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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三言两语就把这事儿给定了下来,许攸一点插话的余地也没有,其实,真让她去说,她也不知道用什么理由来反对。
等到真是开始跟着孟老太太学女红,许攸才发现这并没有她想象中那么可怕。孟老太太是个特别有生活智慧的人,还不到半百,如果放在现在,绝对的社会中流砥柱,她能独自一人拉扯两个儿子长大,还能把儿子教好,光是这一点,就已经足够让许攸钦佩不已。
也许是察觉到许攸对女红有点抵触,孟老太太并没有一上手就急急忙忙地催着她学,而是翻出很久以前她做的花样给许攸看,待引起她的兴趣来,才教别的。学上两天,孟老太太还会找点别的事做做,正是一年中最好的春光,山里和水边的蕨菜长得好,这天早上,孟老太太便叫上许攸和阿初,三祖孙一起出城采蕨菜去了。
这是许攸第一次出城,她在家里头憋了小半年,现在好不容易出来一趟,看什么都新鲜。跟她一样的还有阿初,这小家伙本来就话多,这出来的一路上尽拉着孟老太太问东问西,孟老太太性子也好,见多识广,一点小事儿都能说得活灵活现,就连许攸都听得入了迷。
“想当初那些胡人刚进咱们云州的时候,可比现在要跋扈多了,在大街上拿了谁家铺子里的东西都不给钱,你爹气不过,跟县老爷打了声招呼,就领着一群捕快把那几个作恶的胡人抓进了牢里,这回可捅了马蜂窝”
许攸听得有些兴奋,她没想到雪爹看起来听沉着稳重的一个人,居然还有这么冲动的时候,忍不住疾声问:“那后来呢,县老爷没把爹交出去吧。”
“怎么会,咱们县老爷可是个硬汉子,当初秦家老匹夫在的时候都没从他手里讨到好,那些胡人又敢把他怎么着。云州城到底还是汉人多,胡人也不敢乱来。胡人闹了几场,最后还不是老老实实交了银子赔给人家铺子里,这才放人。”孟家老太太显然对云州的县老爷评价甚高,接下来的一路上,她都在跟许攸和阿初说这位官爷的英勇事迹,许攸年纪大些也就罢了,阿初却已将那位素昧谋面的县太爷当成了偶像。
祖孙三人一边说话一边进了山。这一片山并不高,山上密密地长满了树,树下则是大片大片的小灌木和各种春草,因前几日刚下过雨,蕨菜长得正肥,只是因为这片山就在城外,早已有人进山采过一批,山脚的位置几乎已经见不到蕨菜的踪影。
孟老太太早有准备,从篓子里翻出两个制作简易的竹哨分给许攸和阿初,道:“一会儿我们进了山得往深山里走,说不准什么时候就走散了,若是找不着阿婆就吹哨子,阿婆听到哨子马上就能找到你们。”
阿初好奇地拿着竹哨左右翻看了一阵,送到嘴边狠狠一吹,立刻被那尖锐的声音吓了一大跳,“啊!”地叫了一声捂住耳朵,一脸无辜地看着哈哈大笑的孟老太太,眨了眨眼睛道:“好大的声音。”
许攸掩嘴而笑,拍拍他的脑袋,道:“你仔细把哨子收好,不要一会儿不见了,找不着我们,晚上就有野兽把你叼走。”
阿初一点也不怕,抱住孟老太太的腿道:“我跟着阿婆,才不会丢呢。要丢也是你丢。”
三人很快进了山,跟着孟老太太的脚步往深山里头走。果然,越往里走,蕨菜就越多越肥嫩,简直让人惊喜交加。刚开始,许攸一点也不觉得自己会跟孟老太太走散,可真正摘起野菜来,就根本不会注意这些事,才走了不多久,她忽然想起来朝四周看一眼,就已经不见了孟老太太的身影。
“阿初——”许攸喊了一声,四周没人回话,显见并不在附近。许攸也不着急,这片山并不大,地势也不算崎岖,阿初虽然才五岁,但胆子一向很大,人也机灵,出不了什么事。正想着,居然又听到了他的回应,“姐,小雪姐姐——”
许攸循着他的声音找过去,才发现这个小家伙居然在路边找了个破破烂烂的小棚子坐下了,见许攸寻过来,还朝她招了招手,道:“姐,你也过来坐。”
“累着了?”许攸把背上的竹篓卸下放到一边,又探着脑袋看了看阿初的小竹篓,里头居然也有不少肥肥嫩嫩的蕨菜,甚至还有野芹菜,“阿初真能干啊。”她坐到他身边摸了摸他的脑瓜子,表扬道。
阿初立刻高兴起来,道:“我一直采,一直采,都没有停。后来实在走不动了,就停下来歇歇。阿婆呢?”
