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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清兵一时不死,拼命挣扎,大声痛叫,或有捂着自己伤口,提着兵器,跌跌撞撞继续前冲的。最后他们终于无力,或再滚进前面壕沟内不动,或扑倒尸堆上,偶尔身体抽搐一下。
火枪还在爆豆似的响个不停,为了快速行进,明军都换上了轻甲,只带了五天的干粮,却每人携带了七十发定装子弹,还有随身的一批手榴弹。
清兵还在没有阻碍地越过第一道壕沟,但却发现第二道、第三道壕沟间的空地几乎没有落脚之地。尸体在增多,在叠加,跌跌撞撞、行进困难的他们很快又被子弹击中,成为地上冰冷的尸体。
终于,清兵回醒过来,他们不再向前冲,而是惊叫着往回跑。可是前进容易后退难,他们又需爬过壕沟上的梯子才能回去,很多人挤撞着,慌不择路,摔滚进壕沟内半天爬不出来。清兵背后的射击又是一阵,能逃回去的清兵十不存一。
第一次进攻以惨重的伤亡告终,本来是想让汉兵当炮灰,但鄂申巴图鲁失算了。进攻失利不仅是士气遭到了严重的打击,就算再派上精于弓箭的满蒙八旗,地上的尸体和血冰肯定成了一个不小的阻碍,发挥出的威力也将大打折扣。
而且,既然已经决定全力冲破阻击,断没有这么停歇的道理。便是要不顾伤亡,一轮接着一轮的猛攻,哪怕是用尸体填平壕沟也在所不惜,那样才有希望。
对上汉军,明军伤亡甚轻,伤员和阵亡的被抬下去。一批生力军被换了上来,重新以充沛的体力迎接更猛烈的进攻。
站在后面观战的王战等人已经吃惊得说不出话了,什么精熟的武艺,在这密如雨点般的火枪攒射下,根本起不到什么作用。原来还引以自豪的一身本领,在这样的战争模式下——他感到信心大受打击。
“王哥儿,咱们,咱们这两下子——”一个小兄弟讷讷地望向王战。
“别丧气,身上有武艺总是好的。”王战难看地笑了笑。说道:“总有施展的时候,那清兵要冲到眼前,不就是刀枪相见了吗?”
鄂申巴图鲁的脸色铁青,冷冷地看着那些逃回来的清兵,个个惊魂未定,心有余悸的模样。很多清兵全身哆嗦,目光呆滞,或许是恐惧。又或许是激战下体力消耗极大的原因。但鄂申面露不屑和鄙视,心中却是大吃一惊。明军的火铳太厉害了。盾牌、重甲也挡不住,而且这个防御阵式,也实在不种于己方的发挥。
“让八旗勇士们上吧!”副都统布颜图有些无奈又痛惜地说道:“驱赶汉军无济于事,兵力本来就展不开,再等到路都被尸体堆满,走着都费劲。就更不容易突破了。”
鄂申巴图鲁无声地叹了口气,心中有些后悔起初的决定和战术。如果先派出弓箭手,压制住矮墙后的明军,掩护友军架梯冲锋,或许才是最好的选择。
“先将壕沟填上。不管用什么,哪怕是用尸体。”鄂申收拾起纷乱的心情,咬着牙说道:“靠梯子翻越,无法形成兵力优势,敌人可从容射击。调八旗弓箭手掩护,依旧是汉兵冲锋。传我命令,进攻。直到日落之前,我大军攻势不停。我倒要看看,对面明军可承受我大军雷霆攻势到几何!”
