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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小丫,还真是吓着了。”
姚三三愣愣地看着四奶,吓着了?她是十分害怕,可她这么大人了,还能是吓掉魂了?姚小疼赶紧问:
“四奶,那怎么弄?”
“晚上给她叫叫魂。”
姚小疼就说:“四奶,你能给帮着叫叫吗?咱小孩都不懂这个,我妈她这阵子有病,我奶,你也知道,她哪里管过咱姐妹几个?四奶你给她叫叫,我肯定好好感谢你。”
“行啊,就这点小事,说什么感谢!我晚上就去给她收魂。”
天黑下来以后,四奶就到姚家来了,一手拿着几张火纸,一手拎着个小瓦罐,笑眯眯地进了屋。张洪菊见有人来了,赶紧就想下床,四奶冲她说:“小疼妈,说你有病,你还是别动弹了。”转头叫姚小疼:“小疼,去,把你家瓦盆给我拿一个来,倒一瓢清水进去。三三,你上床睡你的觉。”
姚三三幼儿时有没有被“收魂”的经历,她不知道,据说也是有的,但她那时年纪太小,肯定是不知道的,前世也听人家说过,没亲眼见过。她就脱鞋上了床,躺好了,忍不住拿胳膊垫着头,好奇地看。
四奶把瓦盆放在床前,点着了火纸,嘴里头念念有词的:
“三三,快来家!”
姚小疼之前得了吩咐,就在一旁答应着:“来啦!”
“三三,快来家!”
“来啦!”……
一边念叨着,一边把火纸放进小瓦罐里,等那火纸烧完了,忽然把瓦罐往瓦盆里一扣,热空气遇上凉水,瓦盆里发出一阵吱吱的声音,四奶叫姚小疼:“拿件三三的衣裳来。”
姚小疼赶紧找了姚三三的一个褂子来,四奶把褂子抖开,盖在瓦盆上,叫姚三三:“好啦,你别翘头看,你睡你的觉。”
姚三三只好躺下了,闭上眼睛睡觉。睡不着,耳边听到四奶说:“行啦,谁也别动,魂收回来啦,给她好生睡一觉,附附魂。”
四奶便坐着跟张洪菊小声说了会子家常,等了约莫一顿饭工夫,四奶揭开褂子,瓦盆里的水已经都收进罐子里了,盆底居然没有了水,只是湿湿的。
☆、第13章 麦收季
叫魂,要说是封建迷信,其实更算是一种民俗,民间的有些习俗,总是有几分神秘,现代科学解释不清楚的,也许未必能说出什么道理来,但有时却能很神奇地解决问题。
能解决问题就行啊!
“人有三魂七魄,小孩子魂魄不牢靠,一旦受了惊吓,嫌怕,就吓掉一魂两魂的,就会发烧闹病。小孩子人太小了,自己不能找着路来家,你叫一叫,魂魄听见了,赶紧回来就好了。”四奶絮叨着,就随手端了瓦盆,说:“行啦,叫回来了,把刚才那褂子给三三盖身上睡,别惊扰她。你一家子睡觉吧,我也该回去了。”
姚小疼忙把盖盆的褂子小心盖在姚三三身上,跟姚小改送了四奶出去,回来时,见姚三三已经睁开了眼,瞧着她两个姐笑。
“笑什么笑!睡你的觉。”姚小疼瞪她,姚三三满足了好奇心,这回真的翻身睡了,一会子工夫就睡熟了。
姚小疼一夜里没睡踏实,探手摸了姚三三好几遍,这一夜姚三三却睡得十分安稳,没再发烧。姚小疼满心高兴,四奶果然神奇啊!但还是不太放心,又盯着姚三三吃了两片感冒药。
魂也叫了,药也吃过了,不论哪个起的作用,反正姚三三是好了,就没再发烧。张洪菊觉着欠了四奶的情分,庄户人欠了人情,拿上两包白糖,或者二斤桃酥什么的,到人家里去坐一坐,可是姚家日子这样紧巴,没啥东西去感谢人家的。
张洪菊就叫姚小疼:“四奶年纪大了,往后你姊妹几个,抽空去给四奶挑点水,干点活什么的,不能白了人家。”
张洪菊说的“白”,在当地大概就是忘恩的意思。
姚三三就着样莫名其妙发了烧,又不明所以地好了。她把星期天捞来的一篮子乌拉牛用清水养了。临近期末考试,功课就越来越多了,下午放了学,姚三三赶着做作业,再复习前边的功课,便好几天没再去捞乌拉牛。反正,小厨子要的一篮子够了。
姚三三用心把那些乌拉牛收拾好,等又到星期六,剪了尾巴,赶在下晚送去给实惠小吃部,那小厨子耷拉着眼皮,伸手扒拉了一下,看了又看,似乎很满意。
“弄的倒是怪干净,你往后,一星期就送两篮子给我,都要像这样子弄好,还给你按五毛行不?”
