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换句话讲,在装沙子的大陶盘上大约三十公分高的地方,有一个与它垂直装有五根细竹的薄盘,在薄盘的中间还有一个小洞眼,吊着一根长约三公分的金属锥子,这个雄子会沿着薄盘的底部和五根放射状竹子之间的道游走,在沙上写出一些文字。最特别的是,盘子、竹子和竹脚,都涂着鲜红色的油漆。
介绍了这些奇怪的道具,现在,让找来描述一下那晚参与卜卦的人。
主持人目贺医生坐在中间,而在他身后的布帘上,则挂着一幅画有中国仙人的水墨画。
据说这个汕人叫何仙,卜卦时目贺医生会把这个仙人请出来,问他一些问题。
目贺医生的左手边坐着秋子,右手边则坐了一位满头白发的老人,金田一耕助一眼就认出来了,这个人正是当年贵族院的头头——玉虫公丸伯爵。
也许是受到战败的打击,玉虫伯爵已不再有当年的意气风发,只冷冷地扫了金田一耕助一眼。
玉虫伯爵虽有一般老人所没有的光滑肌肤,但他右脸靠近太阳穴处,却有一块明显的老人斑;此外,他把白色的胡须剃得非常短,穿着质地相当不错的和服,脖子上还系了一条黑领巾,看来是个很注重外表的人。
玉虫伯爵旁边则坐着新宫利彦,新宫利彦的旁边是一位大约四十岁的贵妇人,看起来是新宫利彦的太太。
新宫利彦的太太华子,和秋子是完全不同的类型,她的外表端庄大方,像是聪明又有教养的女人。
她的年龄应该和秋子差不多,看起来却比秋子老十岁左右。只见她一脸愁眉不展的样子,心中仿佛充满了对人生无常的倦怠感。
金田一耕助悄悄地在一旁观察她。
(像这样有气质的女人竟跟了那个庸俗、市侩的新宫利彦,真是美满婚姻的一大讽刺。)
在华子旁边的则是她的儿子一彦,一彦的旁边是三岛东太郎。
至于目贺医生的左手边是秋子,秋子的旁边是一个丑得令人难过的女人,想必她就是秋子陪嫁的女佣——信乃吧!
她的丑,真是笔墨难以形容;更要命的是,信乃倚老卖老的心态,让她忘了女人该有的羞怯、娇柔的特质。同时,她也好像忘了自己长得丑的事实,旁若无人、神色自若地坐在那里,让人不由地对她产生一种厌恶感。
信乃的旁边是美弥子,美弥子的旁边是菊江,这四人依序坐在金田一耕助的右手边;女佣阿种则没有来。
由于时钟慢了几分钟,又碰上了分区停电,让大家有点措手不及,花了不少的时间,大家才到齐。
当金田一耕助、秋子和菊江与随后赶来的美弥子同时抵达房间时,玉虫伯爵、信乃和新宫利彦的太太华子三个人,早就坐在那里了。
目贺医生则比金田一耕助还晚一点来,他一边扣着裤子的扣子,一边大摇大摆地走进来,给人一种既轻浮又没礼貌的感觉。
“啊!对不起,我以为时间还早,就去了一趟洗手间,没想到突然停电了,到处黑漆漆的,吓了我一跳还请各位多包涵。”
目贺医生一边带着敷衍的语气道歉,一边朝自己的座位走去。
现场没有人回应他的话,大家都如同雕像似的,一个个面无表情地坐着。
目贺医生刚坐到椅子上的时候,一彦和三岛东太郎也来了。一彦板着脸,一语不发地走到他母亲旁边一屁股坐下,三岛东太郎则紧挨着一彦坐着,同时还一边抱怨着时钟不准,一边把紧急照明灯往地上一放。
这盏紧急照明灯是拿来备用的,万一天花板上的照明灯没有电呢?
