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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王丛有恩于云儿,此事显是薛王丛僭越在先,一旦予以追究,是酒后失态也罢,成心耍酒疯也罢,薛王丛概无从推诿。云儿不是个以怨报德之人,故才对此事如是上心,不希薛王丛身败名裂因此获罪,在江采苹寻思来,现下其与薛王丛各是为李隆基心头上的女人与同脉手足,云儿才越发为此有所顾虑,时下也唯有与云儿商酌,才为万全之策。
“奴未听闻,有何流言蜚语。”云儿实话实说道,说来有点奇怪,三宫六院近日异乎寻常的宁静。
睇眄摆于茶案上的茶盏,江采苹撑着额际闭目养神了小会儿,宁静不见得便是相安无事,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征兆也未可知,而这两日却觉得有些心力交瘁,连坐着都乏得提不起多少精气神来。
碳炉中发出“噼啪”一声轻响,闪冒出几点火星,江采苹美目微睨,望着缕缕飘散着升腾于上的白烟,缓声道:“汝可有良策,把眼前事,小事化了?”
闻问,云儿突觉有点心虚,好半晌犹豫不决,才谨声道:“奴可一试。”
“若无完全把握,切莫冲动行事。吾有点乏了,汝先退下吧。”江采苹未加详问云儿的对策,只交嘱了声,便摆手示意云儿下去。
云儿亦未赘释,径自默声恭退向阁外,随手掩合上了门扇。事不宜迟,须赶紧地找小夏子掩护,施以援手帮其混出宫去亲自走一趟伊香阁才好。
正文 第278章 温吞
因近晌午,云儿径直至南熏殿找小夏子。白日高力士在御前侍奉时,小夏子多守于南熏殿,一般守夜。
果然,远远地便看见小夏子正捧着一沓奏本由南熏殿步出殿门来,云儿连忙紧走几步,追上前唤了声。
小夏子止步回身,循声一看,见是云儿,忙退回两步:“陛下未在南熏殿,这会儿正在勤政殿与李相、裴侍郎议事。”
看着小夏子煞有介事的样子,云儿忍俊不禁掩唇轻笑了声:“奴是特来找你的。”
“找仆?”这下,小夏子不由有些打不过兆。适才还以为是江采苹差吩云儿过来,请李隆基移驾梅阁享用茶点,故才不问自答了席,不成想竟聪明反被聪明误了,“何、何事找仆?”
见小夏子愣了愣,才想起作问为何而来,云儿忍下心中的笑意,环目四下,方与小夏子借一步说话:“奴有一事,欲相请你从中帮托。奴今个想出宫办点事,可否为奴行个方便?”
小夏子顿犯疑,出宫本非多大的难事,只需拿着腰牌便可出宫门,云儿身为江采苹的近侍,江采苹现下是后。宫最得圣宠的妃子,宫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欲出宫办事哪儿用得着请其相帮?除非其中有古怪
察觉小夏子又是一怔愣,云儿貌似尴尬地犹豫了下,索性实话告与:“实不相瞒,奴今次出宫,是要办件私事。奴想装扮成小给使,混出宫去。”
“私混出宫?”小夏子一惊,慌忙压低声。“你、你不、不是仆推托,这可是犯禁之事,有违宫规,一旦败露。可是欺罔之罪!”
大凡擅闯宫门者。直接被杖毙于宫门外的大有人在,对于私出宫门者,一经查实,即便不就地正法,活罪也难逃。云儿当然知晓这些宫规。是以才找小夏子商酌。毕竟,小夏子是御前的人,各宫门的守卫多少会给其分面子,如此一来。或可轻而易举混出宫外。
“奴着实是有紧要事,不然,又岂会出此下策?”绞下手中巾帕,云儿蹙眉轻叹息道。“若连你都不肯帮奴,奴才要走投无路。不过,奴也不愿强人所难,倘使实在为难,只当奴今日不曾找过你便是。”
眼见云儿六神无主的喃喃毕,未再赘言就自行转身离去,小夏子杵在原地楞是踌躇犯难,从未忘却过那夜云儿面带微笑递过手的那一碗姜汤带给其的怦动,都道人急偎亲,今下云儿遇到难处不忘找其相帮,其理当义不容辞、急人之难才在理,何况前不久,因那一条白梅帕子,差点枉害云儿被问罪,幸亏英蓉认下那首袍中诗是出自其手,云儿才度过一劫。
丛生矛盾的刹那,小夏子已然不由自主提步追向云儿,一时情急,手里的奏折差点散了一地:“此处不是说话的地儿,仆先行把奏本呈去勤政殿,你姑且去交泰殿稍候片刻,回头仆过去找你?怎地也需计议下不是?”