“兴许去别处了,不着急,现在还早呢。”许攸把竹篓里的馒头翻出来,给了阿初一个,自己也拿了一个,二人举着馒头不急不慢地啃,正吃得香,忽听得山上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二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瘦瘦高高的少年人像阵风似的从山上冲了下来,许攸都没来得及看清他的长相,那个少年人就已经冲过去了。
“他干嘛呢?就好像后头有狗追他似的。”阿初小声地问。
许攸盯着那早已空无一人的山间小道看了半晌,摇头,“谁知道呢?”她觉得自己好像有点魔障了,就这么匆匆地瞟了一眼,居然会觉得那个少年人跟赵诚谨长得像,她根本就没看清那个人的样子,而且,赵诚谨怎么会出现在云州的山里?这也未免太奇怪了。
她三两口把手里的馒头吃光了,拍拍屁股起了身,又听得山上传来嘈杂的脚步声,还有大声说话和喝骂的声音,阿初眨了眨眼睛,忽然拉了拉许攸的衣袖,有些激动地小声道:“姐,我好像听到我爹的声音了。”
他的话刚说完,许攸就瞧见二叔和一群捕快打扮的男人出现在山路的上方。瞅见她们姐弟俩,二叔也微微意外,快步冲到她们俩面前问:“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阿初抢先回道:“阿婆带我们出来采蕨菜,阿爹你在抓坏人吗?”
二叔的脸上微微一僵,神色不大自然,勉强笑笑,道:“是啊。”
后头有个高个汉子走过来朝许攸和阿初扫了几眼,似笑非笑地问:“是孟捕快家的孩子,还是头一会见呢。”这男人的五官深邃些,不像是汉人。
二叔也似笑非笑地回道:“小雪是我大哥的女儿,就这么个命根子,平日里都关在家里不让出门,元捕头没见过也不奇怪。”
这个元捕头似乎对雪爹有些顾忌,态度依稀有些变化,脸上居然还挤出一丝笑容朝许攸点了点头,又“和颜悦色”地问:“小姑娘刚刚可曾瞧见有什么人从这里经过?”
许攸点头,“有啊,有个老头从这里跑下去了。”
他们说话的这会儿,山下方向居然又来了人,许攸扭头朝那边看了一眼,瞬间险些岔过气去。
赵赵诚谨真的是他!
这简直就跟做梦似的,许攸咬了咬舌尖,立刻吃痛。并不是梦,赵诚谨,他还活着,而且,就在面前。
他跟以前的样子有很大的不同,以前的小圆脸拉长了些,线条依旧柔和稚嫩,眼睛长得像瑞王爷,长而锋利,藏在英气勃勃的眉毛下方,微微低垂,敛去了目中的神采,穿一身八成新的宽大儒装,风一吹,那衣服就在身上打荡。
他仿佛这才瞅见面前这一群人,有些意外,又有些惊慌,瑟缩了一下,身体就有些不稳,怯怯地朝他们看了几眼,不大敢往前走,活像个胆小怕事的书生。
二叔他们是在抓他?
许攸心中一个激灵,立刻就明白了。
“小子,你干什么的?”那元捕头朝赵诚谨身上扫了一眼,眼珠子一转,立刻有了注意,遂一马当先地冲上前扯着嗓子朝他吼。
许攸悄悄掐了阿初一把,深吸一口气挺身而出,“顺哥儿你怎么才来?都等你半天了!”
