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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就本能的向后躲,沈岱抓了一个空就想要哭。
吴怡瞪了他一眼,沈岱开始在视线里寻找救星,在发现父亲刻意的躲开他求救的目光时,他快速将目标锁定在白天时很慈和的老奶奶肖氏身上。
肖氏见沈岱在看她,终于露出了久违的笑,沈岱一发现得到了注意力,立刻扁起了嘴,开始酝酿眼泪了。
“怎么了?小乖乖——”
肖氏这话一出口,吴怡就知道完了,沈岱绝对要水淹七军了,“娘骂骂!”他一边说一边张开手臂扑向肖氏。
肖氏心都快化了,赶紧把沈岱抱过来,“谁敢骂我们小乖乖?”
吴怡没法子,也只有跟沉思齐相视苦笑了,难怪人说老大憨、老二精、又奸又滑是老三,沈岱虽然只有三岁,那花花肠子绝对比保全儿多,保全儿几乎要被自己弟弟这一边串表演惊到了,他看了眼吴怡,吴怡走到他身后,拍拍他的肩,“你弟弟是在撒娇。”
站在孔二太太身后服侍的黄氏撇了撇嘴,刚想说什么,就得到婆婆凶狠的瞪视,只得把话咽到嘴里,这对婆媳的关系这几年一直在恶化。
无论是在屋里近身伺候的仆人,还是在外面的仆人,听见餐桌上久违的各种笑声,都不由得也笑了,沈侯府的寒冰,终于化了。
吴怡没想到被祖父母宠着长大的保全会表现的这么成熟,他哄着肖氏多吃东西,逗着肖氏多说话,到了晚上的时候又亲自给肖氏盖被子,当肖氏睡着了的时候,他们母子同时退出肖氏的屋子。
吴怡几乎在出门的一瞬间就抱住了保全,“保全儿啊,还记得娘吗?”
保全儿闻着吴怡身上的莫名熟悉的味道,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忘了也没关系,是娘不好。”吴怡用脸颊摩擦着保全的脸蛋。
保全儿就这么搂着吴怡,他是个因为父母不在身边,而早熟敏感的孩子,虽然有祖父母的溺爱和保护,那种不安的感觉一直萦绕在他的身边,在母亲抱着他的时候,他终于感到自己脚踏到了实地上,“娘”
“好,好保全儿。”
保全的奶娘一直等在旁边,看见他们母子重逢,也不由得吸了吸鼻子,“二奶奶,您不如今晚把保全儿带回去吧,天亮前送回来就行。”
这事说起来竟像是万分可怜一样,母子两个分别多年,想要在一起呆一宿,居然要偷偷的。
沉思齐给沈岱念完书回屋,看见的就是枕在吴怡腿上的大儿子,还有摸着儿子头发的吴怡。
“我走的时候他还那么一丁点大,如今长这么高了。”沉思齐坐到了床边,摸着保全的头发。
保全的成长成程中,对于父亲该有的印象都不怎么好,沈见贤漠视冷对长生,三叔沉思仁对三弟也是一般般,沉思齐则是完全不同的形象,他温和,说话总是比别人声音轻一些,也不吝惜于抱着他,或者是跟他说话。
“爹。”保全半睁开眼,摸着沉思齐的手。
“乖。”沉思齐摸摸保全的额头,“不发热了?”保全脸上的印子甚至都消得差不多了。
“没事了。”保全说道。
“怎么一直没看见大嫂?”吴怡总算能抽出空问沉思齐冯氏的情形了。
“大嫂已经卧病在床很久了,一阵明白一阵糊涂的。”
沉思齐叹道,“大哥这一家子,太可怜了。”
吴怡也只剩下叹息了,“明天我回娘家之前,去看看大嫂。”
“嗯,我是小叔,有些话不好说,大嫂又跟娘家的人不亲近。”
沉思齐一边说一边往床上躺,“保全儿今个儿睡这儿吧。”
保全几乎要乐得飞上天了,他能跟父母睡在一起这件事对他来讲像是美梦成真了一样。
他左手握着吴怡的手,右手握着沉思齐的手,兴奋的以为自己永远都睡不着,实际是没过了一柱香的时辰就睡着了。
等到保全睡了,沉思齐才对吴怡说了件两个人都想到了,一直没有说的事:“父亲今天跟我说爵位的事了。”
沈见贤没了,长生也没了,剩下的就是他这个嫡出的弟弟,洪宣帝虽然恢复了他的功名,但是让不让他承爵还是在两可之间的事,在他下面就是庶弟了,庶出子承爵的不是没有,但是难上加难。
“父亲怎么说?”
