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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庆潋瞪大眼睛,“什么?!”
“实话同你说,为了这幅画,我家中的地也卖了。”
“你魔障了,你真是魔障了。”李庆潋一脸匪夷所思,“他给你灌了什么**药,让你着迷成这样?”
冬菇不说话,她也不知道。
也许在那个夜晚,她送木料来李家铺子的时候,这男人的背影就深深地烙进脑海。
她站起身,走到李庆潋身边。
“庆潋,我一直觉得,判断一个人好坏与否,外貌是最不重要的。”
“他若是好人,老天怎么会让他身体残缺!”
“也许是他前世造的孽。”
“对嘛,所以他还是个坏人,天下貌美良善的男子有的是,你随便喜欢哪一个不行。”
“他前世造孽,可我倾心的是今生的他。”
“你”
“庆潋,我一直拿你当最好的朋友,我不想失去你。求你,给我次机会,你只要真心相识于他,一定会改变看法的。”
李庆潋最受不了的就是冬菇这个模样,看似软弱吧,却比谁都倔,想跟她横吧,可又不忍心,眼睛一望,便让她什么气都生不起来。
李庆潋说不过冬菇,只得哼了一声,负气道:“冥顽不灵!我不管你了!”扭头走进后院。
冬菇心里一松,面上有了淡淡的笑意。
李庆潋还是不喜欢罗侯,她对罗侯仍然有很大成见,可是她并没有逼她。到这最后,她还是退了一步,因为她把冬菇这个朋友看得更重。
冬菇看着李庆潋一步一气地回到卧房,轻声道:
“你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好的朋友。”
☆、14第十四章
李庆潋好几天不与冬菇说话,冬菇起初还觉得有些愧疚,后来完全是变成了好玩。李庆潋在某些方面上就跟小孩子一样,脾性可爱无比。
而且,就算是面上同冬菇生气,那些冬菇要求的屏风也一点没落下。冬菇多次看见李庆潋咬着牙恨凄凄地锯着木头,让人哭笑不得。
几件大事已了,冬菇终于开始工作。
因为老僧尼将矿石颜料赠与她,一点银两都没花,所以冬菇还有不少钱富余,这就给她制作金笺纸打下了基础。
所谓金笺纸,是冬菇前世国画中的一种特殊的纸,在制作普通宣纸的时候,在纸面上用胶粉施以细致的金银粉,使之在彩色粉蜡笺上呈现金银粉的光彩。
在金笺纸上作画,效果金碧辉煌,瑰丽富贵,最适合绘制佛像和花鸟,精致非凡。
冬菇毫不吝惜,她将自己剩下的所有银钱全部铸溶,磨成了粉,做了一张巨大的金笺纸,在阳光下闪闪发光,让正在生气的李庆潋都大呼漂亮。
虽然能用的金银粉不多,达不到最好的效果,可是基本也差不多了。
离献宝会还有一十二天,时间有些紧。
可是冬菇却没有忙着动笔。
李庆潋发现最近冬菇很少出门,不仅是不出铺子门,连自己的房门都不出,李庆潋有点奇怪,她心想冬菇不是心心念念那个残疾的罗侯么,怎么都不去看他一次。
有一次她实在好奇,就偷偷摸摸地到冬菇房门口,扒着冬菇的窗户边往里看,发现冬菇就坐在一张巨大的桌案前动也不动,那桌案是自己特地为冬菇作画准备的。
案子上有笔墨颜料,还有那张巨大的画纸。
冬菇就那么坐着,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画纸,有时看看这处,有时看看那处,可是却从不动笔。基本一看就是一上午或者一下午,饭都不吃。
眼见献宝会的日子越来越近,李庆潋也有些着急了。
她的屏风早就做好,可冬菇的画仍然没有动笔。
可她又不敢去问,她隐约觉得,冬菇没有浪费时间,现在的等待都是必需的。
还有四天的时候,冬菇动笔了。
冬菇连续两天两夜,不吃不喝,不坐不睡,整幅画作一挥而就一气呵成。
传说,九霄之上天外天,王母大寿,群仙必至,各携奇珍异宝,稀世珍品,为其祝寿。当日王母庭院熙攘,彩云穿梭,仙风缭绕,祥和无边。
她觉得自己仿佛踏入王母仙境,只觉周身富丽堂皇,贵不可言。
功成之时,她看着这幅画作,心里念了一句,这就好了,便直直地倒了下去。
十二幅泥金画地的通景屏。
“这成了这真的成了”
李庆潋看着画作,激动得浑身发抖,只觉得自己什么话都说不出口,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东西,不论想法还是技法,都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我们成了冬菇,我们成了!”
