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动。
伤员的手抖动着抓住壶嘴,喑哑地问:“你渴吗?”玉珊顺口回答:“嗓子要冒烟啦!等她们回来,我就去喝个饱。”
伤员说话很困难,只是用力把水壶向玉珊推着。“同志,留给你喝……”
“我,我……我能坚持……”
“我能喝凉水。热水留给你。”
“我头底下……有军用壶,有水。”
“谢谢你,同志!那我少喝点。”玉珊感激地说着,一仰脖子吞下三大口,壶里空了。
春玲她们疲倦地跑回来。玉珊看着女伴们一张张的干燥嘴唇,问:“没找到?”
“唉,穷山,连泉水也没有!”淑娴抱怨道,“哪有咱们的西山好!”
“我可喝啦,是同志赏的……”玉珊的话没说完,就被春玲的急问声打断:“啊!你把水喝啦?”春玲说着拿起水壶,摇着:“空啦!”
“还有,还有”,玉珊轻松地回答。
“在哪?”淑娴追问。
玉珊走到伤员的头部,刚要伸手去枕头下摸壶,突然惊呼:
“玲姐!他……”
大家急忙围上前,只见伤员呼吸紧迫,嘴不停地在搐动。
卫生员曾嘱咐春玲,这位伤员的伤势很重,心肺容易发干,要经常给他嘴里倒点水。为此,她给了春玲一个军用水壶备着。现在是在高山上,空气稀薄,加上他刚才说话过多,致使伤势恶化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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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春玲急叫。
玉珊从他枕头下摸出水壶,晃了晃,大惊失色地叫起来:“啊?空的!”
担架队员们都慌乱异常,焦灼万分,一齐斥责玉珊。玉珊哭着揪自己的头发:“我该死!真该死……”“不喝水你肚子能起火!”淑娴气恨地责备道,又向春玲:“我跑去叫卫生员吧?”
“怕叫来也晚啦……”春玲急得浑身沁汗,“好,你快跑……”
淑娴飞步下山,脚绊起的石头跟在她身后向下滚。“是我害了同志啦!”玉珊拼命地哭。
桂花生气地瞅她一眼说:“哭,哭有什么用?哭不出水来!”玉珊抓起水壶,捧在脸前,让泪水向壶里滴。
“你这是干什么?”桂花惊诧地问。
“我哭,哭!哭出的泪是热的……”
这话在春玲心里一闪,她迅速看一眼桂花那丰满的Ru房。她立即说:“嫂子!快,解开怀!给他奶吃!”
桂花大惊,两手不由地按住Ru房,脸腾地烘热了。春玲拉着桂花的手,激动地说:“桂花嫂,不能爱面子!奶是人吃的,你能把解放军救活,这比你养大个孩子贵重得多!桂花嫂!为革命,你要下决心啊!”
“这……”桂花慌乱,迟疑不定。
春玲又去担架上拿过扁担,捧到桂花面前,动情地说:“嫂子!你看看它……”
桂花抚着滑溜的扁担,咽声说:“俺爹的,他……”春玲深切地说:“冷元大爷为给子弟兵保口粮,流尽了血,咱为救子弟兵的命,还有什么做不得的啊!”
玉珊苦苦求道:“好嫂子呀!你能把同志救活,我给你烧香磕头,道一百个一千个一万个万福。好嫂子!你害臊,我陪你解怀……”
“不,不用!”桂花把姑娘的手挡住,理了把鬓边,决然地拿过军用水壶,迅速地解开怀。
温暖的洁白的|乳汁,立即滋润了伤员的干裂的嘴唇。他的嘴渐渐由抖动而变成有节奏地吸吮。|乳汁无止境地流着,流着,流进战士的口腔,注入战士的内脏。它,是母亲为孩子的生存准备的血液,现在却象甘露浇花一样,哺育活一位人民战士的生命!
