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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菇手下轻柔,眼中迷离。整间屋子里,只听得到叮铃的水声,悠悠,缓缓。
“一瓢水,一曲凌霄叹梦回;水落下,往昔梦影亦落下。”
“两瓢水,无情世路何人催;水落下,孤寂凉凄亦落下。”
“三瓢水,修罗舞刀苍天悲;水泻下,杀伐过往亦卸下。”
“四瓢水,宛然一滴情人泪;水泻下,恩义情仇亦卸下。”
“四瓢清水净汝身,唤汝无忧赤子魂。恩也罢,仇也罢,一切放下。余生唯有喜做衣,情为披,再不识刀剑戟,只知鸳鸯意。”
轻浓软语,萦绕耳边,就如儿时的歌谣。
她执起他的手,将唇轻轻贴在上面,吻去一袭凄苦,换来余世安然。
冬菇将手中水瓢放下。
罗侯扭过身子,将她紧紧抱在怀里。
他的长发飘在水中,层层荡漾。
冬菇抚摸着他的脖颈,一下又一下。
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
☆、75第七十五章
三日后;安勍的人马从山中出来。
“主子,你要同齐姑娘道别么?”
成泉恭敬地站在安勍身后。
“不必了。”
安勍站在山坡上,看着那小村。这个地方看不到冬菇居住的房间。
“那”成泉有些疑惑,这一别,恐怕以后再见无期;按小王爷对齐冬菇的用情,不该是不告而别。
“怎了,觉得奇怪?”
成泉垂首,“主子恕罪,属下的确觉得有些奇怪。”
安勍淡淡一笑。
“道别又如何,不过让人家担些愧疚,让自己多点无奈。到了这个时候;多说只是累人累己。”
“那我们这就离开?”
安勍道:“不,我要去见一个人。”
村边的小林中,一个人正在挑拣生火的木头。苍茫天地间;他一身黑衣分外显眼。
很早的时候罗侯就发现身后有人,他听出那不是冬菇。
这人的脚步声很轻,也很稳。
罗侯手顿下。
安勍也不看他,只是负手站在他身边,望着远处几座高高的雪山。时至傍晚,天边满是红云,橘色的霞光从雪山背后探出,普耀金华一片。
“威仪天山,夺天地之造化。这样的地方呆久了,人会觉得渺小,也会越发的安静。”
“”
“罗侯,我要走了。”
罗侯抬眼,刚巧安勍也低头看他。目光相对,安勍轻轻一笑。
“如何,你赢了。”
“你放弃了。”
“是。”
“”
“呵,罗公子,你怎地是这样的表情。”安勍道,“我说放弃,你该高兴才对。”
罗侯粗糙的手握着干冷的木头。
“她不好么,你为何放弃。”
安勍道:“罗侯,我说放弃,你觉得是我心意变了,对么。”
“不然呢。”
安勍道:“为何你不认为是我觉得自己赢不了你,知难而退了。”
“”
罗侯不语。
他现下的诸多凭靠,都是仰赖冬菇的心意。若说公平竞争,安勍只需笑一笑便会博得所有人的喜爱。他赢不了自己,全然是笑话。
他的静默安勍看在眼里,脸上轻松的笑容也静了下来。他目光深远,回忆起之前的种种。
那一日,也是傍晚。
那女人在红云之下深情凝望的景象,映在我之眼帘,刻在我之脑海。也顿生了我之心魔。
每每回想那个景象,我看到的总是她。却忘记那云霞之下,除了我们,还有你。
是我心中执念遮蔽了眼睛,才忘记了如芩禅师说的话。你为求一副平安符,在寺庙后山站了一夜,那时我只当是普通人家的寒酸念想。现在想想,这一切早在那时,就已经注定了。
如今执着放开,再次回忆,才恍然明白。
那困扰我许久的山中之谜,你才是谜底。
安勍垂眸,看着这个风霜满身的男人。
【这世间心志至坚者,不怕动命,却怕动情,一旦动情,终生都会如履薄冰,一不小心便会万劫不复。】
“罗侯,将头抬起来一些吧。你既赢了我,这世上便没有值得你低头的人了。”
安勍笑着,轻声道:
“以后谁欺负你,便拿他同我比比,没有我好,你就不用怕了。”
罗侯转头看向安勍。
不管以何种方式,最后一眼,这两个爱上同一个人的男子,将对方牢牢记在了心里。
心中看开,眼前便是风轻云淡。
问安勍,爱是何物。
他会道——爱,是追寻不悔意;爱,是守护山中谜。
“罗侯,后会无期。”
安勍转身,一阵山风吹来,掀起他雪白的衣角。他负手离去,背影似与天地融为一体。
在罗侯一生的记忆中,安勍永远是这般的骄傲。绝然的来,翩然的去,即使最后失意,这一路依然走得坦荡。
红尘飘零岁月移,自此不堪见白衣。
再见无期。
再见无期。
另一边,冬菇找到了廖文介。
她身上又带了点伤,不过并不严重。
“把心放肚子里吧,经此一役,吕丘年麾下高手折损大半,你不用再愁了。”
冬菇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吕丘年坐到丞相这个位置,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手中应该还有底牌。”
廖文介靠在墙边,道:“有底牌又如何,她有底牌,我们也有。”
“可是”
廖文介忽然抓住冬菇的手臂,她那伤手还缠着布条,却握得紧紧的。
“冬菇,我要你答应我,今后不要再管这件事。”
“文介”
“你做的够多了,离开吧。”
冬菇道:“你让我不管这件事了。”
廖文介目光深邃,轻声道:“走吧,冬菇,带罗侯走吧。”
冬菇轻笑道:“去哪里。”
“哪里都行,找一处小城,好好生活。”
冬菇道:“好,我带他走。”
听见她的话,廖文介似是松了一口气。这才发觉手掌的疼痛。她松开手,靠在墙边,一时无话。
冬菇转身,从行囊里取出一个小布包,她将布包交给廖文介。
“我还有一件事,想请你帮忙。”
廖文介看向她,“何事?”
