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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直不敢对你说“爱”字,我也没有资格对你说“爱”字,但我现在想通了,爱其实是有很多种。这世上的人与人,事与事,爱是最可宝贵的。因为爱别人就必须是无私的,就不能什么事都是为自己,就不是和被爱的那个人做交易。所以我想我也有资格去爱别人。我知道你不愿意,但我恳求你,在我快要在人间消失的这一刻,让我说一声:我爱你!
当你看到这封信,当你看到这句话,如果你能在心里默默点个头,点个头表示知道了,我就是死了也安心了。
我真想再见见你,真想再见见你。如果我今生见不到你,那你千万要相信,我不是他们说的那种坏女孩!我不管别人怎么想,只要你还相信我,我就死得安心了。
你知道我在流泪吗?你知道我在哭你吗?这里是监狱,我不能大声哭。
再见吧,周月,我的爱人!
一个爱你的小女孩我将这一纸别书交给了周月,周月当即在我面前默然展读,读后没有任何激动的表示,但我从他紧锁的眉头可以看出,他已被字里行间的真情感动。毕竟他是一名现役民警,而那个修书传情者却是一位将死的罪囚,他的身份令他不能把内心的情感形之于色,尤其当我这个陌生人在侧的时候。
但他用简短的语言,不露形迹地表达了对优优的关心,他问我:“最高法院的执行命令已经下达了吗?”见我点头,他又问:“她的时间已经定了吗?”
我说:“我今天离开看守所的时候问过了,具体时间他们没说,大概不会拖过这个星期吧。据说法律上有明文规定,命令一下谁也不敢再拖。”
“七天。”周月说:“法律规定最长不能超过七天的。”
然后,我们都沉默。
我们都知道,优优“斩立决”的命令既已下达,她的寿命还有多少天,恐怕用一个巴掌就能数了。
周月沉闷地说:“我希望她能知道,她的信我看过了,她所有的信我都看过了。
我会把这些信都留着。我希望她下辈子好好地去做人,希望她对一切人都能有颗善良的心。”
我点头,我能从周月这番送行的祝愿中,听出叹惜和谴责来。我点头之后随即说:“你的希望如果优优能听到,我想她的灵魂会得到超度的,她下辈子一定会脱胎换骨做个好人的。可惜她已经听不到了,她已经听不到她想要听到的这份关怀了。”
周月直直地看着我,突然说:“也许我可以想办法,在执行以前去看看她。”
29
周月说到做到。
他不知通过什么关系,什么途径,很快征得了市局看守所的同意,以老乡和朋友的名义,以优优亲人代表的名义,获准在执行枪决之前,去见优优。
去之前周月给我打了电话,希望我能同往。
我们在这天下午两点半钟动身,路上花了一个小时堵车,到达看守所后,又花了半个小时等候,见到优优时太阳已经西沉。也许因为周月也是一位民警,是自己人,所以监所方面安排会见的地点,在我看来似乎象是一间内部的办公室。在进入办公室时我有意止步,示意周月一人进去。周月说咱们一起进吧。我说不了,你进去吧,她要见的是你。
周月迟疑了一下,没再和我争执,一个人走进屋里。
我们心照不宣,我们专程到此的目的,只是为了满足优优的一个心愿,让她此生最后一次,见到她一直暗恋的男人。我们都知道优优当然希望与她心上的男人,拥有最后一段独处的时光。
看守所的那位民警虽然不知道这段隐情,但他几乎和我一样,跟进之后很快又自动退出,站在办公室外和我抽烟闲聊。他这种松弛的态度可能因为周月毕竟是他的同行,也可能因为被见的犯人反正已是结案待决的死回,不怕她自杀,也不怕串供。
二十分钟之后那位狱警抽完第三根香烟,踩灭烟头又进去了。五分钟后周月一人出来,面色凝重。我用目光询问,他只说了一句:“咱们走吧。”
我们走出监区,走出看守所那扇巨型的铁门,上了周月开来的汽车。上车后周月发动了车子,却没有立即踩下油门,他若有所思地看着前方,车窗外一群在街边站牌下等车的少年,正为什么事情争论得眉飞色舞,使得群楼一角的那片晚霞,也因此显得生气勃勃。
但周月的神色却异常暗淡,这让我不得不开口探问:“谈得怎么样呢,你们?”
周月缓缓吐气,答非所问:“她生病了。脸色不好,身上发冷。我摸了摸她的额头,她就哭了。”
“为什么?”
“她说她没想到我会摸她的额头。”
是的,优优没有想到周月还会到狱中看她,更没有想到周月还会伸出手来摸她的额头。我从与我聊天的狱警口中,得知优优的死刑将在明天执行。也就是说,这是她的最后一个黄昏。我敢肯定优优在押回牢房的路上,和我们一样目睹了晚霞的绚烂,但我不能想见她此时的心情,是充溢着心满意足的宁静,还是更加伤感悲痛。
“我刚才和看守所的民警说了,他们答应马上带优优去卫生所看病。”周月说:“就算她明天就要执行,可她今天还是一个活人,还要实行人道主义。”mpanel(1);
我看着周月那张年轻的面庞,那面庞使我对警察这样一个职业有了美好的想象。
这个想象并非正统概念中的英勇无畏,以及传说中的辛苦刻板,而是一种人性的亲切和柔软,非常动人。
这个美好的感觉让我对警察以及周月都产生了兴趣,我问周月明天是否休息,明天是个星期天,周月应该和今天一样,不用上班。我想约他和那个为优优辩护的律师小梅一道,聚聚聊聊。我说和他们聊过之后我的那部关于优优的小说,也许就可以写出结尾了。
周月问我:“你打算怎么写她?怎么让她结尾?”