姚三三忙答应着:“行啊,星期六或者星期天,我一准送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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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旱了一个冬春,哪知道临近麦收,忽然就下起了连阴雨,雨淅淅沥沥地下了好几天,下的麦田里都水汪汪的了,紧接着两个火辣辣的大晴天,满田野的麦子一下子都黄了。
麦熟一晌,蚕老一时。
并且麦子这东西,它比旁的庄稼都性子急,你说花生吧,早两天收晚两天收,那都不碍事;再比如棒子,只要熟了,支在秸秆上,你收上一个月,只要没人去偷,等它在地里干透了也没事。
但麦子就是不行,麦子熟好了,只要一个响晴的毒太阳,它就会“掉头”,穗子下边的麦秸最纤细,晒干了它就容易断,麦穗子掉在地里了,多糟蹋那老些粮食。不光是“掉头”,麦子熟的过火,麦皮干了,你割的时候稍微一动弹,麦粒就掉进泥土里了。
所以,农村割麦子,都是争抢时间,不敢耽误,麦子割下来,还要抢墒情把下茬种下去,麦季,绝对是最忙碌最紧张的时节。
学校里放了一星期的麦收假,张洪菊小产还没出月,姚家三姐妹跟着姚连发都下田去割麦子,那一年的麦子,割的尤其辛苦,脚下踩着软软的泥地,一镰刀一镰刀地割下来,再把麦子捆起来,一捆一捆背到地头。拖拉机,牛车,根本就不敢进地里去拉,稀烂的麦茬地,车轱辘再一碾压,土壤压成了死吧吧的泥饼子,下茬可就不容易种了。
麦子背到地头,等着姚二叔帮忙拉回家。上回姚三三把二文打了,姚二婶子看见她,一直都翻着白眼生气,姚三三寻思,叫二叔拉麦子,二婶还不知到要说些什么难听的呢!
姚三三到晌午前住了镰刀,回家准备晌午饭。她快手快脚地包了一锅番瓜包子,发面费工夫,她用的死面,包包子看起来费事,其实饭和菜一起准备了,反倒省事,还方便往田里送。饭送到地里吃,能节省不少时间的。
麦收是一年中最忙的时候,活儿太重,吃头上总不能太亏,需要耐饿的硬饭才能应对高强度的体力劳动,所以,家家都会在这个时候弄点好饭菜的。
包子出锅,姚三三拿笼布包好了,又拎了一壶水,就赶紧送下田去。老姚家三兄弟的田都是挨着的,姚三三走到地头,远远看见二叔、三叔两家已经坐在地边吃饭了。
二文三文都是不干活的,家里姚老奶弄好了饭菜,他两个拎着水壶来送水送饭。麦收时姚老奶也不下田,在家里给二儿子、三儿子弄饭,看场,晾晒麦子,横竖也不轻松就是了。姚连发家就别想她帮忙了,姚老奶的说法是:你家那老些丫头子,弄个饭还用我伸手?
男孩不用钻锅屋,女孩围着锅台转,在姚老奶看来这就是天经地义的。
姚大文也十五岁了,倒是拎着镰刀来割麦了,不过姚大文干活轻飘飘的,也就是做做样子,姚三三能割六垄麦子,姚大文连四垄也割不了。
“爸,吃饭了。”姚三三招呼一声,姚连发扔掉镰刀走过来,问了一句:“弄的什么?”
