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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罗是种带馅的胡饼,蒸烤双宜,汉人习惯称之为烧饼。原就为盛行于南北各地的著名小吃,即便在长安,顶多花样形制新颖罢了。诸如“樱桃毕罗”“天花毕罗”“蟹黄毕罗”皆随处可食到,“猪肝毕罗”“羊肾毕罗”“羊肝毕罗”之类虽说鲜见,却亦非难寻。反倒那玉尖面因内馅馔含消熊栈鹿肉而着实名贵得很,不是人人尽可常尝的。
按理说,倘要带做礼物,彷佛也该带点稀罕物。江采苹不无费解,采盈作甚硬要采购这么多毕罗回家。见其搬上车,不便拦阻,也只好随其行事。
“哎,郎君别介!动甚都任郎君,千万别碰奴那毕罗。要知道,奴这些毕罗,可是昨个夜里特意恳请店小二、哥赶做的!人家足忙活了大半个晚上,后半宿才趴床上去睡觉。郎君未加帮忙也就算了,可也别过分捣乱,扯奴后腿吧!”
采盈言对着,只顾心下耍刁,不觉中,手头正抓攥着缰绳的力道便扯过劲。套载马车的那匹黑马当即条件反射般“唏噜噜”一声长嘶,猛摇甩尾巴四蹄扰紊节律。
眼见状况不妙,采盈匆忙拽紧缰绳往后勒,颤调急喝了嗓门:“驭!”
事出仓促,江采苹倚坐于车厢内,颜颊立时刷青白。
好在采盈出手够快,及时勒令住马车。纵然有惊无险,却也委实把江采苹吓得不轻。
“郎君,没、没事吧?”一待势态稳定,采盈慌扭头瞅江采苹。但见江采苹神色异常,显是给刚才异况惊刺到,采盈苦笑着吐吐舌头,亦颇为愧疚,“意、意外啦,小意外而已。无碍,勿怕,有奴人在,定当保娘子周全,安心这,这老虎还有打盹时呢,对不?”
江采苹柳眉蹙视着采盈,听其如此作释毕,忽而更没来由倍为愈觉头皮发乍。欲作通说教楞又吐不出字眼,就差冒烟。
倘非采盈打由老早开始,驭车技术便远胜于江采苹娴熟,加之江采苹自幼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偏就是个路痴,仅能辨识从家门口至石巷子那一段简短路,采盈则不管何时何地均不曾转向或轻易迷路,江采苹断不会放心让采盈驾车,把己身一条命亲自交到采盈手里。然而,适才那一出
“嘿,郎君坐稳哈,咱须抓紧时间赶路了。”单观江采苹那架式,采盈已甚晓讨不得好果子,未加磨蹭,转就岔开话题。作势将这桩现眼损事速度揭掀翻页,湮抹掉恶影。“咦,郎君看那,好像传说中的鬼市!就在那,看见没?郎君看那杆悬挂的绛紫旗,像极骷髅造型,定为鬼市不假!”
顺照采盈手指地点,江采苹尤显无趣地瞄了瞥。采盈猜疑的不错,东南偏北一角确实是座露水市。因于现下时辰尚早,还能隐约瞧得见零星窜动其周遭的人影。
所谓鬼市,又名露水市,本质上同别的市集无甚异,也是用来做交易的,不同仅在于其“天不亮成市,天明不久即散集”的特殊行规,倒非嗣鼐场3ぐ渤嵌敲诺墓硎校俺评方暇谩W钤缡加诨食峭猓匕こ乔揭淮罄床胖鸾ダ┣ㄖ炼敲拧
“郎君,看这会尚早着呢,兴许咱呼呼赶到那城门口,守卫还没开城门哩,岂不得干等?”采盈杏眼一骨碌,复又握稳手中缰绳,再度伸长脖颈满掺期望地追补道,“与其跟根木头疙瘩一样,杵在那耗磨等人开门,反不如”
“想也甭想。”无需采盈把话绕白,江采苹已然明晓其意欲为何,当即便断绝道,“少耍嘴皮子,只管驾好你的车便是。”
“郎君怎这般没人性”蓦地一乱激动,采盈顿时口不择言。反观江采苹彻底板黑的脸容,干脆破罐子破摔到底。“本来就是嘛,玩不叫人玩尽兴,临将离去,郎君还不肯给奴个小痛快,怎生对他人皆存情,跟奴就翻脸无情,恨得下心肠苛难呢!”