元捕头一愣,回头看许攸,“小姑娘认识他?”
许攸笑,“是顺哥儿啊,跟我们一起上山的。”说罢她又气呼呼地朝赵诚谨大吼,“你这书呆子,又把竹篓扔哪儿了?成天不着五六的,连阿初都不如,再这么笨,下回我跟阿婆说不带你来了。”
赵诚谨虽然不明白她为什么要帮自己,但他又不傻,自然晓得顺着台阶下,傻乎乎地摸了摸后脑勺,生怕挨骂似的怯怯地朝许攸看了一眼,唯唯诺诺地小声回道:“我我摔了一跤,篓子就就”
二叔笑着插话,“不过是个竹篓子,掉了就掉了,小雪你吵什么。”说罢,又顿了顿,略带责备地朝许攸道:“都说了你多少回了,要叫小顺哥,成天顺哥儿长,顺哥儿短的,小心被阿婆骂。”
许攸露出不服气的神情,不敢冲着二叔发火,遂狠狠地瞪赵诚谨。赵诚谨愈发地瑟缩不安,低着脑袋,时不时悄悄地瞟她一眼,那样子可怜极了。
阿初不明就里,朝他们看了几眼,最后,居然也老老实实地朝赵诚谨叫了一声,“小顺哥。”
既然都是熟人,元捕头便是想把罪名往赵诚谨身上安,这会儿也没法施为,僵着脸朝赵诚谨哼了一眼,又朝孟二叔道:“孟捕快,咱们可没时间再叙旧了,抓不着那老狐狸,回头挨了批算谁的?就算山脚下设了伏,难保他不会识破找了别的路溜走,你说是不是?”
孟二叔笑笑,“是,是,我们赶紧走。”说罢,朝许攸深深地看了一眼,领着一群捕快下了山。
作者有话要说:出来得是不是还挺快的
第58章 五十八
五十八
待二叔领着那群人消失在山路的另一头;许攸她们几个这才松了一口气。赵诚谨微微皱着眉头看她,仿佛想问什么,却又没开口。虽说是三年不见,但对许攸来说;却只是一场大梦,忽然睁开眼,那个清澈得犹如溪水一般的男孩已经长大成了少年。
这个时候的赵诚谨不再瑟缩怯弱;身体站得很直;眉眼也都舒展开了,顿时便有了凛然的气质;但并不让人难以接近。阿初好奇地睁大眼睛看着他;轻轻地拉许攸的衣袖;小声道:“姐;我不认识他。”
刚刚被喝破名字的时候,赵诚谨一颗心险些跳出来,若不是这几年经历的事多了,恐怕当即就要惊得落荒而逃。待那些捕快走远,赵诚谨这才仔细看了许攸两眼,仿佛有些眼熟,但想不起在哪里见过。于是他朝阿初笑笑,目光又落在许攸身上,问:“姑娘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因为我是雪团啊!
可这种事,说出来也太奇怪了。许攸按了按眼角,作出单纯可爱的少女姿态,“你不认识我了?”
赵诚谨无端地抖了一抖,眼睛抽了抽,很用力地想了半天,摇头。
“亏得我还把小马车送给你,你这么快就把我给忘了!”许攸没好气地提醒他。
赵诚谨终于恍然大悟般地瞪大眼,指着许攸半天说不出话来,“你你你你是小雪”
许攸咧嘴笑,高兴极了,又问:“你怎么会在这里?”秦家那场叛乱持续的时间并不长,许攸曾向孟老太太旁敲侧击地问过,不过小半年皇帝就把叛乱给镇压下去了,圣上仁慈,只判了秦家满门抄斩,并不曾牵连无辜,皇后虽然被废,太子却未易主,瑞王爷也立下大功,王府地位愈发稳固。赵诚谨身为瑞王府世子,既然能从那场混乱中活下来,怎么沦落到这种地步。
赵诚谨苦笑了一下,摇摇头,“回头我再跟你细说。”他顿了顿,又笑笑,有些不敢置信地道:“我还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