍。须知,这辈子,于江采苹生命里,除了一贯无脑的采盈之外,时至而今,江仲逊可谓江采苹最为致命的弱点,乃其今生今世所系的唯一骨肉血情之人。
“诸位贵客远道而来,鄙人深感荣幸。有道是,‘贵脚踏于贱地,蓬荜生光’。诸客屈尊纡贵,鄙人柴门亦蓬荜生辉,招待不周之处,望请见谅。”江采苹向来识大体,知书达理,此番待客却冷言寡语,江仲逊心下虽说怪讶,却仍是适时插接道,“近些日子以来,因于家中琐事繁扰,吾儿确有微恙。说来,皆因吾这个身为人父者,未尽至本职,凡事均须吾儿劳心劳力唉,看来吾是真的老糊涂了,竟于贵客面前叨及私郁,还待诸客莫往心上记,未扫来客雅兴为是。鄙人敬诸位贵客一杯,权诚致歉;为表歉意,鄙人先干为敬。”
“江卿言重了,吾等尚须承谢江卿款待才是,何来表歉之说?”这时,高力士搁下酒樽,亦满为笑呵的环向江采苹,“小娘子既抱恙在身,安康首要。吾倒存有些许草药,虽不怎名贵,却也不易寻得。倘有需要,小娘子只管开口便是;纵使吾那亦无,届时也定然想方设法为小娘子找见。”
听罢高力士话味,江采苹只就含羞低眉,朝对高力士缓予施礼,并未多作话词。跟着便面向江仲逊,径直揖询道:“阿耶,儿忽感不适。且请以先行回退,诸来客请慢用,恕吾暂不作陪。”
托辞毕,江采苹即作欲恭退,不想尚未从食案跪起身姿,却听薛王丛紧接着说了话:“高公均已有所表示,某又理应如何回馈这一饭之意?”
薛王丛径自说着,便侧目向江采苹:“日间,某得闻小娘子乃女中诸葛,才华横溢。名贵草药某不稀罕珍藏,某倒是尚存有一酒令,筹不见下联,适逢这酒兴,可否有教于小娘子,不吝赐教?小娘子总不至于屡驳某面吧?”
正文 第023章 行酒令(上)
江采苹诚然未料想到,薛王丛于私底下卑鄙下流也就作罢,于人前,竟也胆敢这般恬不知耻。
江采苹均已于众人前表明,身有抱恙须先行恭退,薛王丛却依是从中作梗,接二连三阻挠其离去。先时是拿白玉笛与惊鸿舞借由说套,时下,更为横添出酒令筹来变相挽兑。想来,倘若江采苹不讨予个说辞,薛王丛此番定然是紧扒着不肯放行了。
忖及这场晚宴,江家总归为东道主。倘如闹得过僵,只怕江仲逊难免心郁忧忡,届时,众宾客亦免不了会从中相摩出点蹊跷来。人言可畏,众口铄金,世事难料,有些时候,能免除是非自是谨翼避免得好。
江采苹索性莞尔一笑,朝对薛王丛环顾道:“街谈巷语的种种传闻,只不过是左邻右舍恭维于吾而已。任人皆有年少气盛时,吾亦一样,当初卖弄的‘花拳绣腿’,而今品忆,终是难等大雅之堂。承蒙诸客看得起吾,倘是必须而为之;吾也别无它择,唯有于诸位面前献丑了。”
“哎,小娘子未免忒为过谦了。”江采苹婉辞毕,薛王丛尚未得空衔接话,不想,高力士已然于旁率先插接道,“昔日战国时期,楚。《风赋》曾有载,王曰,夫风者,天地之气,溥畅而至,不择贵贱高下而加焉。今子独以为寡人之风,岂有说乎?宋玉对曰,臣闻于师,‘枳句来巢,空穴来风。其所托者然,则风气殊焉。’。无风不起浪,空穴不来风。小娘子九岁既已能熟诵大本的诗文,及笄之年,更已写得一手清丽俊逸的好文章,所作‘萧兰’、‘梨园’、‘梅亭’、‘丛桂’、‘凤笛’、‘破杯’、‘剪刀’、‘绮窗’八赋,皆于当地广为世人传称。吾等虽非本州郡人士,耳闻小娘子才华,却亦仰慕之。有道是,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相见不如偶遇,小娘子又何须过于拘泥于繁文缛节。江卿说,吾所言在分理否?”
严肃的话题尚未涉入正题,高力士便已经对江家父女迎合洋洒了如上一通长篇大论,薛王丛显而听得颇表不耐烦,于是径自唤立于其侧的翊卫倒了杯搁置于食案上的茶水,端予其独个吃茶。
江采苹不动声色夹瞄举止轻佻薛王丛,淡淡地眼波一荡之余,对于高力士的啧羡,其实亦甚觉味同嚼蜡。
高力士作为李隆基身边的亲侍,鞍前马后伴君数载,于深宫城垣之列,与被那堵森然高墙豢圈于宫垣之内的形形色色极品女子,可谓交情匪浅。远的不作以列举,单说近的,譬如新才薨去未久的惠妃武氏,这位尤为彰显其姑祖母则天女皇聪慧及阴狠基于一身的一代奇女子,一朝得宠即宠冠后。宫。先是扳倒与李隆基同甘共苦了小半辈子生涯的枕边人,一手策制前皇后王氏沦为废后,而后各个突破,连环击败正受恩于兴头上的数位妃嫔,差点把高宗立武后的事来了个翻版。即便其卒亡之后,方被追谥为“贞顺皇后”,生前并未给正式册立为后,其于宫中,所享礼秩亦一同皇后。
江采苹自认,无论是心智上,亦或是心机上,自身皆及不上武惠妃十分之一。纵使一时侥幸拢得君心,又能如何?人死如灯灭,更何况,其原就甚晓,己身结果临了根本媲美不得武惠妃之殊荣。
“咦,高、贵客所提,又是古人又是古箴,仿乎蛮有学问学哎!奴均未听明白,那宋玉,是为何许人也?难不成,比奴家小娘子尚才高八斗?”他人皆暗怀份思虑未作声时刻,采盈环视遭四周,反倒小脸净显崇拜的恬朝向高力士,杏眼放光问询出口。
“当于诸客之面,不得无礼。”见采盈逾矩,江仲逊适才稍予辞令,转就举起酒樽,含笑对向诸人续道,“鄙人一贯不胜酒力,敬完这杯酒,诸位贵客且就尽兴畅饮便是。至于鄙人,实是无法多喝下去,如若不然,稍时喝高,又该于客前出糗。干!”
“酒逢知己千杯少,莫使金樽空对月。如斯,某只有自斟自饮了。”薛王丛似有若无挑瞥江采苹,未待众人举杯同饮,便独自仰脖,先行一饮而尽樽中蓄满的米酒,“既然小娘子身有抱恙,某亦不过甚强人所难。今日有幸同席而坐,但见小娘子迟迟滴酒未沾,某姑且冒昧置疑句,小娘子可懂何为行酒令?”
“吾生为女儿家,理应自知分寸,适度敛行节制。莫非,嗜酒成性方为豪爽?”江采苹不矜不伐反问罢,遂泰然自若作释道,“今人饮酒,不醉不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