“他说要进宫求圣上的恩典,让我承爵,说若是不行的话,就让咱们过继个孩子给大嫂,隔代传爵。”
吴怡忽地一下坐了起来,“不行!”让她的孩子叫她婶娘?这事绝对不行。
“我也是这么想的。”沉思齐说道,“所以我说了另一条路。”
“什么?”
“过继二叔家的思智或者是思礼。”本家没有嫡子可以承爵,过继嫡亲兄弟家的嫡出子也是成的,这种作法远比过继吴怡这一支的嫡出子到冯氏名下,隔代传位要靠谱。
“侯爷又是怎么说的?”
“他说”沉思齐沉吟了一下,“他说日后太子继位,天下最贵的两家莫过于吴冯两家再说了,隔了个房头,他终究不愿。”
说到底,思智或者思礼的血统不够高贵,在日后几十年的争夺中,不如沉思齐或者是沉思齐和吴怡的孩子,却叫冯氏为母亲来得得天独厚。
吴怡咬了咬嘴唇,“咱们在这里说什么,都抵不上圣上的一句话。”
这事还有一个人的意思必须顾及,那就是洪宣帝,“我回家去问我父亲。”
实际上吴怡这个时候已经打定了主意了,沉思齐承爵或者是过继沉思智、沉思礼中的一个,过继她的孩子出去——她倒是宁可一辈子呆在辽东不回来了。
“对了,还有一个事。”沉思齐忽然说道。
“什么事?”
“恂郡王府的世子没了。”
吴柔抱着襁褓中的次子,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因为世子染了痲疹病故而强压抑在心里的兴奋被一下子打散了。
肖王妃就那么高高在上的坐着,带着某种冷意看着吴柔,“吴氏,你可是不愿?”
“王妃娘娘能这般抬爱令珏,实在是令珏的福气。”世子没了,肖王妃要收养她这个侧妃所生的次子,确实是抬爱了,可是她的儿子,就这样
“我不是要抢你的儿子,我只是瞧着令珏惹人喜爱,想抱过来养几天,不光是你儿子,还有苗氏生的令玷我瞧着也喜欢,也让她抱过来了。”
只是抱去养,并不是说充做嫡子,同样被抱去养的还有只是侍妾身份的苗氏的儿子
吴柔只觉得有什么东西勒到了她的脖子上一样,让她喘不过气来,可是理智告诉她不能反抗,她甚至笑了,“无论是令珏还是令玷都是王妃的儿子,王妃乐意养自然是孩子们的福气。”
“你能这样想就好,择日不如撞日,今天你就把令珏留下,等下叫人把他的随身之物送过来就成了。”
“是。”吴柔脸上的笑都没有消散过,甚至带着丝喜意,忍,她修练了十几年,学会的最重要的一课就是忍。
冯氏的房间里散发着久病缠身的人所居的地方,那种让人觉得呼吸都困难的药味,吴怡进了屋,看见的是坐在床边像是木头人一样的冯氏,冯氏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眼神比肖氏还要空洞十倍,肖氏还有次子,还有孙子、孙女,冯氏是真正的一无所有了。
冯氏坐在屋子里发呆,她这一生出嫁之前十几年,竟是最快活的日子,出嫁以后,与夫不合,她争过,她求过,她拚命彰显自己后族嫡长女的身份,给自己撑脸面过,好不容易生了个儿子,却因为娘家的事夫妻彻底决裂,连累儿子不得生父待见,她耗尽心血尽心将儿子养大,好不容易儿子进了学,会读书写字,会体帖母亲了,却被一场痲疹夺去了命,丈夫也跟着去世了。
她现在已经绝望到了连哭的力气都没有,更别说是恨天恨地了,“有福之人不用忙,后边的半句是无福之人跑断肠张道长,我总算明白你的话了。”
“大嫂。”吴怡轻声召唤着冯氏。
冯氏抬头看一眼她,半天没有说话,冯氏身边的丫头福了一福,“二奶奶见谅,我们大奶奶伤心迷了,认不得人了”
吴怡点了点头,跪坐在冯氏床边,“大嫂,是我,我回来了。”
冯氏像是略有所动,低头看了吴怡半天,终于握着吴怡的手哭了出来,“是你?你怎么才回来!”她搂着吴怡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你回来晚了!回来晚了啊!”
