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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头“嗡”的一声,沙河镇的镇长!他妈的镇长参与赌博?
我走进另外一个办公室,来到郭鹏讯问的那个人面前,只见那个人看来比我大不了几岁,的确是年轻有为,看得出他很有些满不在乎的样子,但也可见其貌似无所谓的背后掩藏着一丝慌乱。
我心里想,年纪轻轻就是一镇之长,看来在乡镇干,上得还真快呀,如果我在乡镇搞,是不是也有机会这么快?在公安局搞了这么多年,还是一个刚刚提的正股级干部,有个所谓的红头文件罩着都没有用。不过,像我这样看来到哪里都属于不开窍的,想当镇长,估计也是行不通的。
看坐在面前的这个年轻的镇长,估计也是靠“厚黑学”混上来的。我对其产生了一种突如其来的厌恶感。
“这是我们派出所的戈指导员。”郭鹏指了指我介绍道。
“我是沙河镇的镇长。”镇长不失傲慢地向我伸出了手。
我没有伸出手去,这时,在我的眼里,他现在已经不是什么镇长了,而是我公安机关抓获的违法人员。
他有些尴尬地缩回了手,眼神里掠过一丝敌意。
“你为什么赌博?”我一本正经地问。
“嘿嘿,回来休假和朋友玩玩,嘿,玩一玩。”镇长毕竟是镇长,他讪讪地回到椅子上坐下,本来想把二郎腿翘起来,但可能是意识到地方不对,马上将腿放了下来。
我正色道:“玩玩,这么大的赌注,还是玩。”
这个时候我已搞清楚了:其他三个人都是社会上的老板,玩打麻将二十元一个炮子,在当时来讲赌注是很大的。据其他三个人供认,这个镇长已经赢了几千元了。这说不定就是书上说的故意输钱实则行贿的常用做法?!打业务牌?
我有些鄙夷地反问:“怎么玩?”
“嘿,两元一个子,打得小,娱乐娱乐。”那镇长可能从来没有见过居然不买他的帐的人,更何况还是一个级别比他低的外地人,他脸上有些挂不住了。我是一个小小的不入流的股级干部,而他是正科实职的一镇之长。他呆的那个镇我也知道,是县里最大的一个镇,而且县领导经常去视察,算得上是县里的有头有脸的人物,便有些讪讪,丢出一句硬梆梆的话:“戈指,这件事就算了吧。”
那口气明显有些居高临下。
一股怒火直冲头顶,但我还是克制住了,奶奶的,到了派出所还这么牛,在镇里还不飞扬跋扈颐指气使?我看这样的官顶多也只会吃喝嫖赌,溜须拍马,没有什么真功夫的。我就不露声色:“你说怎么个算了?”
“放我们走,缴了的钱就算了。留给兄弟们喝喝茶。”镇长以为有缓和的余地,拿出了昔日养尊处优发号施令的架子:“到时到我镇里来玩一玩,吃吃野味,喝两杯酒,钓钓鱼,一回生二回熟,以后我们就是朋友了嘛。”
这段时间我潜下心来看了不少的官场小说,一些官场小说里描绘的低层次的官员的市侩、傲气、不可一世、媚俗的嘴脸,不正是眼前这位一方大员的真实写照吗?
我就看不得你这副嘴脸。我想法已定:“对不起,这样做恐怕不行。”
“那你要怎么办?”镇长有些急了,脸色也变了,他全然没有想到我会如此不买账。声音生硬起来。
“该怎么办就怎么办。”我终于火了。
“抬头不见低头见,兄弟,都在场面上混的人。作人做事不要这么绝吧,山不转水转,何必呢?”他丢出一句话。
我听出了那已是带有明显威胁的口吻,坚定地摆了摆手,“不要说了,就这样办吧。”
我扭过头对郭鹏说:“郭所长,出来,我们商量一下,看怎么处理?”
说罢,头也不回离开了办公室。
“好啊,姓戈的,你有种,你不要哪一天撞到我的手上。”镇长气急败坏。
5
院子里,月光一泻入水。我乱成了一团麻,没有想到,到派出所不久就遇到这么一件从来没有遇到过的事情,以前在派出所抓的都是一些没有什么关系的乡下老表,可在县城,鱼龙混杂,一下子就碰到了这么件头痛的事情,我刚才这样做,对吗?
很明显,处理了他,必然带来一系列的后果。不处理?可违法必究执法必严不是一句空洞的言辞,应该是法律工作者尤其是身处打击犯罪最前沿的警察落实到实际行动中去的最根本的使命,也可以说它是一名警察的生命和灵魂。失去了这些,也就失去了执法的勇气呀。
我不能拿法律当儿戏,当联系感情平衡关系的筹码!
突然间,我的电话响了,是个陌生的号码。
“戈指导员吗?我是县政府办的肖主任。”口气里同样透出居高临下的傲慢。看来政府部门的官员都养成了这么一种态度,好像个个都是老子天下第一。
“?”我脑海里搜索着这个自称是县政府办的“肖主任”。
“哦,你好!”我半天都想不起来这位肖主任是什么样子,应该是素不相识,他打电话干嘛?莫非是
“是这样,刚刚被你们抓的那个镇长是我的朋友,在处理上看能不能关照一下。”果不其然。电话里开门见山,直奔主题。
“你说,该怎么办?”我想摸摸他的底。
“大家来日方长,我看就算了吧。”口气不容置疑。
“是这样的,肖主任,四个人赌博了,一个人不处理,不行呀,这明显是违反规定的,而且公安局法制科也过不了关呀,这样行不行,他就少罚一点”
“你看着办吧。我要告诉你的是,那个镇长是县长的人。”说罢,那头的电话断了。
我感觉到自己一下子处在了一个漩涡的中心,一个赌博案触动了几个科级干部,甚至还牵到县长,怎么来平衡这些关系?
