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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温暖静谧。
后衙上房内早已席地铺满一整张印着异域风情的大红色波斯地毯,毛色极好,触手绵柔。就连赤着脚站在地上都让人觉得分外暖和。这原本是扬州城内的一位盐商孝敬前任知府大人的,不过那位知府大人还没来得及受用,就在上一次清洗江南官场之时一不小心落了马。而这好东西也就被后来顶上的知府大人投桃报李送给赖尚荣了。
赖尚荣原本也将这东西扔在库房里吃灰,还是这次赖家众人来扬州过年,孙氏布置屋子的时候才想起来的。索性就铺在地上给大家取暖了。
当地放着一只象鼻三足鳅沿鎏金珐琅大火盆,火盆里头烧着最上等的银丝碳。银丝碳烧的红汪汪的,隐隐带着两分透明的火红色,红彤彤的火光映照在脸上,照的人心里都暖洋洋的。负责添换银丝碳的小丫头子还在点燃火盆的时候随手往里头扔了一小撮百合宫香。淡淡的香气弥漫在屋内,叫人不自觉就心旷神怡起来。
正面炕上,赖嬷嬷和两个儿媳三个孙媳正围坐在暖炕上摸骨牌。暖炕也烧的热乎乎的,上面还铺了一整张的大白狐皮坐褥。这是沈轩当日镇守西北的时候利用闲暇时间打猎来的,当日上京的时候当做礼物一股脑儿的送给了赖瑾和赖家众人。因为当初的毛皮着实很多,一直留到今日也没用完。上好的毛皮经过热炕这么一烘烤,越发护的人身子暖洋洋的。炕上横设一张炕桌,桌上摆着瓜果点心和各色茶水。
挨着炕一溜三张椅子上搭着簇新的大红色弹墨椅袱,几个小丫头子都或坐或站在地下嗑瓜子吃点心闲聊天。外头偏厅上也有抓瓜子儿扔口袋赌钱玩儿的,时不时能听到他们嘻嘻哈哈的笑声。因今儿是大年初一,主子们特特给了恩典叫不用服侍,大家都松松快快过个年才是。
只是依旧有有眼力见儿的小丫头们在一旁窥着赖嬷嬷等人坐着的那处动静,瞧见她们或是要个水或是要点儿吃的,立刻脚步快速的过去听差。
地下摆着一副成套的黑漆鎏金雕刻八仙拜寿镂空图案的四角桌椅,桌上椅上套着成套的簇新宝蓝色贪墨桌套和椅套,上头码长城似的摆着围成一个口字的白玉扣底儿马吊。赖大、赖升、赖尚荣和薛蟠死人正一脸认真的看牌。边上和后头或作或站围着冯紫英、冯少楠、韩琦等人。这些都是在西海沿子戍守的少壮派将领。因路途太远戍守在外不便擅自回京,也只能趁着沐休年假的功夫来扬州这边过年凑热闹了。
这边横头排插之后的小炕上也铺了厚厚的皮褥,都是此番沈轩在西海沿子打猎时候猎到的好皮子,硝制过后自然也一股脑的送给赖瑾。这会子赖瑾正铺在身下热热乎乎的坐着。
黑漆填金的梨花小炕桌上摆着三丁包子、千层油糕、双麻酥饼、翡翠烧卖、蟹黄蒸饺、车螯烧卖、鸡丝卷子等扬州特色小吃,两只成窑五彩泥金盖碗里头分别盛着热腾腾香喷喷的糖蒸酥酪和醇厚甘甜的西湖龙井。赖瑾和赖瑜分别坐在炕两边,面前铺着一张画了横横竖竖格子的宣纸,两人分别持着黑白棋子一脸认真的下五子棋。
身材硕大,面容俊朗的沈轩坐在赖瑾身后,默不作声的盯着赖瑾的侧脸。时不时给他递一块点心,看着他无意识的吃下之后,又赶紧送上茶水解渴。
对面的赖瑜看着沈轩表情木木手底殷勤的模样,一脸贼兮兮的笑了出来。口内说道:“玩了这大半日总觉得乏累,先这么着吧。我得起来走动走动,感觉身子都僵硬了。”
赖瑾闻言,也顺手将握在手中的黑色棋子扔回棋盒里头,伸着懒腰哈欠道:“你这么一说我也有点儿累了,就先玩到这里吧。”