吴怡也是心酸,她这些日子也在想,如果她没有跟随沉思齐去辽东,沈家是不是就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可是沉思齐又会怎么样呢?
“大嫂我”
“是大嫂对不起你,对不起你啊!”冯氏捶胸顿足的哭,“保全儿没了,是大嫂对不起你啊”
对她来讲,两个孩子生病,没了的是保全儿,要比是长生更让她容易接受一些。
“大嫂,保全还在,没有的是长生。”
“长生?”冯氏愣了愣,忽然以头撞墙,“长生啊!长生啊!长生!你是娘的命啊!”她哭着哭着,竟然昏厥了过去。
丫头熟练的把她扶上床,又拿了药丸子塞进她的嘴里,“大奶奶就是这样,一时明白一时糊涂”
刘氏让吴怡像是小时候一样枕在自己的膝头,讲着这些日子发生的事,讲着讲着吴怡哭了,刘氏就拿帕子给吴怡擦脸。
“也不怕让孩子们见着了笑话。”
“不怕,女儿再大,在娘面前还是孩子。”
“你们啊,你们小时候盼着你们长大,真长大了,真是恨不得把你们藏在怀里一辈子才好。”刘氏这些年也老了,头发也斑白了。
吴怡往她的怀里拱了拱,“我这不就是在太太的怀里藏着呢吗?”
“真的是不知羞。”刘氏捏捏吴怡的脸,“你们姐妹啊,怎么一个个的都这么让人揪心呢,你大姐总算是怀上了萧家的孩子,在萧家站稳了,你回了京,沈家却是那样,你九妹过了年就要跟太子圆房了,一对小狗似的一起打闹着长大的孩子,也要做正经夫妻了。”
吴怡笑了笑,“说起来还是我不好的事多。”
“胡说,你回来就是最大的好事。”
“太太,大哥和大姐都被老太太抱去养,你是怎么熬的?”
“怎么熬的?别人怎么过我怎么过呗,就是想,想急了就去看看他们,等有了你们几个,想得也就少了。”
“可是保全”
“以后你们要常留京城了,孩子长着腿呢,平素除了上学,去找自己的娘亲有什么关系?你婆婆也不是那么不讲理的人。”
“我公公说要过继”
“承爵的事你不用跟我说,你父亲早有主意,只是这事要探探圣上的口风,冯家那边也有自己的小心思——”
吴怡一下子坐了起来,“太太!过继是不成的!”
“你这孩子就是怪,旁人听说自己的孩子要过继长房做世子,都是高兴,就是你不行。”
“太太!”
“你父亲觉得这事行,反正沈见贤没了,冯氏是个半死不活的,也就是有个孩子要叫你婶婶我却说你不会乐意。”
“太太!我宁可我们一家子离了奉恩侯府”
“住嘴,说得什么傻话?还要孝道不要了?”刘氏狠狠拧了一把吴怡的胳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