云儿面上一喜,这才笑逐颜开:“听你这般说,是应承下奴适才所求之事了?”
小夏子重重的点下头,云儿喜上眉梢不再忧心忡忡,其亦跟着释怀不少,兀自觉得,如若可替云儿排忧解愁,急病让夷又何惧之有?为免惹人侧目,二人当下各行其事,交泰殿位于兴庆殿后,乃与花萼楼同年增建,见日却不比花萼楼热闹,至今仍是座空殿,早朝过后那边鲜少再有闲杂人等出入,宫里处处人多眼杂,交泰殿却是一处较能避人耳目的地方,相约于交泰殿自是再合宜不过。
高力士候于勤政殿门外,左等右等才等来小夏子将奏折呈送至,不免说教上几句:“未有一回不让老奴等上半天,怎就不能手脚快当点?叫老奴省回心”
劈头盖脸被高力士训斥了一通,小夏子闷着头一言未发,反正这也不是头回挨批,回回取东西时候,紧赶慢赶临了都不讨高力士欢心,对此早已习以为常。爱之深责之切,教不严师之惰,倒非有怨言,只是有时难免有那么一点不甘罢了。诸如这种费力不讨好的烂差事,大不了往后里换个腿长的从中代劳。
“站住!”见自己的话尚未说完,小夏子已在作备转身而去,高力士越发来气,恨铁不成钢,“你是把老奴的苦口婆心全当耳旁风了,何时这般不受教了?”
“不、非也,仆是有急事在身”小夏子匆忙缩着脖子辩白,却又不知从何开脱,唯恐如实告知高力士,只怕高力士头个持有异议不说,搞不好更加一顿呵斥,届时恐怕想脱身都难,反却误事,害云儿白等一场。
“何事胆敢欺瞒老奴?”可悲的是小夏子已是说溜了嘴,且待后知后觉地再想改口时,高力士已然一眼看穿小夏子有事隐瞒,怀里抱着那一沓奏本,腾出一只手便朝小夏子挥来一拂尘,硬生生抽在小夏子屁股上。
小夏子吃痛躲闪一侧,既不敢痛呼出声又不敢还手,勤政殿岂是喧哗打闹之处?扰了圣驾,谁人吃罪得了。
反观高力士,却已直逼近身:“还不快些从实招来?非让老奴命人将你五花大绑,押入殿面圣才吐真话?”