中午过后,担架队歇在一个村庄里,大休息一次。把伤员安排在群众家住下,吃饭;饭后又给伤员检查伤口,换一次药。春玲一伙女队员主动分散开,帮助部队卫生员和当地群众护理伤员。
村庄很不安宁,战火扰乱了平静的生活。村里人大都出去执打各种勤务去了。从西面的远方,时时传来隆隆的炮声。躺在炕上的一位伤员,从昏睡中醒来,刚要呻吟一声,又努力压下了。因为他看见坐在自己腿边的姑娘,脸色发白,疲惫地闭着眼睛,象小鸡一样,点头打盹……直等到这姑娘头渐渐垂下去,要碰到膝头上了,伤员才轻声唤道:“同志,同志。”
春玲猛地一震,即忙把头抬起来,不好意思地理一把散发,问道:“你要什么吗?”
“不要什么,你到东房间老大娘炕上睡一会吧!我有事叫你。”
“我不瞌睡。”春玲把眼睛用力张大,“眼皮打一会架,就有精神啦!”
“还不困?你们夜里赶来,抬着我们爬山越岭走了大半天,又如此护理……”伤员操着苏北口音,感动得说不下去了。“这是俺们的工作呀!”春玲向他笑笑,把他的被边压严实,“比比你们这些流血的英雄,咱们做得可太不够啦!哎,同志,你给我说个故事听听吧,说说你们打敌人的事情。”伤员腼腆地笑笑说:“没啥好说的。”
“还爱面子呀,解放军个个是英雄!同志,快说个吧,我也学习学习!”姑娘热烈地要求道,但她又想起什么,担心地说,“哦,你累不?要是说话费劲就不说吧。对,我太傻,你有伤,又累!不说啦,我不听啦。”
“不,不累。”伤员反而占了主动,“我说,我说……”他略一沉思,说道,“我自己啥也没干,就讲讲我们班的一个战士吧!啊,这个小伙子真棒,够得上你说的英雄!每次战斗他都冲在前面,要求完成最艰巨的任务。这次掩护机关突围,他身上被敌人的汽油弹烧着了,脸也烧伤,他还是坚持把敌人的冲锋打下去……”
“啊,真英雄!他究竟……”春玲的眼圈红了,禁不住嗟叹、担心起来。
“没有关系,他被我们救下来了。”伤员安慰着姑娘,“这个参军还只半年的小伙子,真是老解放区出来的青年!同志,你要听他的英雄故事,等他伤好了叫他自己讲。他也在你们抬着的担架队里。”
“啊!哪一个?”春玲惊喜地问。
“就是你们有位了不起的女同志,用奶把他灌活过来的那个。”伤员赞叹地说,“他叫江儒春……”
春玲完全被这意外的消息震呆了,她愣了好一会,才陡地下了炕,上东房间请老大娘替她照顾一下伤员,她就象满弓射出的箭一样冲出了门。
“扒开!解开……我要看看你!看看你们……”儒春焦躁地叫着,手在急切地扒开箍着他的脸和眼睛的绷带。他打过强心针,经过休息,已经好些了。守护着他的淑娴,终于辨认出他就是儒春。淑娴拉住儒春的手,说:“儒春哥,别动,别动!你有伤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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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关系,没关系……”儒春抽出手又去解绷带。
淑娴无奈,只得小心地给他把绷带解下。儒春脸上被灼伤好几块,涂着药膏,眼睛上下都贴着纱布。
“儒春哥,我叫春玲去!”
“好,好,快去!”儒春迫不及待地呼喊。
淑娴才要出门,听见院里一阵脚步声。她一看,就住了脚。
春玲一口气跑到门口,突然停住了。她用手捂住心房,细声急喘了一会,使心跳平静一些,然后走进屋。
吸住姑娘第一眼的,是他那双闪着晶亮泪花的眼睛;紧接着,他的全身也跃进她的眼眸。她凝视着他,眼前似闪电又象电影飞过她动员他去参军的情景;她在北河岸唱歌送他归队的画面……
春玲闭上眼睛,涌出了大滴的泪珠。她又忽而把眼睛睁大,急向前呼唤:“儒春!”