命令分头下达,鼓手敲响了战鼓,号手吹响了号角,清兵陆续结阵,然后发出惊天动地的呐喊声,狂叫着冲来。
震耳欲聋的火铳声不断,整个明军防御的土墙周边,都被浓密的烟雾所笼罩。寒风吹淡了硝烟,却冲不散那浓浓的血腥味。就在这狭窄的路上,明清两边的战士们,都在舍生忘死地厮杀着。清兵用弓箭,用各种武器,还有自己的血肉之躯,去与土墙后的大明火铳兵抗衡。
土墙后的明军火铳兵,一次次的开铳射击,密密麻麻的清军,几乎不用瞄准,便被一个个打翻在地。八旗弓箭手们,拼命的掩护射击。但地域太狭小了,在第一道壕沟前放箭,不仅威力不大,前面的清兵还遮挡视线。到了第二道、第三道壕沟间,地上横七竖八的尸体和结着血冰的地面又让他们很难集中在一起,且要直面火铳的致命轰击。
明军的伤亡在增加,一个个伤员被替换,而清兵的伤亡更惨重,多数伤员都无人去管,或是躺在地上等死,或是被冲过来的友军踩在脚下,或是被推进壕沟,成为填平壕沟的材料。
第一道壕沟被尸体填平了,清兵开始填第二道,面对明军更为猛烈的火力,成排成排的清兵被打倒,然后被毫不留情地推进壕沟。
弓箭手乏了,手臂酸痛得拉不开弓,又一批换上来,将箭矢射向明军。被射中手臂和面部的明军伤员不断被送下去,从装填手到射击手,一个个地顶替着,疯狂地向清兵射出致命的铅弹。
清军疯狂地进攻,第二道壕沟被填平,他们又向前推进了一步。距离更近,火枪射得更猛,威力更大。
地上到处是清兵的尸体,还有一片片己经冻结的鲜血。血泊中,不时传来没死清兵痛苦的呻吟和惨叫。那些密密死在壕沟内的清兵们,身上混合着泥土与鲜血,一具具尸体形状各异,逐渐被冻成硬硬的一团。
伤亡已经超过五百,起初防御阵地的明军几乎被换了一遍。但清军伤亡更大,而且越攻越是困难。
死伤的太多,填壕已经足够,剩下的尸体和伤员则成为冲锋进攻的障碍。但持续不断的进攻还是起到了效果,已经有清兵冲到了胸墙前。虽然被近距离击中,颓然地倒了下去,可还是让鄂申感到了希望。
突然,明军阵地上的火力突然增强,火统的亮光闪个不停,白烟更浓。子弹更密,将推进的清兵打得尸体枕籍。
“增兵了?”鄂申皱紧了眉头,下令擂鼓,催促前方继续进攻。
伤亡不用统计,也无须统计,更不敢统计。鄂申知道肯定是伤亡惨重,不仅是汉军,助阵掩护的八旗弓箭手也是一样。他看了看已经列阵整队完毕的八旗兵勇,犹豫着是否派上这支寄予厚望的力量。一举攻破敌人的阻击。
撤退了吗?鄂申扬起的手臂又迟疑着放下,他看到一轮猛射之后,明军阵地上的火枪轰鸣减弱了,而己方的兵士已经冲到了胸墙下,正向上攀登。
看到的未必是真实的。前方拼杀的清兵付出了巨大的伤亡,冲到矮墙下,才发现要爬上去并不是那么容易。
从守御阵地来看,胸墙不过半人多高。但从攻方来说,却有近三米。原因很简单。胸墙下被挖深了,形成了一道不是壕沟的壕沟。斜坡上还浇了水,滑得厉害。
清兵大多矮壮,站在墙下看不到墙后的情形,但这道障碍是必须克服的。身后战鼓催促,督战队正在前压。后退也是死。胸墙下立时挤满了或用梯子,或架人梯向上攀爬的清兵。
牛录章京牙喇踩着士兵的肩膀,纵身一跃,翻上了胸墙。此时枪声已息,在他想象中。明军已经被如潮的攻势吓跑了,他将看到——
四五十步外,一道还未完全冻结的矮墙赫然而立,矮墙上架着无数黑洞洞的火铳,一片轰鸣声中,白烟腾起,牙喇的胸口喷出一道血箭,他睁着惊愕的眼睛,被枪弹推到了胸墙之下。很多攀越过矮墙的清兵也是同样的遭遇,惨叫声此起彼伏,胸墙内外伏尸一片。
密密麻麻的清军正如蚂蚁般攀越胸墙,而胸墙的后面,响起了一阵阵火铳的轰鸣,大股大股的烟雾腾起。不断有清兵喷着血,惨叫着从上面摔下,又立刻被踩在脚下。