见状不妙,小夏子这才惶然附耳向高力士。高力士一贯言出必行,小夏子不怕高力士大义灭亲,却不得不担忡云儿,一五一十告与高力士之后,才又故作急杵捣心之貌,极小声道:“仆未应诺,这不正赶着去劝阻,省却去晚一步闹出大乱子。”
高力士看似若有所思般叹了口气:“多事之秋,这宫里,端的一天消停日子也捞不着。”叹息着,满为凝重的朝小夏子招了招手,示意凑近前来。低声交代道,“你去,把此事办妥。”
小夏子当场怔愣住身,听高力士言下之意。听似竟是遣其鼎力相助云儿。这可不像高力士一贯的行事作风。颇出乎小夏子意料之外。
“愣着作甚?方才不还跟老奴据理以争,有急事在身?”白眼相向着历来做事少根筋的小夏子,高力士旋即又紧声唤道,“且慢。白日里莫走正门,少时由凌霄门出宫。此事别交由旁人手了。你亲自跑趟腿,随其走一趟,切记务必赶在夜禁时辰之前回宫,一刻也不许耽误。万莫招摇过市,不然,有何差池,老奴可保不了你二人。”
不无怔忡的洗耳恭听着高力士的再三叮嘱。小夏子提心吊胆的还以为高力士刚才唤其,是出于反悔。
目送小夏子疾奔下殿阶去,高力士才想起怀中的奏本还未呈递,赶忙疾步入勤政殿。虽说小夏子未坦言相告云儿出宫究竟为何事,但高力士不难推揣得出,这一趟出宫多半与那日筵席上的事大有关戈,云儿此趟出宫多半亦经由江采苹授意而为之,否则,谅其再胆大也不敢妄为,故才破例允准小夏子跟从。
云儿在交泰殿静候了足有小半个时辰之久,才等见小夏子鬼鬼祟祟的探头探脑露面。一见云儿的面,小夏子二话未说,寻了处隐蔽的花圃,窸窸窣窣便往下脱衣衫。
“你这是作甚?”云儿忙捂着双目被转过身去,俏脸刷地涨红。
“仆、仆脱衣帽给你换上。”看眼云儿的羞赧,小夏子自知云儿误解了其的意思,手忙脚乱的赶紧作释,“先时仆折回司宫台多穿了一身,以便你备用。”
云儿懵然回首,这刻才发现小夏子里面还套着一套给使服,不止是衣帽双层套穿在身,袖中还掖了双鞋。人急计生,这回小夏子倒未少煞费苦心。
换毕衣帽,云儿匆匆跟于小夏子身后直奔凌霄门。尽管云儿乔装成的小给使看在几个守卫眼里有点面生,但碍于小夏子,并未多加盘问,只例行检查过后,便放行两人一前一后从眼皮子底下步出宫门。
出了宫一直走出很远,云儿才彻底松了口气,数月未出宫,长安城一如往常熙熙攘攘,好不热闹。皇宫就像个金丝笼,金碧辉煌的表象下,根本比不及高墙外自由奔放的天地令人神清气爽。
别看小夏子在宫里驾轻就熟,踏出宫门却是两眼一抹黑,在宫里当了十几年的小给使,对京都这座城池却人生地不熟,云儿恰与其相反,出了宫正是如鱼得水如鸟投林,大街小巷无不了如指掌。
亦步亦趋于云儿身侧,小夏子半步不敢落下,生怕跟丢了似的,一路步下来,忽觉越往前走越不对劲,等其回过神,才恍然意识到已置身于要闹坊曲——平康坊之中。
“作、作甚来这?这儿可是北里。”仓促下埋着头又向前走了一段路,瞅着四下无几个人时,小夏子才一把拽住云儿,面露难色。
“奴要去伊香阁寻人。”云儿回答得十为干脆,转而一想,小夏子是个小给使,似乎不适合来这种烟花柳巷之地,无怪乎一脸的难为情样子。就连适才一路走过来,四周均是一道道怪异的目光,何曾见过身体残缺不全的给使光天化日之下闲逛风月之地。
既然伊香阁已近在眼前,云儿低头端量眼小夏子身上的给使衣帽,即刻拉着小夏子拐去不远处的夹巷,这截夹巷是个死巷,素日多用于堆放秽粕,好在时下不是炎夏,并不臭气熏天,尚可将就着一用。
“你且替奴把风。”指下巷口处,云儿转即独个掩身向巷中,小夏子瞠目结舌的工夫,只见不过眨眼间,云儿竟已换了女儿装出来:“不如吾二人分头行事,你去东市随意买几样东西,奴一人去伊香阁。一个半时辰之后回此处见,再行一同回宫。”
边曼声说示,云儿信手从袖襟中掏出一枚钱袋递予小夏子,转身便面朝伊香阁步去,尚未走几步,却被小夏子拦住:“仆、仆未想过要买东西,你一人去,仆不怎安心,仆”
睹着小夏子紧张兮兮地直结巴,云儿笑嗔道:“不妨事,这儿奴可比你熟门熟路,闭着眼都不带走错路!至于买甚么蒙混过宫门,你看着办便可,只要能堵住那几名守卫的嘴就好。”
赶紧办正经事是大事,刻不容缓,稍晚些时辰蒙混过关亦非小事,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