于是兄弟两个不约而同的站起身来抻巴抻巴,晃晃悠悠的走到赖嬷嬷等一代女眷跟前儿看戏去了。这会子女眷这边也玩了约有一个多时辰,已经四五个月开始显怀的孙氏不着痕迹的抚了抚后腰,赖嬷嬷眼尖的看在眼里,立刻开口说道:“咱们也不玩儿了。且让尚荣媳妇下地走动走动。她如今怀了身子笨重,总这么坐着会觉得腰酸。”
一旁嗑瓜子的大丫头锦岚闻言,立刻扔了手中的瓜子儿过来搀扶孙氏。孙氏先是谢过了赖嬷嬷的体贴,这才扶着锦岚的手在屋子里头慢慢转圈儿。
继孩子堆儿和妇女堆儿的摊子全散了之后,男主人们也都玩过了最后一圈儿麻将。大家团团围在一起吃东西闲聊顺带休息。
外头有小子进来通传道:“回大人的话,唱戏说书的那班小戏先生都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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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家中有事刚刚写完,让大家久等了
74扬州城年夜共思计
扬州城年夜共思计
赖尚荣挥挥手示意下人将那班小戏领到偏厅上更换衣服。妆点粉墨过后;两个打扮的伶伶俐俐的小生旦走到正堂内向众人微微鞠躬。
大丫鬟锦岚捧着戏单子走上前来让赖嬷嬷点戏;赖嬷嬷点了一出游园,便将戏折子传给下首的赖大媳妇;赖大媳妇随意点了一首豪宴又将戏折子递给赖升媳妇……
于是众人都点了一出自己爱听的;锦岚方才捧着戏折子躬身退下。
少顷;堂屋内丝竹悠扬;锣鼓响彻,咿咿呀呀的唱腔幽幽响起。女眷这边一时听的入神;只用手合着拍子摇头晃脑的听着。外头男席上几乎都是粗人,不怎么听这种幽怨哀婉的唱腔。且认真说起来;这两个风月生旦唱的还没有柳湘莲的好,大家更是觉得没什么意思。倒是推杯换盏的呼喝起来。
酒过三巡,冯紫英开口提点道:“此番瑾儿奉圣上之命在西海沿子重开市舶司;我们这些兄弟自然是支持你的。只是最近这几个月我们暗暗打量着南安郡王一脉势力,好似不怎么喜欢你过来成事儿。”
卫若兰开口冷笑道:“他当然是不希望朝廷重开市舶司的。如今我们和西海诸位藩国的关系很是紧张。我们大业朝的丝绸瓷器等物都运不出去,外头的香料机括玩意儿也很少能运过来。这当中那些暗暗走私的人就得了最大的利润。倘或瑾儿真的开了市舶司,那今后大业商人和外头藩商的选择可就多了。对于那些指着走私发财的人来说,自然不是什么好事儿。”
听到这里,柳湘莲也忍不住摇头叹气道:“以前只听说西海沿子这边的仗不好打,大抵是因为藩国人奸诈,且兵器火炮犀利的缘故。可是真的参与其中,放才晓得西海沿子多年未能竟功,大抵还是人心不足啊!”
卫若兰义愤填膺的冷哼道:“人道是文官不贪财,武官不惜命,则国泰民安。可如今的西海沿子却是文官惜命,武官贪财,为了区区银钱竟然至我大业朝诸多将士与百姓的性命安危于不顾,几次三番故意放水,将原本能大胜的仗打得憋憋屈屈的。跟着这样的元帅做事儿,还不如——”
冯少英沉声说道:“卫兄慎言。”
卫若兰愤愤的住了口,神色依旧不平。
冯少楠沉声说道:“所谓精忠报国,本就是文官武将最该做的事情。可如今多少世家贵胄贪图私利置江山社稷于不顾。怪不得当年圣上登基伊始很瞧不上这些老牌功勋的行为。如今看来,他们的动作着实叫人看不顺眼。”
赖瑾微微笑道:“有道是一颗老鼠屎搅了一锅汤。像他们那样的人必然是少数。且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自作孽的,终究逃不过世事伦常,阴司报应。”
沈轩看着灯光下赖瑾越发如玉的面容,很是郑重的说道:“你放心,到了西海沿子之后,我们都会帮你。”