“目贺医生,阿种说,她忘记哪一个才是充好电的照明灯,因此,我把这个带来了。”
三岛东太郎一边说,一边看着天花板上的照明灯。
“好,我想大家已经到齐了吧?”
目贺医生有些着急地看着大家问道。
“利彦还没来呢!”
华子立刻婉转地说。
“嘿!新宫先生还没到啊?每次都是他最慢。真不愧是公子,天塌了都可以慢慢来,嘿!嘿!”
目贺医生发出像蟾蜍般的笑声。
这时,新宫利彦正好一脸不高兴地走了进来。不过目贺医生并不理会他,只是摸摸自己的鼻子,讪讪地笑着。
现在总算全员到齐了。
大家依序坐定,然后,三岛东太郎就把那扇门关了起来,并拉上黑色的窗帘。
于是,十一个人被关在这间像黑箱子的房间里,卜卦就开始了。
目贺医生先向何仙像朝拜了一下之后,低声诵唱着祈祷文,只听见“何仙”这个字音不断出现,他大概是想把何仙的灵魂招请出来吧!
目贺医生的语调低沉且相当熟练,很快的,在场的所有人都集中精神,进入催眠状态。
他先要大家把两手放在圆桌上面,半闭着眼,凝视着自己的前方,金田一耕助当然也跟着这么做。
于是,这间密闭、狭窄又寂静的房间里,只剩目贺医生以虫吟般的低沉嗓音徐缓地唱念着,听着听着,金田一耕助几乎要进入沉沉的梦境里了
(不可以!)
金田一耕助在心中呐喊着。
(如果再这样下去,我会被催眠了!)
金田一耕助在心中提醒自己。
为了使自己保持清醒,金田一耕助四处张望,突然,他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情。
只见左边的三岛东太郎,似乎已到了忘我的催眠状态,而他放在圆桌上的那两只手,只有右手戴着手套。
金田一耕助觉得有些奇怪,他仔细端详着东太郎的手,终于看出一些端倪来。
此时三岛东太郎已经进入浑然忘我的境界,他的手指不由自主地抖动着。不过他戴着手套的右手的中指和无名指抖动的幅度很小,明显地与其他手指不同。
金田一耕助立刻明白了,原因是他少了两根手指头,为了遮丑,他一直都戴着手套。
弄清楚了三岛东太郎手套里的秘密后,金田一耕助又转移视线,随意地往自己的右边看了一下,这一来,又让他发现了一件事。
金田一耕助的右边坐着菊江。菊江双手放在圆桌上,她的左手小指从第二个关节处断掉了。
金田一耕助忍不住盯着菊江的手指看,不料,菊江用她的左手肘戳了一下金田一耕助的侧腹,并以下巴示意,叫他看着前面。
金田一耕助抬头一看,却发现坐在正前方的目贺医生,正以愤怒的眼神狠狠瞪着他。
金田一耕助就像小学生在教室里恶作剧被老师当场逮住一样,一张脸立刻涨得通红,不知所措地搔着头。他发现搔头也不恰当后,又赶紧把手放在桌上,眼睛也半闭起来。
菊江一边吃吃笑着,一边拿出一条手帕盖在左手上,然后,又继续把眼睛闭起来。
金田一耕助心里明白,此刻现场除了他之外,起码还有菊江不相信自贺医生的妖术,并且也是清醒的。
目贺医生的语调渐渐变得高昂、激动起来,秋子好像是配合着这个节奏似的,竟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金田一耕助吓了一跳,直盯着秋子看。
秋子已经完全进入催眠状态了,在她那张像洋娃娃般的脸上,只见一片迷惆的神情,一双眼睛恍惚地向前看着。
金田一耕助猛然想起昨天美弥子说的话:
“母亲是一个非常情绪化的人,而且很容易上别人的当。”