我知道,周月说的这个她,不是小说,而是优优。
我说:“我想我应该写一个真实的人,但我不知道怎么写才算真实。我想请你们也帮我分析一下,优优怎么就走上了这条绝路。”
周月定定地看着我。眨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突然他把一句意外的话,不假犹豫地说出口:“我不相信优优真的杀了那个小孩!”
这句话从周月口中说出来,给人的感觉很特殊。不知因为他是公安的人,还是因为他是优优爱着的人;也不知他这样说是出于深思熟虑的理智,还是出于一时冲动的情感。
我没有点头呼应,也没有摇头反驳,我只提示了一句客观的形势:“真假已经不重要了,明天无论如何,就是优优的大限。明天咱们见面再谈到她的时候,她大概已经不在人世了。”
周月无言对答,沉默片刻,却执著了自己的情绪:“我想这事不该这样算完,我想帮优优好好调查调查。就算她已经死了,如果能搞清这事不是她做的,也要还她一个清白。优优曾经给过我一次生命,我也应该为她做点什么。”
周月的这个态度,我无由反对,我还建议他明天可以再听听小梅的看法。小梅作为优优的律师,曾经深人研究过这个案子,应该听听她的感觉。我这样说其实并不代表我赞成周月的判断,说实在的我就是有半点翻案的信心,也知道为时已晚。
第二天上午我们约在我家附近的一间茶馆。我来做东,请周月和小梅品一壶当年新下的明前绿茶。我们刚刚聊到这个案子,刚刚产生分歧,小梅便接到了一个电话。那电话是从法院打过来的,要小梅到法院来谈点事情。事情当然是关于优优,因为小梅是优优的律师。
于是我们浪费了那壶刚刚泡开的好茶,和小梅一起前往法院。到法院后小梅进去谈事,我和周月在门外的街边等她。在等她的时候我们又聊起这个案子,周月已经成了少数分子。因为小梅刚才的态度和我相近,认为控方证据阵容强大密不透风,而且案发时间距今已远事过境迁,要想推翻更是难上加难。周月在理论上虽然处于劣势,但始终固执己见,口风不改。好在我们没有过多争论下去,想想此时,优优恐怕已经押赴刑场,刑场上枪响的余音大约也已散尽,我们的争论因此愈发缺乏现实的热情,也愈发显得沉重和无谓。
我们在街边争论少时,沉默良久,终于看到小梅从法院大门走出,脸上的表情难以揣测。周月闷闷地问道:“是关于丁优的事吗,他们找你谈了什么?”
小梅喘了口气,语出惊人:“优优本来今天上午执行枪决。但今天早上,枪决的命令已被暂停。”
“暂停?”我和周月几乎同声惊讶:“时间又往后拖了?”
“不是拖,而是要向最高法院申报取消这个命令。”
“取消?因为什么?”
“因为优优昨天被送到医院看病,得到了一份医生的证明,证明她已经怀有身孕。根据法律规定,怀孕的人不适用死刑!”
我和周月半天都没有发出一点声音,我们似乎还不能立即适应这个生死一瞬的变动。当我们都以为优优因为一个孩子的生命而成枪下之鬼的时候,她其实已经因为另一个孩子的生命而重获新生。
那天中午我和周月与小梅共进午餐。我们三人都喝了一点啤酒。我们在杯觞之间继续了早上的争论,所不同的是争论的对象已不是一具尸骨而是一个活人,争论所追求的目的已不是能否还其名誉的清白而是能否还其自由之身。我和小梅仍然对彻底翻案持悲观态度,周月虽然也不乐观,但他直到桌上杯盘狼藉之后依然坚持表示要为优优尽些绵薄之力。死马当做活马医吧,何况,这匹马已经肯定不会再死。
小梅作为优优的律师,饭后要去看守所会见自己侥幸不死的当事人,告诉她有关犯人怀孕的一些法律规定。然后还要再去法院,了解法院依据优优怀孕的情况,依法改判的大致时间。周月因为下午处里有事,最先告辞离去。我和小梅随后走出那家街边餐馆,简短握手各奔东西。
我第一个要去的地方,就是凌信诚的家里。
在路上我先给凌信诚家打了一个电话,保姆说信诚正在午睡现在不能接听。我让保姆二十分钟之后将他叫醒,我说我有重要事情要向他通报。
我到达凌家时凌信诚已经起了,坐在客厅里正在等我。虽已睡了少时但他的面色依然不好,两颊无光也无半点红润。
保姆为我开了屋门,信诚见我进来,忙着起身相迎,并喊保姆去给我倒茶。保姆刚一转身我便开门见山。
“不好意思把你叫起来了”
我刚一开口便被信诚急切地打断:“是不是优优那边又有什么消息啊?你又见到她了吗,是她又有什么话让你告诉我吗?
我说:“我没有再见到她,根据最高人民法院的命令,她今天上午执行枪决”
“什么?”凌信诚甚至忘了让我坐下,他低头哺哺自语:“这两天我一直托人去找法院,去找公安,我说我要去看一眼优优,我要给她送行。她怎么今天就执行了呢,他们没人告诉过我我知道信诚身边的那些人,医生和保姆,秘书或司机,都不愿信诚再去看望优优。每一个人都因为怀念乖乖而痛恨优优;每一个人也都清楚地了解信诚患病的心脏,都不想为了一个罪恶的女人,而冒险让它受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