冬菇静静地坐着,脸色苍白无比。
这幅画消耗了她太多的心血,她觉得自己两辈子加起来,这是最让她费神的一幅画了。
都是活该,她心里对自己说。
因为你有求了,你有**了,你对待你的画不再像从前那样干净了。
可是我不后悔,她又对自己说。
前世让我视为生命的绘画,我现在拿来赚钱,我不后悔。自己本事不多,只有这一样能拿得出手,就当是重利吧,就当是市侩吧,我真的想让他过上好日子。
“冬菇,你怎么了?你脸色好差。”
李庆潋过来扶冬菇,她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眼圈青黑,血丝密布。
“冬菇你休息一下吧,你已经好几夜没睡了。”
冬菇脑子反应有些慢,她抬眼看李庆潋,辨认了一番,缓缓摇头。
“不。”
她站起身,向门口走。
“我要去见他。”
李庆潋连忙拦住她,“姐姐非是阻你,可你还是睡一觉再去吧。”
冬菇推她,她的力气很小,却异常坚决。
“不,庆潋,你让我去。”
李庆潋一脸愁色,她不敢太用力,“冬菇,已经很晚了,明日再去吧。”
冬菇挣扎得越来越剧烈。
“不,庆潋,你松开我,你让我去——”
“冬菇。”
“你放开我,你让我去——!”
冬菇用力一甩,想挣开李庆潋。
“好!好好好,让你去,冬菇你冷静一下,这便让你去。”
李庆潋心里叹气,可也一点办法没有,她见冬菇渐渐不再挣扎,慢慢放开手,轻声道:“这便让你去。”
“多谢”
冬菇转身向门外走。
天色确实有些晚了,街道上行人很少。
冬菇路都没有仔细看,只是本能性地走着,绕着绕着来到了罗侯的家门口。
小巷里有路过的街坊邻居,冬菇知道,他们一走一过,眼睛一直在自己身上。
“咚咚————”
夜色下,冬菇轻轻叩门。
她已经有七天没有见到罗侯了,当她有工作时,还没有那么难过,可当她结束工作的时候,思念就像潮水一样淹没了她。
她闭上眼睛,听得那木头敲地的声音,由远及近,一下又一下。
“吱嘎————”
冬菇睁开眼,罗侯正静静地看着她。
她的心一下子就软了,张开双手,拥抱住罗侯高大的身躯,她环着他的脖子,把头轻轻枕在他的胸口。
我要让这个男人过上好日子。
罗侯只拄了一根拐杖,他右手握拐,左手轻轻地放在冬菇的背上。
冬菇身子一颤,那手掌宽厚有力,又如此的温暖,那温暖透过她的衣服,她的背脊,直直传到心脏的位置。
“你的伤可好些了。”
“好了。”罗侯搂着冬菇的背,低声道。
冬菇抬起头看着他,轻轻一笑,“真的好了?”
罗侯恩了一声。
“我要检查。”
皱眉。
“不必。”
冬菇拉着罗侯往屋里走,“我偏要检查。”
她不敢用力拉罗侯,只是牵着他衣角,稍带着往前走。罗侯的伤看来好的很快,他拄着拐,步履远远好于上一次。
进了卧房,冬菇看见床榻上有散开的被子。
“你要就寝了?”