美弥子说的一点都不错,而且照秋子此刻的情况看来,简直是危险极了,叫人不得不替她捏把冷汗。
秋子恍恍惚惚地一边向前面看着,一边举起颤抖的右手,然后。她用食指、中指、无名指去摸放在沙盘上那五根呈放射状竹子的其中一根,而蟾蜍仙人,也就是那个目贺医生念经已经达到了高潮。
这次是美弥子站起来了。看到美弥子站起来,一彦也跟着站了起来。他们两人也像秋子一样,用三根手指头去触摸那根指向他们的竹子。
五根呈放射状的竹子,已有三根被他们占住了,还剩下两根。这两根竹子指着三岛东太郎和菊江。他们两人几乎同时站起来,同样地,把右手的三个手指放在竹子上,金田一耕助有点吃惊。
暂且不提秋子和三岛东太郎(因为还不太了解三岛东太郎),金田一耕助万万料想不到的是:美弥子和一彦,还有刚才还在噗哧噗哧笑的菊江,都会被蟾蜍仙人的咒语镇住,他们不但把手放在竹子上,连眼睛也都是半闭着。
接着,目贺医生的念经声又慢慢地缓和下来,那音调就好像是哄小孩子睡觉时所唱的催眠曲一样低沉、单调。
金田一耕助看了看其他的人,发现他们的眼神都集中在放射状竹子中心的那个金属锥的尖端。
金田一耕助不知道他们是不是全都相信卜卦,但是他可以确定的是:在这段时间里,大家的脸上都充满了紧张的神情。
金田一耕助突然想到在中世纪的时候,欧洲曾盛行召灵集会,也是在被幕布遮盖下的房间内进行的,同样的,现场也弥漫着紧张的气氛。
金田一耕助突然听到一阵爬刮声,仔细一看,原来是锥子正在慢慢移动着。
锥子在沙上画了一道弧形线后停了下来,然后又好像活过来似的,继续在沙上画了一个半圆形。
金田一耕助马上发现这和碟仙、笔仙是一样的原理。由于五个男女的手指一起放在竹子上,再加上每个人的手指都轻轻震动着,促使金属锥在沙上缓缓移动。
刚才已经说过,金属锥可以任意在圆盘的底部和放射状竹子之间的范围内移动,目贺医生则根据金属锥在沙上所画出的圆形来判断运势。这会儿,椿子爵究竟是生?是死?
金属锥移动得越来越剧烈了。它在沙上总共画了两三个不规则的半圆和弧线,就在那时,天花板的紧急照明灯突然暗了下来,不一会儿就完全熄灭了。
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一片黑暗中,大家开始有些不安起来,同时可以感觉得到有人在叹气,有人在走动。金田一耕助非常仔细地聆听任何一个声响,紧张的气氛让他的掌心沁出一把汗水。
这股骚动不安的现象很快就平息了,因为蟾蜍仙人又开始念起经来,于是,这个奇妙的沙卦又开始在黑暗中进行。过了一会儿,灯又突然亮了起来;灯亮的原因并不是紧急照明灯的电力又恢复,而是分区停电的时间已经结束了。
金田一耕助赶紧看了看四周,发现并没有什么异常状况,大家都还保持着紧急照明灯熄灭之前的姿势。他拿出手帕,擦掉手心里的汗水。
当电灯亮起的时候,目贺医生立刻停止念经。秋子像得到解脱似的,瘫坐在椅子上,老太婆信乃赶紧扶着她,像安抚小孩子似地拍着她的背。其他的四个人,也陆续坐回位子上,大家都像经历过一场灾难般,人人都满头大汗。
目贺医生又喃喃自语地念了两三句祈祷词,然后才从容不迫地站起来,看着沙盘。金田一耕助也跟着站了起来,向盘子的中央看去。
链子已经停止移动了,而沙上却画着一个奇怪的图形。在刚才那个不规则的椭圆形旁边,此刻又多了一些像是火焰般的线条,金田一耕助立刻联想到是古代宫廷寺院所使用的火焰大