闻采盈狡言,江采苹只觉面颊莫名滑过丝臊热。这“他人”,采盈道的含糊,切是有所针指。此次进京,并未碰遇几人,可称得上有一面之缘者,貌似仅就那仨俩人
提及那仨俩人,江采苹不免思及起那日与之相关联之事,更为忡郁:“想玩你便留此玩,大不了吾独个上路。起来,你下车一边去,哪凉快哪舒服吧,马车给吾!”
“啊?”全未防备江采苹竟反应出这阵势,采盈刹那间有点晕愣,“小娘子,不是奴,哎呀!作甚嘛这是?”
江采苹曾有言在先,出门在外须以“郎君”相称。但每逢事儿头上之际,采盈总犯口误的旧毛病,且屡改无用。
“郎君明知,奴本意并非如郎君讲的那番意思,还拿奴取笑,谁要与郎君分道扬镳?奴断没生过离开郎君的想法,这辈子,奴生是郎君的人,有朝一日不幸挂了,死亦得做江家的鬼!”采盈倔脾气遂也泛冒,犟冲得小脸直憋成猪肝色,径自朝江采苹许诺着重誓,眼圈亦情不自禁酸楚,泪珠子不争气的“扑嗒扑嗒”涌坠,片刻便打湿衣襟,“这事谁讲情也不好使,奴一人说了才算数。想打发奴走人,那也得看奴高兴不才行”
其实江采苹原也无意撵采盈,不过那也是早晚该下决定的事。只是时下,江采苹无非在赌气罢了,偏不信这邪,若没人作陪就找不到返家路。想来鼻子下面生张嘴,理应不是光长来浪费粮食的,不耻下问不算丢人事。然经采盈有心醒提之余,却是点警江采苹。
“那吾也不曾答应要养你一辈子吧?”江采苹置以反问着,便将干粮包撇向采盈怀里,“话既已言至这份上,索性一次说开。天下无不散的筵席,你我缘分已尽,今个正好在此作别。未免你怪记吾无情无义,干粮留予你,足够你撑挨半月十了天,碎银两吾且就不均分你了,路上吾尚需打点,亦得为自个留盘缠。言尽于此,懂了的话你就下车去吧,但愿后会无期。”
“奴不!不走铁是不走,天塌下来亦不走!”固然尚未搞清江采苹所言究竟是玩笑话还是气话,再严重些,甚至是在与之动真格的。反正采盈不愿去细琢磨,亦绝不会乖顺服从。气恼的朝江采苹吼泄完,即粗鲁的撸了把马缰绳,随就驱车狂驰起来。
“喂,你抽哪门子疯?慢些了,小心撞到人!”江采苹见状,连忙恩威并重道,“倘伤及无辜,你罪就大了,听见没?”
“奴不管,谁让郎君平白无故赶人走?”察触江采苹口吻平添分责切味,采盈方为窃喜,胡抹擦把眼泪鼻涕,续才接作嗔哼,“有罪也为郎君逼的,下地狱郎君亦得陪奴一并受罚”
看着采盈孩子气的跟自己撒泼,江采苹瞳底不由迷了濛雾气。陪采盈下地狱,江采苹不惧,哪怕更糟糕的亦无退缩。但是,江采苹却不作祈采盈跟其受罪,哪怕半点苦也不愿采盈同其分担。
而今,江采苹只想借故放采盈一条生路。其自身已身不由己,可是采盈有选择余地。过不许久将会迎临的那场命劫里,江采苹不希望牵连进任何一个额外不相干者,尤其是采盈,以及其今生家乡那唯一的亲人。
由于采盈发飙,连那拉车的马匹俱变温驯易驭,老实巴交听命于采盈吆喝,命它东奔不敢西跑。仅约莫小半个时辰,马车便已驶到明德门前。
与清寂的大街相迥,城门处望去则热闹异常。倒非指说均在等待进出城的诸色人等有多哄吵,而是,这一大清早的,明德门城门口竟是格外醒目的排堵了不下百人的禁卫军。
正文 第008章 出城(上)
长安城因是大唐京城,城门开启较早。平日里,一般在四更一点,即丑时一刻开城门。相应的,城门关闭相对也早,每去日入前十四刻,即未时二刻闭城门。
而现下点钟已是卯时早过,近趋辰时之时,正门城门依旧紧闭未开,确为罕见。何况,城门处还立有禁卫军,这等非同寻常场景更为令人不免犯疑。
“驭!”悄然勒停马车,采盈随就压低声转问向江采苹,“郎君,难不成发生何事?还是,咱就这般衰到底,又跟进城那天一样,碰上严查?”