“春玲!”儒春想坐起来。
春玲两手把他捺住,一字一顿:“躺、着!别、动!”
两张脸对着,四只眼睛看着,看着看着,成串的热泪两行成对,四行两双,簌簌洒落,滚腮而下。
春玲猛醒过来,急忙用手巾轻柔地给儒春拭泪水,细声说:“别这样,你伤重……”
“看你,也别哭啦!”
“我傻,见了面是大喜事,该笑呀!”春玲脸上泛出笑容,急忙擦去腮上的泪珠。她忽然感到难为情,立时回过身——淑娴已经不在了,屋里只有她和他。
有多少话儿要倾诉!然而心里千头万绪,百感交集,从哪里说起呢?说什么好呢?似乎这样一见面,什么话也不用说了,各自心里都象明镜一样映出对方的清晰的影子,能完全了然无遗了。
春玲甜蜜地幸福地笑着,紧靠他身边坐着,手轻轻地爱抚地抚摸着他脸上的伤处,柔声说:“你的伤疼吗?”“不碍事,住不了多久就好啦,妨碍不着归队。”儒春的手紧紧地握着她的一只手,“你为我,真把心使碎啦!”“我的心碎不了,囫囵透透的!真的,儒春,我还要努力才能赶上你!”
“赶我?我哪点也比你差。”
“别爱面子,你的事我听你班长说过啦!”春玲真情地笑着,关怀地问,“你想到入党了吗?”
“写过申请,指导员说支部正在培养我。”儒春渴望地说,“多会我当上共产党员,才够格和你比。”
“你怎么知道我是党员?”春玲俏皮地抿着湿漉漉的嘴唇。“我在家时和个木头人一样,只知下地干活,什么也不懂。在军队里党组织公开,是党员的可棒啦!我就想起村里那些人,你爹——我大叔,水山哥……还有你,一定都是。”“好,好,算你猜对啦!不过我这个党员,还要努力加劲才能完全够格。”春玲纯真地说,“儒春哪,咱们以后都努力进步吧!”
江水山和淑娴走进来。水山向儒春打过招呼,脸色板紧,对春玲说:“妇救会长!咱村的反动分子回来啦!”“谁?”
“孙承祖!”淑娴咬了一下牙。
原来,离此不远的王山前村,在昨夜抓到三个还乡团分子。据他们供认,是跟着一队还乡团,奉国民党前头部队的命令,插进解放区腹地进行活动,配合大部队的正面进攻的。领头是汪化堂和孙承祖。他们三个是被汪化堂派回本地进行破坏和搜集情报的。汪化堂和孙承祖率领着大多数还乡团员,向东插去了。
“这是我刚才在这村的情报站打听战况时听到的消息。”江水山说,“情况已由情报站派人通知咱们那一带去了。我想孙承祖和汪化堂对我们那里熟悉,咱那里又是最重要的物资集中地,他们很可能去活动。咱们要赶回一个人去报告……”
“我就走,水山哥!”春玲扬起眉毛,攥紧拳头,“孙承祖这块反革命骨头,杀人犯!上次叫他跑了,这遭,可叫他有好看的!”
“对!”民兵队长赞同道,“你带夜赶回去,我们也争取天亮前回村!”
“你和儒春哥刚见面,”淑娴说,“还是我回去吧!”“不,你走不过我。”春玲说着转向儒春,“为工作,你同意吧?”
“好,抓敌人要紧!”儒春急忙回答,“加小心!别惦记我,伤一好我就上前线。”
“好好治伤,我会很快去看你!”春玲深情地望了未婚夫一霎,接着转过身,急步跨出了门槛。
夕阳西斜,余晖将公路上空的尘埃映照得泛着红色。鹅绒般白的云朵,凝滞在深秋的高爽的蓝天上,白云渐渐被斜日染红,一会就要变成艳丽的彩霞。那时,半个天空将泛耀着瑰丽壮观的红光。太阳要暂时西沉了。但这种景象却预告着翌日的好天气,预示着明天的旭日将以更为灿烂的光辉从东方升起,装饰锦绣的山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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