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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烦你了。”
美弥子将打字机放在桌上,打开盖子,调整好位置,把纸放进滚筒上,然后像机关枪似的,劈劈啪啪地开始打字。不一会儿,纸面上已有好几行字了,看来她的打字手法还相当熟练呢!
“这样可以吗?”
金田一耕助把纸取出来,略略扫了一遍后交给警官。
等等力警官的眼睛睁得斗大,紧紧盯着打出来的字,好半晌后,才深深吸了一口气。
“美弥子小姐,家里除了你之外,还有谁会用这台打字机?”
“一彦和菊江都会用,特别是菊江,她可以闭着眼睛打。”
“你是说菊江菊江也会?她打打字的技巧那么高明吗?”
金田一耕助惊讶得话都说不清楚了,连等等力警官都替他着急。
“是的,我的打字技巧还是她教的呢!虽然我不喜欢她,她是那么但是,在这方面我倒是非常佩服她。”
这时,阿种忽然走了进来问:
“该吃午饭了,要不要端过来?”
金田一耕助看了看手表。
时间过得真快,不知不觉已经到了中午,可他连早餐还没有吃呢。
第11章 肌肤上的火焰图案
昭和二十二年,战后的日本还处于严重的物资短缺时期,所以即使阿种端来的是粗茶淡饭,大家仍拼命填饱肚子。
“警官,现在还有秋子夫人、信乃和新宫先生一家人还没问呢!我看还是赶紧开始吧!先请秋子夫人,不过,不知道她受不受得了。”
金田一耕助揩揩嘴说。
等等力警官看了一下手表。
“嗯,泽村差不多也该回来了。金田一先生,还没有问他们之前,我们先到防空洞那边瞧瞧好吗?”
“也好!”
说实在的,由于一上午都精神紧张着,金田一耕助感到相当疲惫,正想找个可以舒缓情绪的机会,所以等等力警官一说,他便欣然同意。
于是两个人就带着一位刑警往防空洞走去。
防空洞位于院子的角落,被茂密的树丛遮住,上面用一块水泥制的板子遮盖着。洞里约有四坪大小,里面虽然简陋,但是也有桌椅等家具,与其说是防空洞,还不如说是地下室来得更贴切些,惟一的缺点就是没有照明设备,显得黑漆漆的。
等等力警官站在幽暗的洞里四处张望。
“这么说,昨晚那个长得像椿英辅的人就是躲在这里了?”
金田一耕助没有回答,过了一会儿,才突然喃喃自语起来:
“原来如此,这里是最合适的地方,有桌子,又有椅子。”
等等力警官马上问道:
“啊?什么意思?”
“我说的是打字机的事呀!匿名信上的字和那台机器打出来的字很相似,对不对?”
“嗯,差不多,但是要做进一步比较才知道。”
“假设那封匿名信就是用那台打字机打出来的话,会是谁打的吗?打字机放在美弥子的房间里,她的房间是日式的,要进去并不难。但若要偷偷待在房间里打密告信,可是一件相当危险的事。就算躲过美弥子小姐,那么响亮的声音也不可能没有人听到吧!”
金田一耕助说到这里,意味深长地看了等等力警官一眼,又继续说:
“你也知道,那台打字机发出来的声音就像机关枪一般,尤其是要打这种不可告人的信件,更不可能在家里打!因此,那个人可能把打字机搬到一个平常没有人去的地方,很快地打好,然后才神不知鬼不觉地送回去你不觉得这个防空洞是一个相当理想的地方吗?更重要的是,连桌椅都有。”
等等力警官往各处看了看,说:
“可是这里这么暗,根本看不清楚键盘上的字呀!”
“警官,键盘上的字母都是固定的,而且美弥子小姐刚才不是说,菊江闭着眼睛都能打字吗?”
警官闻言,突然眼睛一亮。
“金田一先生,你的意思是,菊江那个女人”
“不,现在还不能这么说。我的意思是,打字这门技术只要熟练的话,就算在多暗的地方,闭着眼睛还是能打。好吧!我们也该出去了。”
由于防空洞的两端都有出口,所以他们两人便从另一边爬出去。
金田一耕助一走出防空洞,突然觉得阳光分外刺眼。
“幄!对了,警官。”
金田一耕助先看看四周,然后刻意压低声音说:
“我想要麻烦你的手下帮我找一件东西。”
“找什么?”
“就是那个和雷神不应分离开的风神。”
等等力警官有点惊异地看着金田一耕助。
“金田一先生,你没有搞错吧?风神不是去年夏天就已经被偷走了吗?”
“不,警官,我一直想不通:为什么小偷丢下雷神,光拿走风神呢?这两样东西应该是形影不离、缺一不可的呀!既然不要雷神,拿走风神也没用。反正我始终觉得说不定风神还在这个家里。”
等等力警官一言不发地凝视着金田一耕助的脸,半晌之后耸耸肩回答:
“好吧!我们尽力而为。”
“那就拜托了。但是千万别让这里的人知道。”
从防空洞到客厅的途中,有一间玻璃温室。这间温室大部分都建在地下,露出地面的部分并不高,不过看起来倒是满大的。
温室大概有一个房间宽,长度则有四五个房间长,是一座长方形的建筑物。如果透过玻璃往里面看,就可以看到一个略高于地面一点的架子,架子上还排着一列列的小花盆,就连天花板上也倒吊着一排红色的小花盆。
此刻,花盆的前面正有一个穿着工作服的人影在晃动。
那个人影一看到金田一耕助和等等力警官,立刻跑了过来,恭敬地低下头开门。
“有什么事吗?”