一阵火铳的轰鸣,在土墙后面明军士兵的欢呼怪叫中,又有一片的清兵被打翻在地。这样的射击太妙了,那些刚刚爬墙翻越的清兵根本没有什么反击之力,现在又少有箭矢射来,明军的火枪兵气定神闲,就象在打靶子一样。
鄂申巴图鲁登上高处,终于看清了前面战斗的情况。在两道矮墙之间,清兵正被屠杀,是的,屠杀。刚刚翻越而过,来不及整队,来不及进攻,来不及形成人数优势,甚至来不及张弓搭箭,密集的子弹便扑而而来。
而第一道胸墙下的弓箭手看到的是密密麻麻攀越的己方士兵,视线被阻隔,只能胡乱漫射,空耗体力,却收效甚微。
难道要用尸体再把第一道胸墙下都填上,然后再一拥而上?鄂申巴图鲁心中一阵悲凉,更令他绝望的是,第二道矮墙后几十步,数不清的百姓正抡锹挥镐,紧张而忙碌地构筑着另一道防线。再后面,似乎还有
原来如此啊!鄂申有些醒悟过来,刚刚明军坚定防守,是为了给后边的防线构筑争取时间。否则,他们不会冒着伤亡死守,早就把这个阴险的招数使出来了。
要死多少人才能突破?深深的无力感让鄂申失去了下命令的能力,他看到前方的士兵也因为体力的消耗,以及巨大的伤亡,正在丧失斗志。他们在磨蹭,在拖延,在故意摔倒,好让别人冲到自己前面。呐喊射箭的清军弓手也在渐渐丧气地放缓了节奏,对敌人没有威胁,他们就是射再多的箭,也是浪费自己的体力与箭矢。各人纷纷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是好。
已经打了快三个时辰了,天气寒冷,锐气渐失,鄂申巴图鲁被绝望笼罩,现出了颓丧的神情。
枪声猛然间密集起来,明军见清兵锐气已失,体力大耗,突然发动了反击。一排排的火枪打去,第一道胸墙上下惨叫不断,清兵伤亡惨重,很多清兵忍不住嚎叫奔逃。从胸墙上翻身跳下。
激昂的战鼓声响起,早已是热血沸腾的明军士兵翻越矮墙,挺着刺刀,冲杀而出。
“杀鞑子啊!”呐喊声惊天动地,刺刀如林,噗噗的响声不断。本已伤亡惨重的清兵哪受得这猛然突击,惊叫着败逃而窜。
明军士兵如巨浪将清军一鼓扫除,奔到第一道胸墙处,对着外面的清兵便是火枪轰击。
一颗颗冒着青烟的手榴弹如雨点般落下,在清兵群中爆炸,弹片横飞,炸得清兵鬼哭狼嚎,转身就逃。
打完便退后装弹,又一排明军上前。向着混乱而密集的清兵根本不用瞄准,抬手就放。一轮一轮,子弹象索命的阎王,追逐着逃窜的清兵。
一片一片的清兵倒下去,有被击中的,更多是被挤倒的。曾经不可一视的清兵,现在象乱哄哄的羊群,在血雾喷溅中狼狈地奔逃。督战队被冲垮。甚至被砍杀,败逃的清兵在身后轰鸣的火铳声中已经失去了理智。
白雾弥漫。明军的火枪还在密集地射来,一轮一轮,清军尸体枕籍,叠加得连地面都全被掩盖。一缕缕白烟从地上升起,那是鲜血流淌所散发的热气。温暖的血液融化了地表的冻土,贪婪的大地饥渴地吸吮着这一汪汪地热血。但流淌的血液总是比它能吞下的更多。地面上先是形成了红色的池塘,然后是四处蔓延的河流。最后,这些液体散发完了热量,变得粘稠,变得凝固。
明军的火枪手一刻不停地向下射击着。火力网把百步之内变成了清军的地狱。直到——再也没有了可打的目标为止。
战场如屠宰场一般,血腥味弥漫,尸体横七竖八,叠了好几层。伤兵还在惨叫哀嚎,声音在寒风中显得更是凄厉。
“我军,威武!”马臣良憋得脸色通红,终于挤出一句。
“八旗不可敌?按殿下所说,那是吹出来的,或者是被那些贪生怕死的军队给衬出来的。”李承爵吐出一口浓重的白气,伸手一指战场,说道:“看,他们照样怕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