“恩。”
冬菇扭头看他,“那我来是不是打扰你了?”
罗侯皱眉,低声道:“你脸色为何如此难看。”
冬菇已经三天没有睡觉了,身体早就到了极限,可她硬撑着,因为她实在想见他。
“我没事。”
罗侯看了一眼床,冬菇知道他想让她去床上休息。
“不行不行,你不知道,我现在沾上床马上就能睡着。”
“那便睡。”
冬菇摇头,“不睡,我还没检查你的伤势呢。”
罗侯握握拐杖,撑着走到床边,坐下。
“你若想查便查吧。”
冬菇眼睛笑眯眯,走过去蹲在罗侯的脚边。
罗侯将木拐靠着床放在一边,弯下腰褪下鞋袜,摘下木脚。
冬菇迷糊归迷糊,可手上仍然轻到不能再轻。她托着罗侯的残脚,小心将包扎的布料一层层打开。
她注意到罗侯仍然有些僵硬,他心底还是排斥自己的残疾,不愿在她面前显示。
伤势的确好得很快,冬菇捧着脚踝,仔细的看。
罗侯见她看得仔细,双手紧握,下意识地想将脚抽回来,可冬菇哪能允许。
“别动。”
她在这个比她大了五岁的男人面前,用教育小孩子的语气说道。
罗侯被她一叫,也不再动,他看见自己光秃秃的残脚上布满紫黑色的老伤,还有硬茧,就像做坏了的烧火棍一样,心中厌恶无比,目光移开看也不看。
这边半天没有动静。
忽地,碰的一声,罗侯心里一惊,转回目光,发现冬菇倒在了地上。
罗侯什么都顾不得,残脚直接踩在地上,跪在冬菇身边,手一时竟不知该放在哪。
“冬菇?”
他用手轻轻地拍了拍冬菇的脸,后者面色苍白,一点反应都没有。
他手上颤抖着,慢慢凑近。
凑近后他才发现,冬菇竟然是睡着了。
罗侯呼出一口气,发现自己浸了一身的冷汗。
他小心翼翼地抱着冬菇,因为没有脚,所以他不可能抱着她站起来,只有搂在怀里,慢慢往床上送。
其实他大可以不必如此小心,因为冬菇睡得太死了,什么都感觉不到。
将冬菇在床上安顿好,他坐在一边。
女子的脸上带着深深的疲倦之色,嘴唇也有些干,憔悴不已。罗侯面色冷硬,不知在想些什么。
冬菇这一睡便是整整一天,一直到第二天傍晚才醒来。
黄昏时分,她睁开眼睛,一时间尚不清楚自己在哪,身子也动不得。
她看着天棚发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罗侯推门而入,发现冬菇已经醒了,他扶着拐来到床边。
“你醒了。”
冬菇点点头,想张嘴说话,一开口发现自己嘴里干得冒烟,一个音也发不出来。
“你再躺一下。”
罗侯转身出去,冬菇浑身无力,眼神发直地看着门外。
过了一会儿,罗侯再次进屋,左手拎着食盒。
他将食盒放在桌面上,把里面的饭菜一个个端出来。
冬菇看着桌面上的饭菜,觉得那好像不是罗侯在家中做的。
“你去外面买来的?”
冬菇开口,嗓子沙哑干涸。
罗侯倒了一碗热水,端过来递给冬菇。冬菇撑起身子,觉得头疼得要炸开一样。罗侯本想上去扶她一下,可奈何他左手已经端着水碗,动弹不得。
冬菇不忍让他久站,连忙接过水碗。喝了口热水,她觉得身子总算活泛一些。
她身上盖着被子,暖暖的。
冬菇睡了许久,精神非常好,她拍拍床边,“来,坐在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