原来是三岛东太郎,他看来好像是在整理花草的样子,手里还拿着一把长柄剪刀。
金田一耕助把身子略偏了偏,从三岛东太郎的肩后窥探里面的情形。一股刺鼻、甚至让人闻后有点头痛的怪味道随即扑面而来。
“幄,那是兰花和一些高山植物,这盆则是食虫兰,都是非常珍贵的品种哟!要不要参观一下呢?”
“不了,我们今天还有别的事,下次吧!府上是哪位这么喜欢花?”
“原本老爷很喜欢,现在则是一彦少爷在接手照顾,我有空的时候也会来帮帮忙。您看,食虫兰现在正在吃蜘蛛,所以才会发出一些不太好闻的味道。”
金田一耕助看了三岛东太郎一眼,又说:
“对了,东太郎,我们想问你一些事。”
“幄!好的,请等一下。”
三岛东太郎用放在入口处的水把手洗了一下,然后马上往右手戴上手套,慢慢走了上来。
“你们要问什么事呢?”
“今年一月的时候,椿子爵不是曾出去旅行吗?那次旅行回来后不久,听说他便找你商量卖珠宝的事,是真的吗?”
三岛东太郎脸色一沉,严肃地回答:
“是这件事啊!那时,我也曾经被警政署传讯过,确实是有这么回事,不过因为夫人不答应,椿老爷最后还是没有变卖珠宝。”
金田一耕助与等等力警官面面相觑。
“这么说,椿子爵打算要卖夫人的珠宝?”
“应该是吧!刚开始时,椿老爷也没说要卖什么,直到后来决定不卖时,他才说出原因。”
三个人开始朝着正屋的方向走去,沉默了一会儿,金田一耕助开口问道:
“东太郎,听说你的父亲和椿子爵是学生时代的朋友?”
“嗯!”
“这么说,你是在东京出生的了?”
“不,我好像是在中国(日本地名,大约在今天的广岛一带)南方出生的。”
“哈哈!你竟然连自己的出生地都不知道。”
“因为我父亲是中学老师,时常被调来调去,所以根本记不清我出生的时候究竟住在哪里,不过我懂事的时候已经住在冈山了。”
“原来如此。不过我倒觉得你有京都、大阪一带的口音呢!你在那里待过吗?”
“我不太清楚,大部分时间我都住在冈山和广岛县。”
“那你为什么会到这个家里来呢?”
“这就说来话长了。那时,我从军队复员回来之后,母亲已经过世了,而父亲也早已不在人间,我没有任何亲戚,于是只好到东京来,做黑市买卖的中间人,并时常处理人家要卖出的东西。后来我突然想起父亲提起过椿老爷的事,而且父亲在世时,好像也和椿家有书信往来,因此,从去年秋天开始,我就常来拜访他们,顺便看看他们有没有要变卖的东西。”
三岛东太郎顿了顿,继续说:
“由于经常来走动的原因,有一天,他们问我要不要住在家里,听说这好像是夫人的意思。椿老爷死后,家里变成现在这个样子,而我还能继续待在这里,大概也是夫人的意思。不过说实在的,这个家如果没有我的话,恐怕连一天都撑不下去了。”
此时,三人正好走到已经干涸的池塘边。三岛东太郎热心地说:
“走这边的桥会比较快。”
金田一耕助目送着先走过桥的三岛东太郎的背影.然后自己紧跟在后。
过了桥之后,他们就和三岛东太郎分手了。回到客厅时,泽村刑警早已焦急地等待着。
从他兴奋的脸色,金田一耕助立刻猜到调查的结果,心情不免又郁闷了起来。
“警官!”
泽村刑警正要拿出什么东西的时候,等等力警官赶紧递个眼色叫他等一下,然后小心翼翼地把门关上,再慢慢走到泽村刑警的身旁。
“结果怎么样?”
泽村刑警一言不发地从口袋里拿出两个信封,信封上印着天银堂的名字,上面好像还用钢笔写了一些字。
泽村刑警在一旁说明道:
“这个是刚才从装长笛的盒子里发现的,而这个是从天银堂那里拿来的,请对比一下。”
等等力警官从两个信封里倒出两只耳环,开始对比起来;金田一耕助闭上眼睛,一想到这个家族的悲惨命运,心中不觉沉甸甸的,像吊起一块大石头。
“唉!”
等等力警官叹了一大口气。
“绝对不会错。不管昨晚那个男人是不是椿英辅,这个事情绝对和天银堂事件有关!”
“但是,警官”
金田一耕助为了排除自己的感伤,拼命摇头。过了一会儿,他才睁开眼睛,对着等等力警官说:
“同样的耳环可能会有很多对也说不定呢。”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会出现同样的耳环。因为这是依某一位夫人的要求特别设计、特别订做的,泽村”
等等力警官在泽村刑警的耳边悄悄说了一些话,泽村刑警听了之后,立刻把两只耳环分别放进信封里,然后小心地塞进口袋,飞也似地冲出房间。
(看来他应该是到警政署去报告了吧!这件事想必会引起一阵轰动。)
金田一耕助微微锁起眉头,像是喝下一口滚烫的咖啡似的,觉得有一股苦味在咽喉里沸腾,他再度闭上了眼睛。
“现在该怎么办呢?”
金田一耕助仍然闭着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