冬菇道:“这个包里是我们在析城宅子的地契,还有一些银票,我想请你帮我交给一个人。”
“谁?”
冬菇道:“她叫李庆潋,是析城李家铺子的管事。”
廖文介接过包裹,“她是谁,你的朋友?”
“对。”冬菇道,“将这个包裹给她,若她问起,你便说我与罗侯去其他的地方生活。你要告诉她我们生活的很好。”
廖文介道:“这个可是你们的家,就这么送人了?”
冬菇道:“宅子并不贵重,贵重的是其中的记忆。我与罗侯已经将宅院的点点滴滴记在心底,此生不忘。”
廖文介撇撇嘴,“那银票呢?”
冬菇道:“这些本也是庆潋该得的,你代我谢她当初的帮助与信任,这是我们夫妻的还恩。”
“你们自己不留些?”
“呵。”冬菇道,“我与罗侯有手有脚,可以再打拼。也许会辛苦一些,可我不希望今生对恩人有所亏欠,也不想让朋友担忧。”
“好,我会给你带到的。”
“多谢。”
廖文介从身后拿出一个水袋。
“哈。”冬菇了然。
三口酒,热了身子,热了心肠。
无需多言,不必多言。
“我要走了。”
“恩。”
廖文介直起身,长枪抗在肩上,转身离去。
门外,一个人青衫着体,青剑傍身,静静站在雪地里。
廖文介嘴角一挑。
“跟奶奶走吧,等你养好伤,我们就再打一次。生死天定。”
风止脸上没有表情,也不说话。
廖文介从他身边走过。
她不回头。
可是那刻意放缓的脚步,让两人皆是心中了然。
终于,在廖文介走了很远了,风止终于转身跟在她后面。
“呿”
廖文介一声嗤笑,脸上也终于放松下来。
小屋中,冬菇靠在门边,目光深远地看着离去的两人。
他们会怎样,是否真的要决出生死。
这些,冬菇会在意,却不会干涉。
“保重”
只有这一句谁也听不到的保重,是她对朋友最深沉的关心。
一直到看不见人影,冬菇才直起身。
她收拢了一下衣袍,向屋外走去。
来到村口的小树林,冬菇随意地四下看着。
半响,毫无动静。
“呵,我没有他的身手,你便不出来见我么。”
冬菇对着空无一人的树林,轻声说道。
林中仍然没有反应。
冬菇道:“世间机缘难寻,错过便难续。我今日来此,是给我们一个找寻机缘的机会,也是给你一个抓住机缘的机会。你若已经等到此时,便不要在最后一刻错过了。”
静默中,隐约有声响从树林中传来。
冬菇目光清淡,不冷也不热。
缓缓,一个黑乎乎的影子,从树林中走出。
他往冬菇这里走了几步,又站住了。
冬菇看着这个孩子。
“我只问一遍。”她开口,“你同我们走么。”
男孩脸上很脏,看不出模样,只能看出那瘦瘦的小脸上,一双眼睛很黑很黑。
一双沉默的眼睛,就像是他。
男孩一直看着她,目光中有跃跃欲试的期盼,也有不敢妄动的踟蹰。
“听不懂么。”冬菇无奈一笑。
她向孩子伸出一只手。
一次简单的尝试,也许能改变一个人的一生。就如同一双单薄的手,也许能撑起一个人的整片天空。
这是最简单,也是最直白的表达。
自然也得到了最简单最直白的答案。
男孩一下子抓住了冬菇的手。
他小小的手干干硬硬,一点也不像孩子的手。
冬菇轻轻握住他。
“第一次看见你,我便从你的身上看见了他的影子。我齐冬菇非是多情之人,只是不忍与他拥有同样目光的人,活得如此难过。”
男孩听不懂她的话,一直仰头看着她。
“他儿时受的苦,是我此生无法更改的憾事。如今我牵住你的手,也许是上天给我齐冬菇一个自欺欺人的机会,让我从你的身上找寻一丝安慰。”
她低头,男孩无语无话,似是愚痴。她抬起另一只手,轻轻擦拭了男孩脸上的污迹。
“走吧,我们去找那个真正救了你的人。”
她牵着男孩的手,走出昏暗的树林。
回到屋子时,她遥遥看见屋门外站着的男子。
漫天红霞,他撑着拐杖孤然站立着,夕阳将他的影子拖得很长。
冰冷天地间,他头微微低垂着,动也不动一下。
蓦然,他似是感受到什么,抬起头。
四目相望。
看着那张木讷沉默的脸,冬菇轻轻一笑,迎上前去。
寒风冷月孤魂,笑看这世间不解的痴人。
未有所贪,未有所觅。
只盼百年后,若阎罗发问——痴心的旅人,红尘一遭,走得可称心。
你能道,感谢苍天之缘分。
我能道,不悔一世之情深。
便够了。
足够了。
——————全文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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