赖瑾回头看着沈轩一脸认真的模样,好心情的勾了勾嘴角。抬头看看屋外的天色,只见一轮银盘高悬天际,月色如银,夜幕深邃,爆开的烟竹在漆黑的夜幕璀璨绽放,然后留下一道道白烟袅袅散去。不觉心下一动。起身离席往外头走去。
赖嬷嬷等人见状,立刻出声询问道:“你往哪里去?外头爆竹利害,仔细天上掉下火纸来烧了。”
赖瑾回头,微微笑道:“只觉得屋子里有些热了,想出去散散热气,即刻就回来。”
赖大媳妇立刻说道:“夜里风硬,仔细贪凉风寒。你且披了厚重大氅再出去。”
这厢伺候赖瑾的大丫头锦香立刻捧着一件儿白狐狸皮大氅给赖瑾披上。赖瑾拢了拢身上的大氅,慢悠悠往外走去。
此时月光清冷,满院子的廊檐屋角和干枯落雪的树枝上都挂着大红色的灯笼和亮亮的彩灯。底下的鹅卵石小径倒是打扫的干干净净的。树根底下堆着扫过的残雪,在月光和灯烛的照耀下显得越发晶莹。顺着鹅卵石小径逶迤前行,便是赖尚荣为了博取孙氏欢心辛苦移植过来的一院子梅花。因此这小院儿也叫做赏梅园。这院子当中大多都是玉蕊檀心梅,通红的花瓣鹅黄的花芯应着枝头上的残雪和天上的月光,显得分外幽静怡人。
古人云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静悄悄的夜里周身萦绕着轻轻浅浅的梅花儿香气,果然是分外静谧。
身后传来一阵踩雪而来的咯吱咯吱脚步声,赖瑾心中一动,转过身来,看着一步一步走过来的沈轩慢慢晕开了嘴角。
于是散发着银光的月色之下,璀璨的烟竹盛开在透顶,一位身披白色狐皮大氅的俊秀雅致少年安然站在梅花树下,透顶是散发着鹅黄暖色的脖领绣球灯,越发衬出少年肤色如玉,缱绻风流。
沈轩的眼中闪过一抹惊艳,呆呆的站住了脚。
赖瑾看着沈轩不由自主又露出一副傻兮兮的模样,不觉摇头叹气,开口说道:“怎么这么多年,你还是这样?”
沈轩回过神来,凑到赖瑾跟前,低声说道:“只在你跟前儿这样。”
赖瑾忍不住的弯了弯眉眼。沈轩身手握住赖瑾藏在大氅下的手,又呆呆的杵在那儿不说话了。
两人都没注意到,赏梅园外头垂花门旁边,几个鬼鬼祟祟探头探脑的人影观察半天。最终还是薛蟠压低嗓音悄悄问道:“听见他们干什么了?”
卫若兰摇头,很是遗憾的说道:“好像就是站着也没说话。”
薛蟠翻了翻白眼,很是鄙视的说道:“这大冷的天儿跑外头傻站着,纯粹有病啊。要是我和小柳儿的话——”
一旁的柳湘莲闻言狠狠踩了薛蟠一脚,薛蟠痛苦的闷哼一声,再也不敢多话了。
其余几人见状,忍不住的噗嗤笑出来。
赏梅园里头的沈轩立刻高声喝道:“什么人?”
前来偷窥的众人面面相觑,最终你推推我,我推推你,大家斯斯艾艾的从门后头鱼贯走出来。
薛蟠走在最前面,咧着嘴哈哈笑道:“今儿天气真不错,一点儿雪丝儿都没有,你看这月亮大的,像脸盆似的。”
一句话刚刚落地,只见天空突兀的飘起了小清雪。一块乌云也慢悠悠的飘了过来,渐渐遮挡住月光。
薛蟠有些尴尬的抽了抽嘴角,干笑道:“这天儿……还真是善变哈?”
众人默默看了薛蟠一眼,只看得薛蟠的神情越发扭捏羞涩,缩手缩脚的就像个小媳妇似的,还时不时故作腼腆的扯着衣角晃悠晃悠,看得众人忍俊不禁,哄堂大笑起来。
笑了一会子,赖瑾这才问道:“你们怎么也出来了?”
赖瑜嘻嘻笑道:“薛大哥哥见哥哥刚刚出来,沈大哥就尾随哥哥去了,就说当中一定有个缘故。非得拽着我们一同出来观看不可。”
薛蟠立刻痛心疾首不依不饶的指着赖瑜,跳脚哀嚎道:“叛徒啊,叛徒!”
柳湘莲实在看不得他癫狂做戏的模样,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