我问彭勇:“你说我应该怎么办?”
彭勇摇头:“你是领导,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你这小子。”我白了他一眼。
我问郭鹏,“你是老公安了,你说怎么办?”
郭鹏沉思了半天:“今天,你算是把那两个科级干部得罪了。事情既然到了这个份上,看来只能是硬着头皮了。”
“得罪了就得罪了,管他呢。他们又管不着我。”我满不在乎,但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觉得心里还是底气不足。
郭鹏摇摇头:“你不要想得那么天真,也许在隶属关系上,他们的确管不了你,管不了你的工作管不了你的提拔任用,但你怎么知道以后他们管不着你?你呀,想想看,今天他们是县政府办主任、一个镇的镇长,明天说不定就是副县长或者到我们这个温和镇来当书记,刚才那个镇长讲山不转水转就是这个意思,到那时说不定就直接管到你了。”
“还有,你应该这样想啊,今天表面上是处理了那个镇长,但你其实是得罪了一大片,因为这个镇长和县政府办主任他们都有自己的关系圈子,而且都是有一定实力的关系圈子,这件事之后,作为他们两个人来讲,都会认为你没有买帐,没有买面子。这个面子,对于他们来讲,是个很大的面子,或许一生一世都会记住,记住曾经有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指导员连他们的面子都不给。甚至更可怕的是,或许那个镇长,或许那个肖主任会将这件事跟县长讲,你想想看,这件事他们口里说出来,不把你说得一塌糊涂?”
“这么严重?”我吸了一口冷气。
“其实我已经有个初步的想法,就是那个镇长罚款1000元,另外三个人罚款2000元。这样不是照顾了他吗,就罚1000元,比人家少了1000元,他应该感谢我才对呀?”我急了。
“这东西呀很微妙,表面上是我们买了帐,给了他们面子,但事实上他们不会领你的情,反而会说你死板,一根筋,脑瓜子不得转,他们的目的很明显,就是不要处理,可以说,如果这个事情不处理,他们两个人会很感谢你,会说你这个人很会办事,反过来,如果你硬要处理,哪怕是罚50元,他们都不会舒服,作为一个有头有脸的人被你这么一个小小的指导员给处理了,人家能舒服吗?”
我语塞:“但我总不可能不处理呀。”
“是呀,问题的焦点就在这里,你不要小看罚款,这里面可有很深的学问了。所以李所长精明,给你这个自主权,可这个权利不好用。”
“他们应该去找局领导给我打个招呼不就行了。”我心乱如麻。
“这种事他们不可能像其他人那样,到处去找关系,闹得满城风雨,而对于那个镇长来说,晓得的人越少越好,那个县政府办主任肯定是他非常好的哥们。”
我点点头,“你说得很有道理。但事已如此,没有办法,总不能其他人处理,就他一个人不处理,理解也好,不理解也好,以后有机会再解释吧,有什么办法呢,吃了这碗饭,以后肯定还要碰上这样的事情,我哪里能照顾那么多。”
“我不会拿法律跟人情做交易的。”我扭头对彭勇说,“你去宣布吧,就说是我说的,那个镇长罚款1000元,另外三个人罚款2000元。”
其实,我知道,不管怎样处理,这两个科级干部我算是结下了“梁子”。
突然之间,我浑身起了层鸡皮疙瘩。看来,县城这个地方的水还真深呀
第39章弄“权”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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碰上老相识,最烦的就是别人问我现在怎么样了,因为他们大都知道我是优秀大学生分下来的,是重点培养对象。所以常常要处在一个尴尬的境地,事实上,随着时间的推移,不要说大家好像忘记了我的来头,连我自己都有的时候忘记自己是谁了。我往往只有可怜般地挤出笑容,然后长叹一声:“就这样了,还优秀大学生,狗屁。”
层出不穷的案件,前仆后继的形形式式的当事人,已占据了我的绝大多数时间。整天与那些乌七八糟的事情打交道,时间一长,我觉得自己身上已有了与其他人无异的气息。我发现我变得和其他的弟兄们一样的粗俗,一样的疲沓,一样的大吃大喝,只是还不会喝酒,尚能时刻保持一副清醒的头脑。我越来越变得沉默了,说话也不多,并慢慢养成了训斥别人的怪脾气。对于警察这份工作,我已没有了多少激情和冲动。身边的一切好像都不如人愿,又好像全是在意料之中。热情早已经消失,换之为对这个职业的一种厚重的认识和对现实的一种无奈和冷漠。
我不禁怀恋起清纯的学生时代来,便寒酸和懊恼同时涌上心头,我自诩为事业型男人,可现状不能不让我后悔。与其这样窝在小小的新安县一天到晚干一些没油没盐的事情,那我当初豪情万丈地跑下来干吗?一想到这些,我就叹气。觉得从前的雄心壮志,从前的意气风发遥远的已像个一醉千年的梦了
一天,在办公室里,大家利用空闲的时间把近一段时间所办理的治安案件的案卷整理了一番,之后,彭勇很认真地对我说:“你知道吗?现在有些人背后说温和派出所的戈指导员一本正经,很难说话呢。我好几次在外面听人家说过。”
“我知道,还不就是上次那个镇长的事引起的。他们在背后乱说我已经预料到了。”我心一紧,但嗤之以鼻。
“不仅仅这个,这些人里面还有我们公安局的中层干部呢。”
还有自己人?!我一下子没有反映过来,立刻在脑海里搜索了一遍才恍然大悟。原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