“死面包子。”姚三三放下篮子,招呼大姐二姐吃饭,邻边地头上三文听见了,立即叫喊起来:“妈,我要吃包子。”
“来吃啊。”姚连发吩咐,“三三,先拿个包子给三文,也给二文一个。”
三文乐颠颠地跑过来,姚三三只好给了他一个包子,二文看着姚三三,哼了一声,居然没过来。他自己不来,姚三三当然也不会送去给他,反正她也是小孩不是?二文不过来,三叔家的柱子却跑过来了,一点都没客气,自己就去篮子里拿了个包子吃起来。柱子嘴里咬着包子,含糊不清地说:
“番瓜馅儿的,三姐,你包的比咱家包得好吃,我妈包包子,比不上你包的有味儿。”
三文很快就噎掉了一个包子,冲着姚三三一伸手:“我还要。”
“你再吃,咱家就不够吃了。”姚三三无奈地说。姚连发翻眼瞅她,说:“三文他小,你不吃也得先尽着他吃。”三文听了,笑嘻嘻地伸手到篮子里又摸了一个包子,张大嘴就咬了一口,示威似的举起来给姚三三看。
三文这都够十岁了,饭量当然也不小,再来个八岁多的柱子,这包子要尽着他两个吃,自家恐怕真就不够了,这麦收时候,他自家肯定也弄了好饭菜,却非得来吃旁人家的,还不是爱占便宜的本性?怪不得都说旁人家饭香。姚三三现在就是担心,回头不够吃的怎么弄?
三婶家姚红霞也来跟着割麦了,柱子跟着下田,却是专管牵牛、送水的,姚老奶生怕他晒黑了,给他带了大人的斗笠,远看着活像个大蘑菇。
吃着饭,姚三婶子手里拿着煎饼卷过来了,姚小疼跟姚小改洗手回来,刚喝了点水,姚三婶子盯着姚小疼看了两眼,笑眯眯地对姚连发说:“大哥,我说的那个人,你扒拉了吗?”
“还没。”姚连发说着也看了姚小疼一眼,姚小疼低头吃饭,姚三三听着却上心了。
“我说话你不信,你非得要再拔拉,你说咱两家谁跟谁,我还能不向着你?”姚三婶说话的语气总有些不阴不阳的调调,“那你赶紧扒拉扒拉,合适就见见。人那头还等着我回话呢!”
“行啊,忙过这两天的。”
姚三三一听,真要给姚小疼招女婿了?姚连发定然是在外头说了招女婿的打算,他一说,想说媒的当然就有了,三婶子从来就能说会道,死人都能叫她说活了,也不知道她介绍了个什么人,三婶她说的话,有几分能信?
姚三三看看姚小疼,姚小疼死命地低着头,手里拿着包子,老半天没吃一口,看样子心里一定是有数的。姚三三忍不住担忧起来;大姐才十六岁,不管对方是哪样人,招女婿这事,真不应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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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三三对二婶的担心还真没多余,到下晚,各家地头上背出来的麦子已经成垛了,姚二叔先拉了自家的,又帮着姚三叔家装上车,等他牵着牛车来装姚三三家的麦子,二婶子拖腔拉调说话了。
“这牛都累了一天了,你也使,他也使,使起来就没个完,不是自家的当然不心疼,谁家的牲口谁自己不心疼?”
姚连发坑着头没出声,姚二叔烦唧唧地呲吧老婆:“你消停点行不行?大哥家没有牲口,使咱家牛,他家收的花生秧,麦草,还不是给咱家喂牛了?”
“那是冬天,眼时下这大夏天,我整天割青草喂牛,哪个跟我帮着了?我一天割一大粪箕子的青草,我容易吗?”姚二婶子忽然扬声说:“小疼,小改,你几个丫头子,闲着没事也来给我割点草。”
“二婶子,大姐二姐下田薅的草,除了鸭嘴菜什么的喂了猪,那些青草,大姐不都送去给你喂牛了吗?”姚三三把一捆麦子抱上牛车,随手一指二文,“往后该叫二文三文牵出来放了,你就不用割草了。”
姚二婶撇着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