“不可能。你有见过,例行检查须动用禁卫军的?”江采苹环视遭周围站列成队同在等候行检的其他路人,不动声色说着,遂轻跳下马车,朝一旁走去。
“哎,郎君”采盈见状,亦欲跟江采苹前去问询个明白,但碍于马车无第三人看管,便只好跃下车暂待于左,目光时刻留意向江采苹走动方位。
之所以谨翼行事,之于采盈,缘由可谓有俩。一者,眼下鱼龙混杂一门处,难辨歹善,为防不测多上点心思总没差。万一横出事端,届时也便于及早搭把手。至于其二,自然是心理作祟缘故。直白讲,无非仍有所顾忌江采苹前响才言语过的那席说辞,采盈一时甚难安落下心,心下忧虑会被“丢甩”掉,认定有备无患得踏实。
“吾且打听下,不知这眼前,是怎回事?阿婆能否相告一二?”反观江采苹,已然是眼尖得瞅准一位颇显焦色在做张望的老妇人,跟着就率先拱手请教道。
“老妪也不怎清楚。”那妇人见江采苹甚为有礼,且待摇头过后,便又随口应了些许话,“来的晚嘛,光听前面排队早的议论说,是哪位王亲要出城去,他人都得等在后慢慢排着,唉!你说这闹的是啥事?”
“哦?竟有此事”闻老妇人言,江采苹面上微晃愣,稍作忖度,不由补问道,“那,可知须得等到何时,方允许出城麽?”
“这谁知道了?”老妇人稳托擎挎在臂弯的竹篮,顺带撩掀了指搭盖于篮外的一方红娟边角,才看似已满为疲累不堪的续道,“倘没事稍等片刻也就罢了,老身可是有紧要事在身。老身家里,儿媳妇今个临至临盆日子,算时辰差不多快要生。难为老身摸黑进城来取鸡蛋,准备给儿媳妇做月子用,奈何起早赶晚,都到这时还未能回去。倘家中突生啥变故,可叫老身怎办为好?”
这边,老妇人一带头开口抱埋怨,周旁亦不乏人随之开始说道:
“这候了约莫一个时辰,都不容易”
“谁说不是?也不晓得啥时是头”
“老朽这是进城籴米,一大早挑着仨担柴,扛了四里路走来的。家里上有老下有小,全在巴渴着老朽能够早点回家,好拿米下锅煮菜叶子粥填饱肚皮!瞧这霉运催的,唉!”
“除却怪自个命不好,还能怎整?熬着呗!”
瞅见江采苹拧着柳眉退出纷云愈热的人群,采盈慌忙迎前两步:“郎君回来啦。”
“嗯。”江采苹径自喟叹着,只就答以点头,便尽是凝重的倚靠于车旁,未再多加言说只字半语。
采盈杵在边上,适才思量的满肚子想叙于江采苹述的话,硬是消变得无言以对。唯有佯装抓梳因先时一路猛疾奔而泛生出湿潮味的马鬃,换于暗里观探江采苹。
旁人发表的种种言论,虽说采盈未跟去亲受,隔着段距离其实亦听得**不离十。
城门前仅就巴掌大的一块地方,如果说听不见,反而感觉蛮怪异的。
只不过,待觉晓江采苹满怀心事重重样子时,采盈也就搞不懂究竟该聊作何话题是为适宜。摸完马鬃,只能继续闲得慌的抬起胳膊肘搁戳于马背脊上,单手撑托着下颌朝城门所在方向斜眺。胸中不无郁闷,这没共同语言,还正格地能憋疯活人。
“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